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洞口,光明顯就暗了下來,洞口還算干燥,越往里走就越是潮濕。雖然洞內(nèi)光線很暗,但我卻絲毫不受影響,或許是因為我的感官不知何故變得靈敏了許多,只要稍稍集中下注意力,就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周圍所有的景況。
我能聽見每一滴水珠滴落的聲音,甚至能分辨水滴的大小和滑落的速度,連刮過的風(fēng)的聲音也愈發(fā)大了起來。洞里沒有什么光,但我視物卻絲毫不受影響,乃至看東西比在外面光線好的地方還要清楚,我能看清腳下踩著的水洼,能看清每一片崖壁,每一塊崎石,甚至連前面的路也能看清——這條路似乎很長,一眼望過去望不到盡頭。
但重顏明顯在這樣漆黑的環(huán)境里就不是很適應(yīng),他腳步踩得很輕,步伐也跨得小而慢,我有意放緩腳步跟著他的速度,我還不知道要不要同他說我身上的變化。
我們慢慢地走,洞里已經(jīng)沒有光了,重顏試著亮了個小火團,小火團在這樣又黑又靜的地方顯得格外溫暖明亮,我嗔道:“方才你怎么不點,現(xiàn)在才亮?”
重顏笑道:“我不是想你多依賴著我一點么,你看不清周圍就只能靠著我,多好?!?p> 我暗里捏了他一把,卻沒有心情同他玩笑,打算直接告訴他:“重顏……其實我……”
然而話還未說出口,突然刮來了一陣風(fēng),才剛亮起不就的小火團一下子就滅了,我一驚:“這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說這個火團和普通的火不一樣,有重顏的法力加持,不會這么輕易就被風(fēng)吹熄的。
重顏亦是皺眉,又燃了個火苗,還是一樣,剛?cè)计鹁湍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故意吹滅的。
重顏沉吟道:“我們恐怕已經(jīng)到了他的地界,他這是在提醒我,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監(jiān)視操控下……不過是個小把戲?!闭f著,又正欲再燃一次,我按下他的手,道:“算了罷,你看這里這么黑,大祭司應(yīng)該是不喜歡光的,我們現(xiàn)在還沒摸清他的脾氣,先不和他對著干了?!?p> 洞里又黑又潮濕,重顏是司光司火的神仙,豈不是正好和他相對,但畢竟是我們打擾別人在先,雖然重顏維護我,但能避的還是盡量先避著。
重顏點點頭,收了手,又繼續(xù)向前,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其實……我看得清?!?p> 重顏愣了一愣,很快明白過來,竟也沒說什么,只笑退一步道:“那正好,我看不清,你帶著我走?!?p> “嗯?!蔽依≈仡伒氖肿咴谇懊妫啪從_步,不時提醒他前方需要避開的石塊,巖壁。
這山壁的石頭千奇百怪,一點也不光滑平整,好在我沒什么想象力,看著這些崎嶇的巖壁倒也不覺得嚇人。走著走著,忽而一陣“簌簌”的聲音傳來,我警覺道:“重顏,你聽見什么了沒有?”
重顏道:“沒有,看著腳下?!倍措m然足夠高,但路卻是坑坑洼洼,時不時還有水坑,也不知道深淺,只能盡量避開了走。
我又再一次避開一個水坑,但此時再一聽,那簌簌聲又沒有了,或許是我的錯覺罷,這山洞里什么也沒有,是我聽走耳了也說不一定。
我想說些什么來緩和下緊張的氣氛,便對重顏道:“你說,我如果解開封印后是一只為非作歹的妖魔怎么辦,你們天庭的神官會不會組團來殺我?”
重顏道:“不會,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下也不敢的。”
我道:“你真的不介意嗎?高潔正直的圣子殿下要護著一頭妖魔?!?p> “一頭……“重顏低聲笑了起來:”聽上去你像是豬變的……咳咳,沒事,豬我也喜歡?!?p> 我瞪眼:“那我還可能是牛魔王呢!”
“是是是,”重顏正色道:“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你要是解了封印還想作祟,我就一根繩子把你綁回去,關(guān)在楓林苑里,一輩子不放你出來,那還省事多了?!?p> “……”果然,在打不過他之前這些事并沒有什么好聊的。
說話間,我們又走了一截路,我本以為走了這么一大段路,至少也會有幾條岔路讓我們碰碰運氣做個選擇什么的,但竟然一個岔道也沒有,洞雖然彎彎曲曲七拐八繞的,但至始至終都只有一條。
我指了指前面道:“你看,連一條岔路都沒有,我都不能給你露一露我的好運氣,不瞞你說,只要二選一我一定會選錯,千分之一的幾率我也一定會選到最差的那個。”
重顏輕笑一聲:“巧了,我抽簽抓鬮還從來沒輸過?!?p> 這還真不是重顏胡說,我親眼見過他和藍瑛賭骰子,不論賭大賭小,硬是一把沒輸,可憐藍瑛本想從重顏那贏點好東西去的,反倒把新收來的寶貝都輸給了重顏。
我心下正好笑,突聞一聲尖銳的嘶鳴,抬眼一看,原本漆黑的洞壁一時睜開了成百上千只眼睛!
重顏連忙將我護到身后,那些眼睛動了起來,像一陣旋風(fēng)似的,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發(fā)出比剛才強烈數(shù)萬倍的撲簌聲,原來剛才的聲音不是我的錯覺,就是這些有眼睛的怪物發(fā)出的!
撲簌聲層層疊加,震耳欲聾,我捂住耳朵護著頭,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重顏牢牢地將我掩在身下,好在這些東西雖然動靜大,但并不攻擊人,壓著我們頭頂而過,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吞了吞口水:“這掛鼠也忒嚇人了,眼睛怎么這么大。”
重顏道:“這應(yīng)該不是普通的蝙蝠,它們翅生多目,其狀如蛇,倒更像是酸與的幼崽?!?p> 我道:“就是那個長著四只翅膀、六只眼睛和三只腳的怪鳥嗎?”我曾在古籍中看過,說它是恐慌之獸,見之不祥,“這和蝙蝠差得可不止一點兩點了,蝙蝠在人間還是吉祥的象征呢,這一下子,變成了要有不好的事了?!?p> 重顏道:“酸與不為世人所容,已經(jīng)很久沒出現(xiàn)過了,想不到會在這里見到。”
我道:“那就姑且算我們運氣好罷,不僅見到了,還一下子見到那么多,旁人羨都羨慕不過來呢?!辈贿^就算我們要把這份運氣讓給別人,也沒人想要就是了。
此時,洞里的路已經(jīng)十分狹窄了,沒有亮光就是我走著也十分艱難。
不過我在黑暗里看東西到底要比重顏好很多,重顏也知道到這一點,他抖了抖袖子,轉(zhuǎn)而挽過我的胳膊,笑道:“我現(xiàn)在真得仰仗著你了,再往前說不定更難走?!?p> 我知道他有意讓我放松心情,也就順著他的話,強打起精神道:“我之前都沒發(fā)現(xiàn)我有這么好的視力,果然人各有所長所短,正所謂天生我才必有用……哎呀?!?p> “怎么了?”重顏問。
“沒事,剛剛一滴水落在我頭上了?!蔽疑焓秩タ瑓s感到一片粘膩濕滑——
我心如雷鼓,我太熟悉這是什么了,黏稠的液體帶著濃烈的腥氣,這絕不是水珠,而是血!
重顏也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不對勁,順著我一起往上看,狹長的山洞兩壁,竟掛滿了整整齊齊的兩排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