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壽耷拉著腦袋,上下眼皮瞇成了一條線,困意襲來,忍不住打了一聲哈欠,一旁的多祿皺著眉斜睨了他一眼,用手肘頂了頂他。多壽被他一碰瞬間打了個機(jī)靈,右手手指在左手掌心重重掐了兩下,這才感覺腦袋清明了些。
沈從清翻完最后一頁賬簿,又提筆做了些批注,這才抬起頭,朝一直恭候在一旁的掌柜道:“今年的收成較晚年少了三成不止。”
侯掌柜聞言,掌心盜汗,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
“回大少爺?shù)脑?,今年趕上歉年,收成不好,這段時間又不太平,附近的村民走的走,搬得搬,若是時局繼續(xù)動蕩,只怕明年還會更少?!?p> “哦?那為何這收成少了三成,利潤倒是翻了一倍?”沈從清問。
侯掌柜聞言,喜形于色:“回大少爺?shù)脑?,這糧食收成少了不假,但是現(xiàn)在這年頭不太平,家家戶戶都想囤點(diǎn)糧,以防不測,這需大于供,自然這價格也就上去了,多虧祖宗家業(yè),大少爺您又能干,這東邊的米糧,哪家哪戶不是從我們沈家的商鋪出去的,這自然,利潤就翻了一翻了。”
沈從清笑,笑意卻不達(dá)眼底:“侯掌柜辛苦,今日找多祿領(lǐng)三倍歲錢,外加一年分潤?!?p> 侯掌柜聞言,一張老臉笑逐顏開,皺褶猶如一朵盛開的牡丹,撲通一聲雙腳跪地,做了一個大大的揖,邊拜邊道:“謝大少爺賞賜,謝大少爺賞賜?!?p> 沈從清端起早已涼透的清茶喝了一口,周身寒氣欲濃,轉(zhuǎn)身看了多祿一眼,多祿會意,上前將侯掌柜扶了起來,將一袋銀子遞到了他手中:“侯掌柜客氣,這是歲錢及分潤,您數(shù)數(shù),是否有差?!?p> 侯掌柜接過錢袋,笑的合不攏嘴:“不會有差,怎會有差,老奴跟著大少爺這么些年,信得過大少爺?shù)脑?,最是說一不二。”
多祿點(diǎn)頭:“既無錯,那從此沈家與您再無瓜葛,您拿了這筆錢,另謀高就,咱們好聚好散?!?p> 侯掌柜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連連應(yīng)聲,待到反應(yīng)過來,撲通一聲復(fù)又跪倒在沈從清跟前,猶如遭了晴天霹靂,茫然無措道:“大少爺,這是為何,這是為何呀?小的不知哪里做錯了,還請大少爺明示??!”
沈從清并不看他,眼神越過窗子,落在屋外的屋檐上,外頭剛下過雨,水滴順著屋檐一滴一滴往下落。
“你在沈家這些年,就該記得,當(dāng)初入沈家門時,記過的沈家為商之道是什么。如今國家還未遭難,你便已經(jīng)開始發(fā)這國難財,如此德行,我們沈家留不得。”
侯掌柜面如死灰,癱坐在地,許久,竟無言以對。
待到巡視完最后一家商鋪,已是華燈初上。
一行人自從離了家,數(shù)日奔波,起早貪黑,一日三餐多是粗茶淡飯對付著,這會子終于忙完了所有事,上了當(dāng)?shù)刈詈玫木茦屈c(diǎn)了一桌子菜,多壽哪里還忍得住,只得沈從清一聲令下,便大快朵頤起來,直到酒足飯飽,打了兩個響嗝,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頗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朝沈從清的碗里夾了一大塊牛腱肉道:“大少爺,您也多吃點(diǎn)肉,要不瘦了回去,大少奶奶該心疼了。”
沈從清一口清酒嗆了喉,笑罵了一句:“猢猻”,倒還真老老實(shí)實(shí)吃起肉來。
多祿見他心情好,也知是何緣故,跟著打趣道:“這離家多日,大少奶奶定是惦記的很,大少爺您是該多吃點(diǎn),要不后日到了家,大少奶奶又該怪我跟多壽沒照顧好您了?!?p> 沈從清伸手做勢要打他,嘴上卻未反駁,多祿多壽自小跟著他走南闖北,最是懂他,這離家數(shù)十日,他夙興夜寐,又何嘗不是為了早點(diǎn)忙完歸家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