許臨被自己突然冒出的猜測嚇了一跳,門譜關(guān)系到除劫師傳承,至關(guān)重要,是萬萬不可有所紕漏的。
更何況,被劃之人乃幾百年前的先者前輩,而新謄抄的門譜距今不過幾十年,誰又冒大不諱劃去一個不相干人的名姓呢。
那塊空的牌位是否與這兩道劃痕有關(guān)聯(lián)呢?
但許臨又否定了這種猜想,空牌位乃是幾百年前先祖親手制成的,而這道劃痕,也就近幾十年才有。
許臨又隨手挑了幾本門譜,仔細(xì)翻閱,并未在上面發(fā)現(xiàn)任何劃痕。越是翻閱,心頭那股莫名驚悸來得越是洶涌。
“還沒弄完?”
余銀華突如其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正在專心翻看的許臨被嚇了一跳。
她從書中抬起頭顱瞥了一眼,余銀華正倚靠在門扉上,雙手抱胸,她提醒道:“都到中午了,該去吃飯了,大家都入座了?!?p> 許臨放下手里的門譜,突然問:“這里擺放的門譜,都是近幾十年來新謄抄的吧?”
余銀華頓感莫名:“那當(dāng)然?!?p> 許臨目光深遠(yuǎn):“如果我說,有人或許在上面動了手腳了呢?”
“你說什么?”
江晴喜氣洋洋與他人在大廳里舉杯推盞,笑作一團(tuán)。這時,一個傭人俯下身來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么,她揚起的眼梢倏然耷拉下來,尾音破開:“你說什么?”
察覺到幾道異樣視線,她忙道歉笑道:“哎呀,我這邊出了點小事,就不作陪了,你們接著喝。”
說完,她神色不虞地大步?jīng)_向藏譜室。
“真的……但這怎么會……”江晴哆嗦地接下許臨遞過來的門譜,那股不羈感一下子灰飛煙滅。
她原地轉(zhuǎn)了幾圈,突然一拍掌心:“走,去看看原本有無更改?!?p> 江晴風(fēng)風(fēng)火火往最偏的一處房間趕,許臨和余銀華緊跟其后。
她進(jìn)門后叮囑余銀華將門窗關(guān)緊,然后指尖在一幅壁畫上四處游走,突然,她眉尖一松,指腹摸到一塊凸起,隨后用力一按。
書柜倏然顫動不止,在許臨的眼皮底下,書柜唰然分開,一道暗門緩緩自書柜之中大開,呈現(xiàn)在三人眼前。
江晴手里揣著一個火折子,快步上前,邊走邊說:“我都多久沒來過這里了。”
許臨與余銀華步步緊跟。
里面是條長長甬道,石壁之上嵌著幾盞油燈。江晴快速用火折子點燃燈,四下瞬間亮堂起來。
這地道深而窄,堪堪只通一人,許臨不由打了一個結(jié)識的哆嗦。
三人走了不過兩分鐘,眼前便豁然開朗。這是個極大的山洞,堅硬石壁看似嚴(yán)嚴(yán)實實,透不進(jìn)一絲光,但細(xì)聽卻又能聞風(fēng)聲簌簌,完全不顯潮濕。
那些封面泛黃的門譜就陳放在石頭做的簡易架子上。
許臨頗感奇異,細(xì)細(xì)打量周遭。
“為了保存這些原本先輩們可是花費了不少力氣,又是除潮又是通風(fēng)?!苯绺锌骸霸诒匾獣r候還得曬曬太陽,不然極易腐壞?!?p> “幸而咱是除劫師,能不用傳統(tǒng)方法就不用?!彼缘玫溃骸八韵容厒冇帽M一切辦法后,想出了拿符保存的好主意?!?p> 許臨靠近一步,這才發(fā)現(xiàn),每行石架之上,都放置有一層符篆,想是為了儲存妙用。不過這種術(shù)法想必頗耗心神,以至于后世除劫師壓根不會用。
江晴對照手里那本門譜,快速挑出了對應(yīng)的原本,直接翻到了最后。
許臨和余銀華對視一眼,湊上前來,就見謄抄過來的那本門譜上被人刻意劃去的名字,安安靜靜躺在原本上。
“陸元豐……”江晴喃喃。
許臨眉峰緊蹙,視線卻是停留在“陸元豐”旁邊兩道下筆極重的劃痕,兩筆帶過,卻像是使出了全部力氣。
下筆之人應(yīng)是懷著極為強(qiáng)烈的情感劃去這兩筆的吧。
事情已經(jīng)明了,三人各有所思回到室內(nèi)。
江晴聲音低沉:“門譜也不是所有人能輕易查看的,這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還得細(xì)查。”
許臨認(rèn)同道:“那能從翻閱過門譜的人中找出嫌疑人嗎?
“很難,畢竟人太多了?!苯缥⑽@口氣:“但這事必須要查出來,不然我不好給除劫師們一個交代,也怕那人到時候又渾水摸魚弄出什么是非?!?p> 此事非同小可,萬萬不可大事化小,事關(guān)除劫師一脈傳承,必須鄭重對待。
許臨明白這件事的難易程度,也沉重點頭:“要是我們有什么線索,會第一時間匯報給您的?!?p> 余銀華也點頭應(yīng)是。
“那我們就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庇嚆y華攬著許臨肩膀,笑瞇瞇沖江晴擺手道別。
“哎呀,”江晴站在檐下柱子旁作掩淚狀:“別忘了經(jīng)常回來看看我啊,我一個孤寡老人待在家多可憐吶?!?p> 許臨:“……”
又來了,只要到這種時候,她師祖準(zhǔn)能戲精附體。
余銀華突然想到什么,問:“不對啊,今天你生日,我怎么沒瞅見任軒那小子?”
任軒是江晴的兒子,說是在外創(chuàng)業(yè),已經(jīng)許久未歸家了。
許晴一聽起那名字就氣不打一處來:“嗬喲,別提了,那兔崽子在外面野慣了,他不回來倒有點自知之明,回來我指定打斷他腿?!?p> 許臨:“……”
余銀華:“……”
“你有什么想法嗎?”
回家途中,余銀華瞥了眼許臨問。
“不知道?!痹S臨如實回答:“本來我就是興起,想看看那塊空牌位的來歷,沒想到整這么一出。”
“那那塊牌位會與這道劃痕有關(guān)聯(lián)嗎?”
“誰知道呢?!?p> 但許臨隱隱覺得,此乃兩碼事,但她也說不清個所以然來,索性便不去想了。
叮咚。
手機(jī)提示音在車內(nèi)無端響起。許臨打開手機(jī),就見張晏明發(fā)了一長段語音過來:[你不是要去拍戲了嗎?這兩天應(yīng)該沒什么事情干吧,出來聚餐怎么樣?我知道六五街那邊有一家火鍋店就不錯,要不抽個時間出來吃頓飯?正好這天氣合適,我請你!]
許臨早就精疲力竭,這兩天只想窩在家好好休息,哪里想往外跑,直截了當(dāng)回了個:[不。]
[別啊,我都和巡哥約好了,以往找他吃頓飯難得很,今天不知道咋了,答應(yīng)得挺爽快……你這樣我們兩個吃飯也沒意思,時間你來定怎么樣?]
聲音被揚聲器傳了個遍,許臨默默和余銀華對上眼,嘴抿成一條線。
余銀華嘴角勾起,眼睛里閃著一股奇異的光,她興奮道:“去吧去吧,別辜負(fù)了人家的好意?!?p> 許臨:“?”
你那嘴角快翹上天了是怎么一回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許臨也沒有不去的理由,只得挑了個時間去赴約。
張晏明說的不錯,這家火鍋店風(fēng)評極佳?;疱伒瓴捎脟L(fēng)裝潢,紅漆涂滿了墻面,就連桌椅都是上好的紅木。
一進(jìn)大門,許臨就被守在門外的侍應(yīng)生眼尖地叫住帶往二樓。
二樓是單個單個包間,對不喜大廳環(huán)境的人極為友好。張晏明安排妥當(dāng),許臨沒說什么就跟了上去。
剛上二樓,就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對面走過來。
“來了??!”張晏明大方打著招呼,隨手揮退前來帶路的侍應(yīng)生,三步并作兩步來到許臨身邊,大喇喇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進(jìn)去吧,剛好食材也都點好了,就等你了?!?p> 張晏明推門而入。
許臨一個抬眼就對上沈巡探究的眼神。她頓感奇怪,然后就見沈巡輕飄飄挪轉(zhuǎn)視線,不輕不重在她肩膀處點了下。
許臨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就見張晏明那只手仍放在她肩膀上。剎那間,一種莫名古怪感鋪天蓋地襲來,許臨輕咳一聲,悄無聲息站得離張晏明遠(yuǎn)了幾步。
張晏明手上一空,并未在意,笑著拉開椅子坐在圓桌一側(cè)。
“今天剛好是個陰天,溫度低,就適合吃吃火鍋什么的?!彼笫忠粨]:“來來來,隨便吃,我請客?!闭f著往鍋里倒了一盤肉。
許臨也不客氣,抄起筷子就往鍋里下菜。
“什么時候走?”沈巡漫不經(jīng)心問。
“后天?!痹S臨想了想:“然后大后天就開機(jī)了?!?p> 劇組那邊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演員也已就位,當(dāng)天還要舉行一個開機(jī)儀式。
“這么早?”張晏明驚訝道:“我聽說這部戲有孟……”
話未說出口,就被許臨一個眼刀給剎住了。
“沒事別給我提他,晦氣?!痹S臨警告道。
張晏明立馬不作聲了。但他轉(zhuǎn)念又想起上回那事,氣不打一處來:“說起這事我就來氣,上次我邀請人的名單里壓根就沒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僅來了,還出現(xiàn)在第一排,被主持人捉到了?!?p> “嘖,”張晏明灌了口涼茶:“我的主場還來搶我風(fēng)頭,這個人品行一看就不行?!?p> “說不定是你那邊人出了問題,走了消息?!鄙蜓苍谝慌苑治龅?。
“哈?不會吧?”
許臨無語凝噎,不想跟沒腦子的人說話了。
火鍋騰騰冒著熱氣,水霧氤氳整個包間。沈巡抬手撈起一勺羊肉,扭頭問許臨:“要嗎?”
許臨平日不喜肉類,唯獨愛吃羊肉,眼前一勺羊肉明晃晃在她眼前,她眼睛一眨不眨,嘴邊漾起一抹笑:“要!”
沈巡便將那勺肉添進(jìn)許臨遞來的碗中。
而后他又撈了一勺肉,張晏明咂了咂嘴,主動把碗舉起來,眼底笑意乍開,心想自己也能有這樣一番待遇。
然后就見沈巡把肉送到自己碗里。
張晏明眼底笑意凝固,拖著碗的手顫了兩顫:“我的呢?”
沈巡回之一個冷笑:“自己動手?!?p> 張晏明仿佛一個被冷落的小動物,嗷嗷兩聲,捂著心口說:“巡哥,你偏心?!?p> 許臨將頭埋在碗里,看著兩人一熱一冷,吃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