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啟明山,天空被一只展翅的鳳凰占據(jù)了大半,夕陽剛好在它的心臟處,烈烈的余暉染紅了鳳凰的羽毛。
丘小白回到家,換了一身衣服,便坐在書桌前發(fā)起了呆。
早上她把陸知云送去了校醫(yī)室,古怪得很,那銀鐲子一直在她腦子里喊“一切如夢幻泡影!靡靡之音!”
把她叫得都快成智障了。
她留了心,總算沒有再條件反射把楊也召喚來。
沉下心想,難道這鐲子和陳笑天,是老媽派來的臥底?
細思極恐,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靡靡之音”,這口吻簡直跟老媽一模一樣!
陸知云徹底清醒過來,便紳士地讓她先回去上課,她也不好意思待著不走。
“丘小白,歌手大賽……”陸知云看著她,眼神里滿是期待,“你不來真是太可惜了?!?p> “靡靡之音!靡靡之音?。∶颐抑簦。?!”
——那提示音簡直要震破顱頂,她腦袋上都要冒煙了!丘小白趕緊落荒而逃。
所幸離了陸知云,那銀鐲子便消停了。
這刻她一手撫著銀鐲上的刻紋,一手托著腮,看著天空發(fā)呆。想著等陳笑天回來,得問他個究竟——
為什么陸知云會是她的“厄運”?這厄運警示鐲,判斷厄運的標準是什么,會不會是中了病毒要恢復出廠狀態(tài)之類的。
突然,一道影子極速落在對面素食館的頂樓上,一回身往樓梯間走。
好像感覺到有目光在注視著他,他一回頭,對上了丘小白的眼睛。
丘小白一愣,對楊也揮了揮拳頭,表示白天的事情還沒完。
楊也剛剛做了好事,心情不錯,他停下來,鼓起嘴巴,哇啦一吐,一條老長的舌頭掛到了地上。丘小白慌得把雙眼一捂,再拿開時,楊也已經(jīng)不見了。
“丘小白,吃飯了!”老媽極富穿透力的聲音傳來。
“這該死的肥貓,把我晚餐的胃口都倒了!”她一邊罵一邊往樓下奔去。
……
“砰砰砰砰砰!”
夜晚,一輪弦月高懸,放著瑩瑩的柔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像劃破水面的一塊石子,在喧囂漸漸歸于寧靜的啟明山上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丘小白正伏案作業(yè),聽到樓下一陣喧嘩,警覺地挺直了身體,朝窗外看去。
慢慢的,她伏在了窗口,連自己什么時候站起來的都沒有用察覺。
“妖怪!給我出來!”一個粗啞的男子聲音。
“把我孩子還回來!”婦女的聲音較低,還帶著顫抖。
“南崖神力野貓王!快出來!”
南崖神力……野貓王?
怎么回事?
丘小白感覺這陣仗不太對勁,顧不上笑了,只覺身上一陣發(fā)寒。
文曲街上接二連三的討伐聲越來越密集,此起彼伏。
她咬咬牙,迅速跑到陽臺,貼著墻從二樓跳了下去。借著夜色,整條街上的人都被素食館門前的陣仗吸引了,沒有人留意到她。
貼上擁擠人群的尾巴,她見到楊也從素食館后面繞出來。
她猜他是直接從素食館四樓的窗口跳下來的,但一轉(zhuǎn)念,那家伙住四樓,“跳”字用得不恰當,應(yīng)該是“飛”。
木門一開,一群人涌了進去,楊也往后退了十好幾步,才勉強和人群拉開距離。
丘小白忙擠上去,被爭先恐后的人們攔在了門外。
她看到楊也的眼睛,在月華和路燈之下,一片迷茫,驚訝里透著慌張,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沒見過這陣仗:“你們找誰?”
“小孩,把南崖神力野貓王叫出來!”說話的男人四十出頭,身材魁梧,嗓音粗獷,秋涼的天氣穿著短袖,露出粗壯的手臂,丘小白認出他是隔壁北斗一街賣豬肉的趙大叔。
“我……就是南崖神力野貓王?!睏钜膊淮_定地,木訥地說。
“真是你?”趙大叔一臉不敢相信,他聽目擊者說過“南崖神力野貓王”年紀不大,但沒想到竟是這么小一個孩子。
眼前的男孩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年紀,模樣俊俏,甚至因為還沒長開,有種屬于女孩兒的精致。個子雖高,但瘦長纖細,沒有成年人的壯碩。加上面容上的幾分稚氣和失措的眼神,讓他顯得更小了。
“這還是個孩子,這怯生生的樣子,真會是個妖怪?”有人交頭接耳。
“我兒子顧星宇,你可見過他?”那為首的女人聲音森冷。丘小白叫她梁老師,是她讀小學時學校資料室的主任。
“哦,顧星宇,我知道,下午見過,”楊也一聽是熟人,臉上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他被人欺負,我?guī)土怂话??!?p> 梁老師冷笑了一聲:“被人欺負?還幫他一把?惡人先告狀還來邀功了?既然這樣,我兒子現(xiàn)在在哪里,你馬上給我交出來!”
楊也一臉懵逼:“你們在說什么……我怎么知道顧星宇在哪里?”
“你當然不肯承認,你看看這是什么!”
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從人群里鉆出來,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拎著一個透明塑料袋走了上來,哐啷一聲把袋里的東西倒在地上。里面若隱若現(xiàn)竟是一簇凍成冰塊的紫花地丁。
“這是你做的吧?”趙大叔理直氣壯地問。
“這……應(yīng)該是,但我記得——”楊也支支吾吾,每次在鳴鹿森林里練過法術(shù),他都會把現(xiàn)場收拾一下,當然,有遺漏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他沒錯,我親眼看見他施的妖術(shù)!顧星宇也看見了!顧星宇沒我幸運,被他發(fā)現(xiàn)了!然后就被他抓走了!”那男孩渾身發(fā)著抖,尖聲叫道。
“你胡說什么?!”楊也怒道,那雙無辜的眼睛霎時充滿了戾氣,他抬起一只手想教訓這人。
猶豫不決的功夫,那男孩尖叫一聲,抱頭又躥進了人群里。
人們似乎被這塊凍冰嚇住了,看到楊也抬起手似要有所動作,又受到男孩情緒的傳染,原本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這會卻都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點,恐懼蔓延在素食館的上空。
楊也眼里的寒光漸息,他胸前一起一伏,似乎在克制自己。
稍稍冷靜,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是妖怪,我是遇到了顧星宇,但我沒抓走他?!?p> “你親口承認你會施妖術(shù),還親口承認你是南崖神力野貓王,什么人會叫這么奇怪的名字?不是妖怪是什么?難道是神仙?”趙大叔試圖開個玩笑緩解氣氛,但適得其反,人群里發(fā)出一聲干巴巴的哄笑。
“我——”楊也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漲得滿臉通紅。
“那孩子怎么會平白無故失蹤了?不是你,又是誰?”趙大叔鼓起勇氣質(zhì)問。
“孩子,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攻擊我?就因為我早上多說了你幾句?”人群里,一個阿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往前挪了一步。
楊也和丘小白同時一愣,這阿姨不就是早上他們在家門口斗嘴時,嘮叨著讓他從墻上下來的那個李阿姨嗎?“人家顧星宇也是娘養(yǎng)的,你攻擊我的事情就算了,你把人家孩子還給他媽媽吧!”
“我?guī)讜r攻擊過你——”楊也頓覺百口莫辯。
“哼!別以為有妖術(shù),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我們有捉妖天師在!”似乎是為了壯膽,有人大叫道。
丘小白從來沒有在現(xiàn)實生活里聽說過捉妖天師這種詞,正在她驚訝的當口,人們往兩側(cè)退著,退出了一條道,一個貌不驚人、衣著樸素的老頭兒站在那里。在啟明山住了七年,這是人群里她唯一覺得面生的人。
他佝僂的身形像是經(jīng)不住一陣風,但臉上每一層褶子里卻有一種飽經(jīng)世事的鎮(zhèn)定:“孩子,你雖有業(yè)障,現(xiàn)在悔悟,還來得及?!?p> 老頭兒緩緩地說,聲音不大,那氣場卻像是給了周圍人一顆定心丸。
“歸還顧星宇!歸還顧星宇!”有人叫道,大家跟著叫起來。
楊也沉默著,身子微微顫抖,終于越來越高的呼聲攪得他破口而出:“夠了!我說過,我不知道顧星宇在哪里——”
“妖怪滾出桑田鎮(zhèn)!妖怪滾出桑田鎮(zhèn)!”又有人叫,大家又跟著換了口號。
丘小白急得滿頭大汗。
這么激怒他,萬一他錯手傷人?
她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熱血涌了上來,早上那點恩怨早已被拋諸腦后,不見蹤影。
她使勁撥開人群——身后好像有一只手拉住了她——但她不管不顧沖了上去,擋在楊也面前。
一顆心,咚咚跳得厲害。
令狐滾滾
新人新書,求推薦求收藏,請大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