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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長離

地海行歌(一)

孤長離 妖靈靈舞 2097 2020-08-19 23:42:14

  當(dāng)年,錦淵還不曾入地府,只是人間眾多修士中的一個,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和其他修士一樣,平平凡凡的修煉,或許能得道,或許不能得道,他會與同門師兄弟一起,以天下為己任,鋤奸扶弱,他會同真正的修士一樣,心懷大道蒼生。

  可事情就在他行及冠之禮后發(fā)生了變化,不知為何,凡與他一同下山的修士都會暴斃而亡,死狀慘烈,不論是降妖,除魔,還是簡單的做一場法事,只要與他同行,必定是有去無歸,甚至哪怕是修行道行很高的師叔師兄,也會落得個殘疾的下場。

  一時間,根本沒有修士再愿意和他同行,連他的師父都對他避而遠(yuǎn)之,只給他說,“難得百劫成就者,樂獨行而不倦。”給他了一件新道袍,讓他獨自修行——但誰都知道,這便是將他驅(qū)逐師門之意了。

  好不容易有個山莊愿意收留他,結(jié)果不曾想,當(dāng)晚,山莊才為一一幢才新建好不久的房子就塌陷了,加上山莊的少主好少主夫人,一連十幾條人命,都被掩蓋在了土灰磚墻下。加上曾經(jīng)的同行修士有意宣揚渲染,錦淵……成了人人避而遠(yuǎn)之的瘟神。

  也不知錦淵身上是不是真的有詛咒,他所到之處,殺孽恒生,命案接連,災(zāi)禍不斷。人們都說,有他出現(xiàn)的地方,連陽氣都要比周圍少上幾分,事情越傳越廣,越傳越烈,是以除了修道界,普通的世人也都視其為災(zāi)星,見之便驅(qū)趕,乃至欲將其除之。

  錦淵被迫,只能孤身亡命天涯,東躲XZ,無以為生,身上只有一把破舊的鐵劍。

  他拖著干渴,饑餓而疲憊的身軀,艱難地奔逃,只能跑,拼命地跑,因為除了逃,除了躲,他不知道還能做什么,哪怕他易容,更改身份,可要不了多久還是會被認(rèn)出,然后隨之而來的,是暴怒,辱罵,和無休無止的驅(qū)逐。

  他只能邊跑邊躲邊藏,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躲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藏到何方,絕望和孤獨深深籠罩著他,一日又一日,已經(jīng)分不清黑夜白晝,四季春秋,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上輩子制造了太多殺孽,這輩子要如此殘忍的方式讓他償還。

  他感覺自己似乎就快習(xí)慣了這樣一個人,習(xí)慣了這無盡和黑夜和孤獨,他的步伐越來越沉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就在他以為自己不可能活下去時,一對夫妻救下了他。

  ——這對夫妻便是溸離的父母,千巖和兮寧。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骯臟狼狽不堪,而他們,就像是初陽照耀下的神祗,給他沉淪于深淵中的絕望里,扯開了一絲生的希望。

  兮寧道:“我們住的地方離這不遠(yuǎn),你若不嫌棄,就一起去吃頓便飯罷。”

  千巖也笑道:“我們今天剛打的酒,正愁沒人陪我喝呢?!?p>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問過一句他來自哪里,發(fā)生了什么,因為就算他們問,錦淵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過去,根本就沒有辦法說罷?他對此,很感激。

  血靈族長千巖將其收留,給了他一方安寧避世的容身之所,千巖性格豪邁,認(rèn)為與錦淵投緣,視其為義弟,傳授其功法,與其一同修煉,真誠以待之,血靈谷也將其視為谷中之人,平等待之。

  后來,族長的女兒出生了,那是錦淵第一次體會到了生命的美好——原來生命還能有這樣的姿態(tài),還能給他如此奇妙的體驗。

  她用柔軟的小手輕輕握著他,腦袋扣在他懷里,嘴里“咿咿呀呀”的說著他完全聽不懂的話,看著她明亮干凈的眼睛,他只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幾……幾約哥哥……”她口齒一點兒也不清晰,卻樂此不疲地喊他的名字,撲騰著小腿跑向他。

  按輩分,她應(yīng)該叫他叔叔,可是所有人都沒有改正這個錯誤,任由著她這么喚他,就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再后來,她又長大了一點,成天跟在他身后亂轉(zhuǎn),沾了泥的小手蹭在他衣服上,他把她抱起,她還咯咯笑個不停:“幾約哥哥……吃,吃飯?!?p>  他抱著她一起走回家中,就連一直到了餐桌上,她都不肯松開手,圈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胸前,怎么哄也不肯下來。

  兮寧笑道:“快松手,你這樣你錦淵哥哥怎么吃飯?”

  “我……不……”

  “沒事,”錦淵道:“我先喂她吃,一樣的?!?p>  千巖道:“多謝你幫我們照顧離兒了,這孩子,太皮了?!?p>  “怎么會,”錦淵搖頭,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離不開她。

  錦淵一口一口耐心地喂她吃飯,兮寧和千巖在一旁逗她,“你都長這么大了,還要你錦淵哥哥喂你吃飯呢。”

  “唔,我自己吃,我要快點長大?!闭f著,她伸手要奪過勺子。

  “為什么呀?我們離離長大了要做什么呀?”

  “唔,我要嫁給錦淵哥哥!”她想也不想,立刻道。

  一瞬間,屋內(nèi)都安靜了,錦淵甚至不敢抬頭,他不知道,為何不過一句什么都不懂的孩童的戲語,他竟會心跳得如此之快。

  而小孩恍若未覺,只握著勺子往嘴里扒飯,米飯粘在臉上,一邊吃一邊掉。

  卻不想兮寧和千巖卻是發(fā)出了一陣大笑,兮寧樂道:“真的嗎?你想嫁錦淵哥哥,你錦淵哥哥還不愿娶你呢!”

  “愿的!愿……的?!卞\淵下意識脫口而出,剛說完又立刻后悔,臉一直紅到脖子根,更加不敢抬頭。

  千巖卻是起身,拍了拍錦淵的肩膀,認(rèn)真道:“錦淵,你是我義弟,將離兒交給你我放心,若你愿意,你認(rèn)我做大哥這事就當(dāng)不存在,這門親事,就同你定下了?!?p>  兮寧也笑了起來,捏了捏小孩的臉,問道:“那你愿不愿意呀?”

  “愿意的!”小孩道。

  錦淵幾乎覺得,自己一直在夢里,他甚至就要分不清何為現(xiàn)實,何為夢境,曾經(jīng)的痛苦或許只是一時的噩夢,可他卻又深深恐懼著,害怕現(xiàn)在才是夢,若是夢,他想永遠(yuǎn)不要醒來。

  曾經(jīng)人人喊打喊殺,得而誅之的人,在血靈谷獲得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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