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拉開房門,穿過生出不少雜草的庭院,打開院門,宋嘉瑤便穿著一身素白色衣袍,立在門外。
盡管已經(jīng)按捺住心中的慌張,但短暫的交談后,陸迅言語間還是露出了破綻。
也不多說,少女只是挑了挑眉,隨即平靜的用著儀器對陸迅一掃。
接著,陸迅便再一次被冰冷的劍氣送了回來。
靠著回檔能力重新坐到床沿邊,陸迅臉色鐵青,心緒雜亂間,一段記憶逐漸泛起。
陸迅,大陽帝國龍武郡平沙府初級學院的學生,之前是平沙府下屬清源城內(nèi)的乞兒,與另一個小他兩歲的乞兒相依為命……
在三年前達到年齡參與資質(zhì)檢測后,陸迅得以被平沙府初級學院招收,擺脫乞兒的身份。
但他的資質(zhì)只是普通,得到的修煉補貼不多,除去修煉必需之后,剩余的只是堪堪維持著生活……
這個時候,熟悉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又來了啊……”陸迅微微嘆息,宋嘉瑤是負責這批弟子日??己说娜藛T,實力強勁。
暫且先把儀器的作用搞清楚吧……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銅鏡中的樣子映入眼簾,略微瘦削,黑發(fā)黑瞳,臉色略帶蒼白,穿著灰色弟子衫,看上去帶著明顯的沉靜氣息。
一個好的賣相是成功的一半,陸迅滿意地點了點頭,撫平頭發(fā),打開院門微笑迎了上去。
接著,在詢問儀器作用之間露出破綻,被提前檢查,死亡。
……
第八次,躲在床下不出聲,被破門而入的少女檢查,死亡。
……
第三十九次,提前出門離開,往四周躲避,被從天而降的宋嘉瑤檢查,死亡。
……
和陸迅想得一樣,這個世界有著超凡的力量,神識一掃,便能輕易找到一個人的藏身之所,更別說陸迅此時的身體只是肉體凡胎,要追上他輕而易舉。
哪怕設(shè)下陷阱想要反殺,哪怕躲過宋嘉瑤第一波的檢查,緊接而來的更高層次的力量,也不是陸迅能夠抵抗的。
一次次被橫空刺來的劍鋒貫穿,感受著力量從身體抽空,那種被無數(shù)次逼到絕境的感受,讓陸迅幾乎發(fā)狂!
但是沒關(guān)系。
也不需要去在意。
經(jīng)歷幾十次各式各樣的死亡后,看著房內(nèi)銅鏡內(nèi)那蒼白的臉色、惶恐不安的眼神、萎靡的神態(tài),陸迅索性發(fā)了狠,放開心態(tài),不再顧忌。
回檔讓他能夠隨心所欲地嘗試,不管是語言嘗試說服,行動嘗試勾引,還是想要從心逃跑,只要在壽命的允許范圍之內(nèi),他都能夠無限次地嘗試。
無限次的作死,以及,無限次的重復。
唯一的限制——不,應(yīng)該說是唯二的限制。
一個是壽命,一個是穿越的初始時間。
經(jīng)過他的有意測試,他最遠能夠回到的時間點,是剛剛穿越的那一刻,這讓他沒時間準備更多手段,因為要不了幾分鐘,院門外便會出現(xiàn)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甚至于,在這樣一次次重生后,他也逐漸開始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不再將心中的憤恨擺在臉上,哪怕心中極其憤怒,想要殺死面前的仇人,他也能夠掛起一副笑容,淡淡打聲招呼:
“師姐早……沒想到這么快又到了檢測的時間啊?!?p> 少女面色冷淡,卻依舊回答道:
“不早了。陸迅師弟,你整天待在房間里不去考勤,混混度日,時間自然過得飛快,三天之后,你還有著一個最終考核,不知道你還記得嗎?”
旋即,也不多說,宋嘉瑤再一次拿起儀器掃過來:
“陸迅師弟,我們不耽誤時間了,早些測試完也能早些結(jié)束?!?p> 一次次重生后,配合著腦中逐漸泛起的記憶,他也對儀器有了些猜測。
儀器檢測的應(yīng)當是靈魂和肉體的契合程度,不管是靈魂缺失還是失憶,都不會影響到如同指紋DNA一樣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只是指紋斷成碎片。
但出現(xiàn)黑色的光芒,那便是說明,此人靈魂與肉體不契合。
而這往往意味著……域外邪魔或是邪道中人的奪舍,不管是哪一個,都意味著沒救了。
一劍送他超脫,這就是最好的祭奠,少女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這些在原主的記憶中沒有太詳細的介紹,只是一個定期的月例檢查,沒什么不良的后果,甚至還能溫養(yǎng)身體,但是對陸迅這樣的穿越者來說,當真是極端惡劣的環(huán)境。
“仔細一想,域外邪魔……可不就是穿越者嗎?”
陸迅能夠通過測試,也并不是儀器出錯,只是時間磨合積累罷了。
一次次死亡再重生,讓他的靈魂和這具身體更加契合,那道黑光的顏色也一次次弱了下來,到最后,終于化作了正常了白色光輝。
而他一開始面色憤怒、眼露兇光、藏不住想法的青澀,也逐漸被死亡的代價雕刻得深沉起來。
一雙棕黑色的眸子看上去,如老井無波、無比深邃,像是能把整個人都吸進去,原先平平無奇的模樣,被這樣的眸子一綴,看上去就有些吸引人起來。
宋嘉瑤離去時多提了一句最終考核,也正是這個原因。
送走前來檢測的宋嘉瑤,掃了一眼院落內(nèi)雜亂的草叢,陸迅搖搖頭,將院門輕輕帶攏,就此出門。
天色已然大亮,只是路上還籠著一層朦朧的霧氣,有些縹緲。
這里是龍武郡平沙府,邊上就是清源山,陸迅所在的平沙府初級學院,正是落在山腳,占地極廣,因而弟子們都有著足夠的空間。
陸迅的庭院周圍,全都是和他一樣相似的庭院,那些都是這學院內(nèi)弟子的居住區(qū)。
他穿過居住區(qū),在學院內(nèi)的坊市尋了一處早點攤,一屁股坐在長板凳上:
“來碗小米粥,再配上一個酥油餅,一碟小菜。”
很快,幾樣吃食就被端了上來,整個放在一個木質(zhì)托盤里,冒著誘人的香氣。
他端起木碗內(nèi)盛著著淡黃色小米粥,就著熱氣吸了一口,滾燙的感覺蓋住了食物的清香,卻讓他幾乎落下淚來。
都是熟悉的早點樣式,味道也相差不大,但他卻不可能回去了。
哪怕時間倒流,最多也只能讓他回到穿越的那一刻,卻是再也回不去。
抽了抽鼻子,借著蒸騰的熱氣蓋住有些發(fā)紅的眼睛,艱難咽下喉間的米粥,伸手從筷籠里取出筷子,夾起酥油餅放在口邊,一口咬下,眼淚卻不住掉下來。
之前再怎么掩飾,再怎么發(fā)狠,卻都緩解不了心中的孤寂,他此后,確確實實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甚至因為這里對穿越者的絞殺,在以后,也幾乎不可能再找到和自己一樣的人了。
滾滾淚珠滴在小米粥里,有些發(fā)咸,陸迅也不在意,只是坐在角落里,盡可能用那碗不大的小米粥遮住自己的窘態(tài)。
正大口咽下酥油餅,肩膀卻驟然被拍了一下,有些驚疑的聲音在背后響了起來:
“陸迅師弟——?”
來人扶著陸迅肩膀,一下坐到他身邊,陸迅連忙抬起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
再抬頭看去,那是個穿著灰色弟子衫的男子,看著陸迅眼括上沒有消去的紅圈,男子一臉復雜:
“你這是打算自暴自棄,放棄最終考核了?”
最終考核失敗,則是會下放到煉體學院,幾乎再無出頭之日。
雖然沒有預料到有人過來,但幾百次的死亡早已經(jīng)給了陸迅足夠的經(jīng)驗,他很快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在面上擺出笑容:
“不啊,師兄你怎么會這么想?我還打算在考核里一鳴驚人呢!”
“那陸師弟你又何必哭成這樣?”男子看著陸迅雙眼上的紅圈,問道。
“辣,小菜太辣了?!标懷刚f著,低頭繼續(xù)扒拉著小米粥。
稍微在記憶中搜尋了一下,陸迅找到了此人的來歷。
這人叫陳學義,此前專門來照顧過臥病在床的陸迅,從買藥買飯,到修剪整理庭院,他無怨無悔地照顧了原身三個月,早已經(jīng)超過了正常學長對學弟的關(guān)心,讓原身也一直對他很感激。
但在陸迅看來,陳學義無緣無故做這些事情,真的是相當可疑!
陳學義盯著陸迅的臉色,再看看桌上的小菜,只看了一眼,就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那小菜就是一盤酸溜土豆絲,整個擺在小碟子里,白花花的,看不出一點辣的痕跡。
陳學義拍著陸迅的肩膀,開口關(guān)切道:“別這樣說了,我知道師弟你這受傷一年過得不好,但也不能就這樣自暴自棄啊,最終考核失敗落到煉體學院,那才是永無出頭之日!”
雖然是安慰,但陸迅分明卻看見,在提到永無出頭之日時,陳學義話語里卻隱隱有著一絲幸災(zāi)樂禍。
如果是原身,被這樣一番“關(guān)切”下來,恐怕心情不僅不會好,反而還會受到更大的打擊,甚至由于之前的關(guān)系,反而會更加覺得這陳師兄真是關(guān)心自己!
只不過陸迅畢竟沒有這種心情的拖累,一眼就看到了陳學義的眼中的幸災(zāi)樂禍。
“陳師兄放心吧,煉體學院我肯定不至于去的……就是心里實在難受……”陸迅說著就夾起一堆土豆絲,塞進口中。
配合眼圈上仍然殘留的紅痕,一番話語不僅沒有氣勢,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可憐。
陸迅的樣子讓陳學義放松了下來,他勾起嘴角,語氣也不自覺地上揚:
“師弟啊,不管怎么樣,三天后的最終考核還是要去的不是嗎?考核的也都是些基礎(chǔ)的戰(zhàn)斗技巧,只要師弟你這幾天多練練,到時候臨場發(fā)揮一下,總能夠混得一些分數(shù)的?!?p> 拍了拍陸迅的肩膀,陳學義滿意地站起來:
“師弟啊,我就不耽誤你繼續(xù)修煉了,這兩天有什么不懂的呢——都可以來找我?!?p> 等過兩天你考核失敗,到時候就讓你也體會下伺候人的感覺,陳學義心里冷笑兩聲,面上卻依舊和善。
“師弟手頭拮據(jù)我也知道,但光吃這種東西哪里能夠恢復身體呢?這頓早餐還是我來請吧!”
陳學義攔住要起身的陸迅,徑直去旁邊買來一壺酒和用油紙包著的一塊熟牛肉,上面撒著不少的花椒辣油,深深浸入牛肉的紋理中。
“要想早日恢復身體,還是要吃些補身體的,師弟你多吃肉才能早些恢復嘛!”
將買來的酒肉擺在陸迅走上,拋出幾枚銅錢順便給陸迅的小米粥、酥油餅結(jié)了賬,陳學義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陸迅看著桌上擺著的酒肉,緩緩收起笑容。
東京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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