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時雖從小被寵慣著長大,卻不嬌氣,不至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且以往常跟在崔大夫后頭,煎藥可謂是很拿手了。
“你怎么在這兒?”
正低頭扇著火,禾時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帶著滿腔疑惑的聲音。一抬頭,撞見一張不解的面孔。
顧辭剛踏進廚房,便看見一個姑娘在扇著火,本以為是府中丫頭,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竟是禾時。
“晏晏生病了!”禾時既擔憂又著急,她以為顧辭這般驚訝,是因還未得知晏晏生病一事。
而后轉(zhuǎn)念一想,他若不知,那來這臟亂的廚房是為何?
“你來……”
“你在替……晏晏煎藥?”
禾時剛欲追問,顧辭也開口了。倆人總是異口同聲,這讓禾時既尷尬又苦惱,匆匆應了是,便又埋頭扇火,也不管他為何而來了。
顧辭也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氛,深深呼一口氣,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眼神也無處安放。
良久,顧辭終于覺得一直這樣沉默下去不太合適,便拿起一旁的扇子,主動說道:“我跟你一起扇吧!”
自那日在臨蕪的客棧辭婚后,倆人從未長時間的單獨相處過,唯一多說了幾句話還是在七夕燈會上,結(jié)果差點吵起來。
禾時知道,自己與顧辭性格都強,八字不合,是不能待在一起的。
就如現(xiàn)在,自從顧辭開始幫忙扇火,煙就一直沖著禾時飄過來,逼得她不得不換個方向扇,她一換,顧辭也跟著換,顧辭一換,煙又吹向禾時。
禾時十分無奈,只得一邊瞇著眼,一邊繼續(xù)挪動,倆人便因此不停的圍著藥爐轉(zhuǎn)圈。
“你能別轉(zhuǎn)了嗎?”顧辭實在是忍不住了,終于停下來問道。
“是煙在轉(zhuǎn)!”禾時早轉(zhuǎn)的不耐煩了,聽他這樣說,一肚子的理直氣壯脫口而出。
顧辭停下手中動作,看了眼飄得滿屋子的煙,又發(fā)現(xiàn)廚房中幾扇窗戶均是大開,于是恍然大悟,舉著手中扇子,笑道:“是風在轉(zhuǎn)!”
認識顧辭幾個月,禾時一直以為他是冷漠又無趣的人,沒想到,今日竟能見到他笑的如此真誠,簡單的模樣。
一時間也忘了心中氣憤,不禁展顏歡笑:“是你在轉(zhuǎn)吧!”
“哈哈~”
幸得了風煙的撮合,倆人終于打破這持續(xù)了數(shù)月的隔閡,相視一笑,不再尷尬拘束,也能安安靜靜說上幾句話了。
一場小鬧劇過去,禾時終于記起方才還未問顧辭為何來廚房呢!
顧辭與禾時想的一樣,因擔心府中下人不知晏晏身份而對她疏于用心,故打算來親自煎藥。
禾時不相信他堂堂二公子竟會煎藥,顧辭也驚訝于她如此嬌縱的大小姐竟會為朋友來這臟亂的廚房。
“二公子可要說清楚,我如何就嬌縱了?”顧辭太不會說話,不過兩句,又惹怒了禾時。
“你生于王室,按常理十三四歲便可向朝廷請封郡主,但你父王知你無法無天,怕受封后丟了朝廷的面子,故……”
“你聽誰說的?”顧辭的振振有詞被禾時憤怒打斷,見她雙手插腰,氣紅了臉的樣子,顧辭回答時竟有些顫顫:“我……這還看不出來嘛?!”
“從你我相識至今,我何時嬌縱?何處不講理了?”禾時雖說不夠溫婉,脾氣也差了點,但嬌縱不講理她是從來不承認的。
顧辭也真是太倔強,倆人關(guān)系才稍稍緩和,又非要爭個高下:“德州逃婚,修湘樓搶座,包庇濟寧藥鋪,公然威脅蔡木春打草驚蛇,涼曲臺失手,木塔比賽連累童氏,哪一件不是你任性妄為?”
禾時今日才知道,原來這一路,顧辭對自己早有意見。
既然顧辭這樣看不上她,她也不屑與之糾纏,匆匆忙將藥湯到入碗中,端了就要出去,可路過顧辭身旁時又覺實在氣不過,轉(zhuǎn)頭瞪著他憤憤吼道:“顧辭,你要記住你對我的偏見,記住你自己有多么狹隘!”
“你……”顧辭還想爭辯,禾時早端著藥一溜煙跑了,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
…………
晏晏喝了禾時送去了藥,沉沉睡了一下午,直到酉時才醒來,不過看上去,氣色好一些了,腦袋也沒那么重,大夫來把過脈,說是照著藥方每日減些量,再吃個三五日便能痊愈。
禾時送了藥也沒去他處,便一直留在晏晏房里靜靜陪著,這會兒送走了大夫,晏晏也醒了,她方才能說上幾句話。
“阿時一直在這兒嗎?”躺了一日,腰酸背痛,晏晏支著坐起身來。
禾時趕忙上前搭手,扶了她起身后,自己亦坐在床邊:“是啊,等晏晏醒來一起去放河燈!”
“河燈……?今日是中元節(jié)!”晏晏聲音依然有些疲憊,語氣中也盡是歉意:“對不起阿時,我今日恐怕沒力氣與你去放河燈了!”
看著晏晏滿臉遺憾的樣子,禾時撲哧一聲笑出來:“傻晏晏啊,我開玩笑的!”
晏晏也不惱,看著禾時這樣開心,她便覺得自己也跟著開心了,但說起中元節(jié),她是真的遺憾,以往在京中,入了夜父親總不允許她出門,所以從小到大,她也沒在中元節(jié)親手去放過河燈。
“禹哥哥呢?”晏晏突然問道。
“西川西側(cè)要修繕官道,禹哥哥被王爺派去監(jiān)工了,要好幾日才能回來呢!”若不是韋禹不在府中,他一定有辦法讓大家一起過個熱熱鬧鬧的中元節(jié)。
“二公子呢?讓他陪你去吧!”晏晏知自己已經(jīng)有此遺憾,實不想讓禾時也失了興趣。
然而實在不巧,禾時剛與顧辭鬧翻了,此刻完全不想看見他:“哼,我才不想跟他一起去呢!”
“即便她想,我也不會陪她去!”禾時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聲傲慢的叫囂。
見顧辭滿臉不屑的走進來,晏晏十分茫然,不知自己昏睡這一日生了何變故。原本頂多是不常交流的倆人,怎么就互相仇恨起來了:“你……你們……發(fā)生何事了?”
“晏晏你還是別知道的好,我怕說出來你替我生氣,畢竟有些人實在太可恨了!”
“我……”顧辭剛想讓晏晏評評理,結(jié)果又讓禾時搶了先。
晏晏看這倆人吵吵鬧鬧,突然覺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