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了解爹爹了,他若是沒有極大的把握,是不會說出一件事的,何況,還是如此令人驚懼的一件事。
那差點弒君的佛像,定然與司家關(guān)系不淺。
司太傅,是爹爹的恩師,最信任的長輩。
當年爹爹十六歲中狀元,不到二十歲文采動京城,詩文引得京城一時紙貴,人人口耳相傳。卻因盛名太過,又不攀附權(quán)貴,不為幾位權(quán)臣所喜。
唯有司太傅激賞爹爹的才華,提拔他,舉薦他,在圣上面前多次夸贊他。當時太傅還是右相,為此與左相一派結(jié)下了梁子。
接著,左右相便是長達數(shù)年的爭斗。此種細節(jié),她當時還年幼,并不太知曉,只知最后結(jié)果是左相葉永欽告老還鄉(xiāng),事實上,他當時還不滿五十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
司右相成了最后的贏家。接著,他在五十五歲之時,辭去右相之職,做了個閑散的太傅,仿佛已無實權(quán)。但明眼人都知道,他雖然是表面上退了下來,但朝中眾臣子,仍然以他馬首是瞻。而爹爹,正因為是他的得意門生,所以也幾乎無人敢與爹爹作對。
這么多年來,逢年過節(jié),爹爹都會帶著她跟阿冉去司府上拜訪。太傅對她如親生父親般慈愛,每每都笑說,阿舞越來越漂亮,快點讓宸兒把她娶回家,不然,可能就會被別的公子給拐跑嘍!
可是,在爹爹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他只叫住了他最珍愛的女兒,并且秘密告訴她,他唯一的條件,就是留下她的性命。
條件?什么條件?跟誰的條件?
司家,到底充當了什么角色?
這一切,越想起來,越是令人心驚膽戰(zhàn)。
就像水下的冰山,只露出了一角,而下面隱藏著的龐大驚人的秘密是什么,她完全無法猜透。
那么,她就要用這一生的時間,終此一世,去解答這個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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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一年半時間里,她一直跟著舅爺與舅奶奶一起生活。
她腦海里,也慢慢涌現(xiàn)出原主留下的記憶。
原主蘇茉早逝的母親,名喚蘇梅娘,是個郎中的女兒。蘇父在附近一帶小有名氣,一次一家大戶人家的老祖母生病了,蘇梅娘跟著父親去那人家府上診病抓藥。
那戶人家姓郭,在南方最大的城市——湖陽世代為官,勢力極深。郭大夫人出身也是大家族,據(jù)說三代往上還有皇族血脈,一向自視極高。但是,也許是孽緣吧,蘇梅娘在府中小心謹慎,卻因為走錯了路遇見大少爺,郭大少爺對溫柔似水的梅娘一見鐘情。
郭大夫人自然是雷霆大怒。派人查封了蘇父的醫(yī)館,威脅蘇氏父女二人。若是再敢接近郭府,就讓他們二人在湖陽再也待不下去!
但就在此時,原本身體一向康健,高大壯健的郭大少爺忽然生起病來。
原本只是一點風寒,可隨著時日見長,病勢愈發(fā)沉重。整個人竟然漸漸失去意識,足足大半個月都沒能下床,更開始說起胡話來,盡皆是蘇梅娘的名字。
一個活蹦亂跳的大小伙子,竟然瘦得皮包骨頭,看了許多郎中都說不行了,也說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只說是心病。
郭大夫人一開始還強自撐著,但后來連好不容易從京城請來的名醫(yī)都嘆息著要她準備后事,她終于崩潰了,扯下臉面,遣人去將蘇氏父女給找來。
她高高坐在華麗的內(nèi)室中,臉上如同籠罩著寒霜,咬牙切齒:“原本你們這樣低賤的出身,根本沒有半點資格踏進我郭府的門半步!只是……”
她想起自己心愛的兒子那活死人似的模樣,只能稍微軟下臉來,冷哼:“只是,你這低賤的女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術(shù),竟然把我兒子迷得連命都不要了似的,現(xiàn)在本夫人命你不論使什么法子,只要將他弄醒,本夫人就許你進府做個小妾。但若是你不能,那就休怪本夫人不客氣!”
但,在蘇梅娘耐心的照料下,郭大少爺竟然奇跡般的醒了。
蘇梅娘衣不解帶地伺候在身邊,包攬了所有丫鬟的活兒,因為大少爺只要醒著,就一定要她在身邊,寸步不離。原本郭大夫人想要兒子只要一脫離危險,就遣人偷偷將蘇梅娘弄走,可是見兒子無時無刻都要這女人在身邊,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三個月后,大少爺身體恢復如常,能跑能跳,彷如沒有那一場病。
郭大夫人也只得遵守自己的諾言,將蘇梅娘納為郭大少爺?shù)逆?,但因為還沒有正室,郭大夫人生怕蘇梅娘長出要扶正的心思,便趕緊四處尋找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最終與太常寺少卿宋一書的家族聯(lián)姻,將宋家千金宋華裳娶進門做正夫人。
這位宋小姐成了郭少夫人,郭大少爺卻依舊不大愿意去她的房內(nèi),雖然正夫人家世煊赫,知書達禮,但郭大少爺就是對梅娘情有獨鐘。
漸漸的,少夫人的脾氣不再那么寬容了,變得很尖刻。而蘇梅娘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大少爺不在的時候,她那一房的餐食就發(fā)餿,半夜會有野貓在她院子里不停地慘叫,甚至一早上起來,還會有血淋淋的死老鼠吊在門框上,嚇得丫鬟尖叫奔逃。
這樣下去,蘇梅娘吃不好,睡不好,變得越來越憔悴。
而在母親與宋家的壓力之下,大少爺也不得不多去正夫人那里幾次,卻沒多久,正夫人竟然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