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瞞著我?我的森林之耳,都已經(jīng)告訴我了……”
墨蘭陰森道。丘小白第一次這么近看這個……也許可以稱為男子的存在。
他的皮膚慘白宛若石膏,耷拉的眼皮底下,眼珠子是銀色,瞳孔卻是金黃,映著她驚惶到變形的五官。
墨蘭身上的那種威壓,和甄夏柳、墨克不同。那種窒息和發(fā)霉的感覺,讓丘小白再提不起任何力氣耍嘴皮子了。
”弦月甲已經(jīng)認她為主了,是吧?”
墨蘭的嘴角牽了起來。
陳笑天和楊也都有一刻的呆滯。
但旋即,陳笑天便大笑起來:“怎么可能!這小女孩子就是一介凡人,我想你福神大人心心念念要追逐的弦月甲,必定不是凡品,既非凡品,怎么會選擇凡人?必定是要選擇您這樣不同凡響的神才是??!”
這一句話卻是擊中了墨蘭的痛處。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又開口道:“既然如此,那約摸這女子的這一枚指甲也是無關痛癢的了?!?p> 他捏住了丘小白的左手。
“你要干什么?!”只聽楊也叫道。
輕輕的,沒有一絲痛感。
丘小白左手中指上那枚藍白對開的指甲就滑落了下來。
她被墨蘭丟到了地上。吧嗒一聲落地的瞬間,楊也飛身把她抱住了。
終于一股鉆心的疼痛牽動了她的每一根神經(jīng),從指間蔓延到了全身。
弦月驚慌失措地從那枚指甲里飛了起來。
“小白!你沒事吧!”她大叫。
“丘小白!你沒事吧!”楊也大叫。
他們幾乎異口同聲。
“我……”丘小白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眼早被眼淚淹沒?;蛟S是因為疼痛,她一向伶牙俐齒,此刻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蘭留下一串笑聲,早已消失在林木間。陳笑天也不見了蹤影。
“只是一點小傷,好像沒什么大礙?!睏钜舶欀?,他彈出的瑩白飛蛾不斷撞擊著丘小白指間的血洞。
丘小白一聽這話,心抖了一下。
她抬眼看了看楊也手臂上和腿上巨大的傷口。再看看自己的,的確,好像沒什么大礙。
“你去吧,你不是想要那弦月甲嗎?”丘小白幽幽地說。
楊也措著辭,好似有點尷尬:“其實,丘小白,我并不是想要搶你的東西……只是,弦月甲正是破解有求必應咒的關鍵……”
“你去吧,我都理解?!鼻鹦“子檬直衬艘话蜒蹨I,強堆了一個笑在臉上。
楊也不放心似的:“你真沒事?”
“沒事!”她笑。
楊也站了起來,張開了一個結界:“我很快回來?!?p> “等等。”丘小白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
“你們來啟明山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弦月甲,對嗎?”
“是,但也不是……弦月甲跟你有關,而有求必應咒的解決方法,就藏在弦月甲里,這是我們知道的唯一線索?!?p> “我知道了?!?p> 丘小白再抬頭時,楊也已經(jīng)不見了。
她閉上眼睛時,看到了奇異的景象。
她附在弦月身上,看到弦月帶著那枚藍白指甲從墨蘭的手中滑落,一頭扎進了落塵河里。幾條人影跟著潛了進去。
但是他們卻在河底最深的地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了。
又來了幾個陌生的人,跟陳笑天交流了兩句,便散落著停在墨蘭和墨克身后。一道一道的光影,從陳笑天、墨蘭等人手中陸續(xù)發(fā)出,不斷撞擊著那層看不見的結界,卻無法撼動。
弦月帶著那枚指甲,在河底的淤泥里靜靜地看著,像是等著一出好戲。
丘小白透過弦月的眼睛看到了,想問個究竟,但是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不知為什么,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累。
這種交了心被背叛的感覺,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過。她心底的那扇門,又在猛烈地晃動著,晃動著。
楊也在弦月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
他掌心的風刃里,在水里旋轉時飛出一串氣泡,跟著化作一條冰龍,那冰龍的雙眸尖銳,卻是一種洗凈塵埃的通透。每一片龍鱗都閃著水的柔光,直朝著弦月呼嘯而來。
那個結界被彈出一波一波的藍光,之后又恢復了平靜。
楊也喘了一口氣,換了一個姿勢,飛出的風刃里,出現(xiàn)了一條白骨森森的長蛇。
相撞的瞬間,結界為之一蕩,波紋過后,似乎單薄了一些。
那噬骨魚骨劍,似乎奏效!
一次又一次……不知試了多少次,結界終于被撞破了。
恍惚間,丘小白感到一陣異樣興奮,仿佛不是由自己內(nèi)心發(fā)出的,而像是……弦月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轟?。?p> 結界崩塌的瞬間,山崩!地裂!
落塵河底下像是裂開了一張血盆大口,河水洶涌倒灌,把河里的生靈吞噬進去、把岸上的泥土、樹木一并吞噬進去……
弦月的視線被洶涌而至的萬物瘋狂覆蓋,最后一瞬,只見到楊也、陳笑天和墨蘭他們,逆流而上。
鳴鹿森林的空地上,丘小白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周圍的樹木在奇異地起舞,上上下下,泥土翻飛。
她因為待在楊也設的結界里,有一種異樣的安靜,外界的瘋狂砸在結界上,彈了出去……
一個人影落在她面前。
“小肥貓——楊也?”她小聲地問,她直覺不是他,但很像。
他長著楊也的臉,但是多了幾分堅毅,幾分深沉,幾分捉摸不透。他穿著一身粗布長衫,卻有一種絕塵之感,一種骨子里透出來的高貴。
“我是二郎神,楊簡。”來者平靜地說。
“此番,多謝你?!?p> “謝我……做什么?”丘小白心中惶恐不安,鳴鹿森林不知為什么,在她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堆混沌無序……
那啟明山呢?她的家呢?!老媽、老爸、丘天、馬阿姨他們呢?!
她不敢想象,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啟明山下,鎮(zhèn)壓著的魔王,當年人稱萬靈神,經(jīng)歷了五萬年,終于重新在今天問世了。”
“這跟我有什么關系?”丘小白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救了他?!?p> “不!不是我!”丘小白嚇得臉色煞白,“你不是二郎神么?不是你把那魔王壓在啟明山下的嗎?我爺爺從小給我講的故事里……”
楊簡輕輕的,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傳唱的故事里,加工改造,亦真亦假,亦虛亦實,總歸看你愿意相信什么罷了。人們喜歡聽什么,愿意相信什么,便改造成什么樣子,便傳唱成什么樣子。當年是我把萬靈神壓在山下沒錯,今天也是我引導著你把他釋放出來,也沒錯?!?p> “不是我!是弦月!”丘小白無力地說。
“你還不明白嗎,根本就沒有什么弦月甲!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見過弦月,只因為,弦月就是你,你就是弦月。你就是弦月甲本身?!?p> “福神大人的心魔迷障,把你人格中弦月的那一部分,喚醒了。”
楊簡臉上掛著笑,但卻沒有任何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