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被胸前的疼痛擾醒,迷迷糊糊間,我感覺自己身處一架微微搖晃的馬車之中。我緩緩睜開眼睛,見一個青衫女子在我身邊整理著東西。她轉過身來,見我睜眼,欣喜地道:“張將軍醒啦?”
我恍了一會兒神,皺眉道:“小顰?你怎么在這里?”
小顰道:“我跟著小姐一起過來的。小姐給您治的傷。”
我疑惑道:“你們...怎么會這么快?”
小顰笑道:“聞遠舟早前就接我們到邊境了,只因我們是女子,不能進前線的軍營,所以一直在后方做軍醫(yī)。”
我點了點頭。聞遠舟一向心思縝密,這次也不例外。若按照熊貓設定的劇情走向,他與冷言便終有一戰(zhàn)。若真到那時,必定是兩敗俱傷。
好在,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這是去哪?”我收回神思,向小顰問道。
小顰道:“回京城?;噬虾吐剬④娨惨黄??!?p> 可能是外面聽到我們這邊的交談聲,馬車忽然被喝停。不一會兒,冷言掀了簾子進來。
小顰行了禮,識相地出去了。
冷言仍舊穿著戰(zhàn)場的那身銀甲。他握了我的手,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像在看一朵易碎的云。他的聲音晦澀而顫抖:“你總算醒了。這幾日...我真的很害怕?!?p> 我抬手捧了他的臉,虛弱地笑著,不覺間泛開無限的柔情。
“我知道。你受傷的時候,我也是一樣”。
冷言的眸子幽深,卻又透亮澄澈,照得人暖意迷蒙,悠然沉醉。
半晌,我收回發(fā)酸的手,委屈地道:“不過還是暈著比較好。胸口好疼?!?p> 他輕笑了一聲,眼眶卻紅了,將我的手攥得更緊。“待會我讓于阮給你多熬些止疼的藥?!?p> “嗯”。我乖順地回答,將他的手拉到我臉上,蹭了上去。
冷言扶摸了我臉上的肌膚,掀開簾子向窗外道:“聞將軍,出發(fā)吧?!?p> 我聽見聞遠舟在窗外應了一聲,馬蹄聲漸遠。
接著馬車又開始前進。
我賴著冷言與我共乘,不讓他下車。除了于阮來給我換藥之外,其余人都沒有來打擾。幾日之后,我胸口的傷口恢復了一些,終于可以起身了。
軍隊停下來扎營的時候,我被冷言攙著,第一次下了車。
聞遠舟和于阮在篝火旁說話,隱約還有另外一個人影在旁邊,被于阮遮擋了,看不清是誰。
聞遠舟遠遠地看見我,忙迎了上來。
“你好多了嗎?”聞遠舟問。
“嗯”。我道:“多虧你安排得仔細,讓于姑娘先到了軍營,幫我又撿回一條命?!蔽蚁蛴谌罟笆值溃骸岸嘀x了。”
于阮笑道:“不必言謝。本就是是朋友之義?!?p> 她看著我與冷言,面色倒是一掃先前在藥廬的落寞,怡然自得間,頗有些動人的氣韻。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聞遠舟看著她的眼神,似乎與先前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這時從于阮身后鉆出一個瘦小的身形來,那人見了我,眼放精光,狹呢地道:“張數(shù)~身體好些了嗎?”
我早該想到,這狗熊貓怎么會不跟著自己的寶貝親親女兒一起呢?
我睨了她一眼:“好是好些了??晌覀眠@么重,某些人來看我一眼都沒來過。真是叫人寒心吶。”
熊貓道:“不是我不去看你,是你家皇帝陛下吩咐了閑人勿擾。我這個絕世大閑人,當然更是擾不得了。”
我笑嘆了一聲,向于阮打了招呼,將她拉到了一邊。
“你家于阮知道你身份了嗎?”我低聲問。
“還不知道”,熊貓道,“我不打算說,怕她被我嚇著。”
“誒”,熊貓用胳膊肘抵了抵我,“你看出來那邊有什么變化了沒有?”
我向聞遠舟和于阮那邊看了一眼,見他二人站得很近,正在與冷言說話。冷言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看出來啦...”,我道:“你撮合的?”
熊貓得意地點了點頭:“你搶了人家的男主,不得還人家一個男主?這才公平嘛?!?p> “你要牽紅線就牽唄。還非得把我扯上”,說著,我又轉了話鋒,“熊貓啊。你今后打算怎么辦?一直跟著他們嗎?”
熊貓咂了咂嘴?!笆前?,不然能怎么辦。我原來是個文員,沒你那樣的本事,只能抱牢女兒的大腿,讓她給我養(yǎng)老咯?!?p> 我道:“要不,你考慮也寫個話本什么的。好歹也能掙個獨立的生活來源嘛?!?p> 熊貓捏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確實可以。像什么《殺手與他的逗比女友》啊,《我的徒弟是逗比》啊,寫出來讀者應該很多?!?p> 我用力敲了敲她的頭,正欲罵出口,卻不小心牽動了心口的傷,疼得直呲牙。
冷言幾乎是立即注意到了我這邊的動靜,趕到我的身邊將我摟住了。
“怎么了?傷口疼嗎?”
我委屈地點了點頭。
冷言沉沉嘆了一聲,輕聲道:“我還是扶你回馬車上歇著吧?”
說完,他向熊貓深深看了一眼,頷首行禮。
熊貓癡癡地笑了一聲,說道:“去吧,去吧。老婆要緊。”
于是冷言攙扶著我上了馬車,重新躺回了被子里。
冷言將被角替我掖好,沉默著撫了撫我的臉頰。
我偷偷瞧了他古怪的臉色,訕訕問道:“你是不是聽到我跟熊貓說的話了?”
冷言頓了一瞬,隨即點了點頭。
“先前在于阮的院子里,就聽到了?!?p> 于阮的院子里?我們那時候都說了啥來著?好像是在說...我搶了于阮官配的事?
我滿頭黑線,幽幽望向冷言。只聽他忽然開口道:“追蹤洛先生那次,你曾對我提到‘醫(yī)女’一詞,指的便是于姑娘吧?”
我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聲,“是她...”
“所以你在那次上藥的時候生氣,也不是沒有緣故的。”
我尷尬地抿了嘴唇:“嗯...”
我低眉不敢去看冷言的眼睛,卻察覺他那邊久久沒有動靜。
我嘗試著抬眼去看他,去見他低著眉,嘴角卻已經揚到耳朵邊了。
倒也不必笑成這樣...
我羞從中起,抬起手欲去打他,卻被他一手握住了。
“別動”,他輕聲說,“會牽到傷口?!?p> 我嘴唇動了一陣,終于開可口:“你不許笑了?!?p> 聽到這話,冷言反而又輕笑了一陣,眼中盈出幽幽的光華,好看極了。
我看得有些癡了,卻見他抬眼看向我,忽然湊近我的眼前,含住了我的唇。
我的手還在他的掌中,動彈不得。他亦是小心地維持著與我的距離,不敢碰到我的傷口??v使如此,我們的呼吸還是漸漸炙熱了起來。
冷言松開我的唇,在我眼前微沉地呼吸著。
他輕笑道:“我倒要感謝她,讓你為我吃了一回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