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一眾月侍月巫陪同下返回蟾館中。
原本十分冰清不像是活人居所的蟾館掛滿了赤紅色的燈籠﹑裝飾,熱鬧非常。
原本穿著白色長袍的月巫﹑月侍都穿得滿身通紅,不時發(fā)出歡笑聲。
她們的說話聲音也傳入衛(wèi)曙兩人耳中,夾雜著陣陣樂器演奏的聲音。
蟾館中竟然有十多個月巫拿著笛﹑古箏﹑古琴在大廳中彈奏著充滿喜慶氣氛的音樂。他甚至看見一個留有雙馬尾的小女孩雙手拿著一個嗩吶大力吹著。
「這…」
他才剛想說什么,聲音迅速被嗩吶吹奏出來的聲音所淹沒覆蓋。
平時鬼影也沒有幾個的蟾館突然擠滿了月巫﹑月侍。
有的站在走廊中聊著天,有些人則站在巨大的月蟾雕像前抬頭看著月亮。
當司命月巫帶著衛(wèi)曙兩人經過時,她們都會停下自己手上的活動,并一起盯著衛(wèi)曙兩人。
她們臉上都掛著笑容,手掌不斷向兩人揮舞著,似乎也為他們感到開心喜悅,為他們慶祝著月婚儀式的成巧,恭喜他們能在月亮的祝福見證下結成伴侶。
但感覺敏銳的衛(wèi)曙卻發(fā)覺了一絲不妥。
眼前歡天喜地的場面情景有一絲說不出的違和。
他看著如此多人的笑臉,卻心中感到陌生戒備。
「平時每個人臉上都冷冰冰的,現(xiàn)在卻與我們身同感受嘗到快樂的滋味嗎?」
衛(wèi)曙先是看了看比較年老頭上生了不少白發(fā)的老月巫。
她們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像是看著自己的兒女子侄結婚般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看著她們的眼睛,試圖找出什么,卻一無所獲。
她們的眼睛就像深邃的湖泊般平靜而起不了什么大浪水花,衛(wèi)曙的試探就像在湖泊中拋下一塊石頭,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直接沉到湖泊的底部。
相反,她們甚至留意到衛(wèi)曙對她們的注視,更轉過頭來,用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睛和他對視著。向他點頭,臉上的笑容更盛,如同長輩對自家的小孩的頑皮捉弄一笑置之。
但他的試探對那些小女孩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月巫月侍組成的人群中夾雜著不少小女孩。
這些小女孩十分稚嫩,心中仍然一片迷糊,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也不在乎衛(wèi)曙等人要干什么,只是借著這個機會放開一直被夋山上異常冰冷寂靜的氣氛抑制的貪玩的性子。
她們不是湊熱鬧盯著衛(wèi)曙他們,就是在人群中你追我趕。
小孩子心中固然藏不了什么,但是她們也知道不了什么東西。
衛(wèi)曙與她們對視,只看到她們心里一片純真,猶如白紙般,所有行為情緒都是出自真心,甚至有的更向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們完全不知道任何東西,只是來乘機玩耍和湊熱鬧而已?!?p> 「那些老月巫肯定十分清楚月婚儀式背后的真相,但她們全都像老狐貍般,沒有流露出半點真情。」
歲數(shù)比那些老狐貍小不能完美隱藏自己的心思但又比小屁孩大已知道一部份真相的月巫月侍便成為了衛(wèi)曙試探的目標。
一個少女雙手在拍打著,臉上的嘴角也向上揚,似乎十分開心。
但她的動作神態(tài)卻引起了衛(wèi)曙注意。
「太僵硬了!」
是的,這個女孩的動作十分僵硬,拍手時手臂像機械人般移動,永遠只以一個姿勢拍掌。
兩只手掌大大張開互相拍打著,手指也伸得筆直的,不像一般人拍掌時手掌會彎下來抓著另一只手掌。
「她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吧!」
衛(wèi)曙的眼睛向上移,目光移至對方的臉上。
入眼的是一雙四處躲避閃爍不定的眼睛。
眼睛盯著衛(wèi)曙兩人不遠處的地上,根本沒有看著兩人,所以沒有立即發(fā)現(xiàn)衛(wèi)曙的目光已放在她身上。
對方的嘴角哪怕高高揚起,但他認真地看,只看到這個笑容下的是不情愿,眼中充滿了驚恐﹑不忍及內疚。
這個少女不敢看衛(wèi)曙一眼,一直只敢盯著地上,他只能在數(shù)刻偷瞄到對方的眼睛。
只見對方眼中滿是不忍心之情,甚至有淚光在她的眼眶中打滾著,反射著不遠處大紅燈籠的耀眼燈光。
「她在內疚!」
「她為何在內疚?她為何一直不敢直視我?」
衛(wèi)曙認出來對方眼中充滿了名為「內疚」的情緒。
一下叫聲打斷了他的觀察。
司命月巫伸手打開了一個他們之前從來未曾進去過的房間的大門,門后的是一個小飯廳,小飯廳中早就擺好了美菜佳肴,兩個小木椅被放在桌子前,剛好讓衛(wèi)曙和陰丹瓊兩人一起坐。
「到了,你們可以進去了!」
她右手擺向大門后的房間,身體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沒有進去的意圖,卻是在暗示今晚房間中只有他們兩人。
他們身后的不少月巫月侍也在大聲起哄,紛紛催促他們快點進去,不要浪漫今天晚上的大好時光。
衛(wèi)曙眼角看到在旁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的陰丹瓊早已滿面紅霞,昔日盡露無遺的英氣消失不見,只剩下女兒家的羞澀,夾雜著期望及好奇。
她雖然低著頭,卻不時偷看衛(wèi)曙的表情,暗中觀察著他的一言一行,滿臉期待。
他自然不能拒絕,反而臉上露出笑意。
「好的!」
他欣然答應,率先踏進去,陰丹瓊緊隨其后。
房門隨即關上。
看熱鬧的月巫月侍瞬間散去,只剩下司命月巫仍然站在原地,一直盯著關上的房門。
臉上仍掛著那親切的笑容,沒有變化,在沒有其他人的環(huán)境中反而顯得恐怖異常。
一雙平淡的眼睛彷佛能穿透閉上的大門,看到門后的一男一女在做什么。
如果有人在此時看她的眼睛,就會發(fā)覺自己像是在看著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什么也看不見,只看倒自己的倒影。
沒有人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過了良久,她才醒悟過來般,收回那笑容,恢復平時冰冷的表情,轉身便要離開,卻身體又僵硬起來,回頭深深看了房門一眼。
「希望今次沒有任何差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