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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月光的小屋

30,夢境(二)

賣月光的小屋 魔王第七把刀 3583 2020-07-08 11:32:30

  邊界意識是人的一個本能,如占山為王和畫地為牢。

  這個意識本能連獸類都會有,老虎會巡視領(lǐng)地,猴子會做記號,雞也有自己活動的地盤。

  人對邊界的認(rèn)定是想清楚自己,往里面來,我到了什么地方,往外面看又是一種什么格局和限制。那謀一域謀一時的說法就是就是想把自己獨立出來,做成一個標(biāo)簽,釘在坐標(biāo)系上。

  視野是一個,意識野是一個,時間空間野也是,事情野也是。多往這里瞅瞅,能夠更好地?fù)碛凶约?。方便的時候也可以把自己摘下來,貼到合情合理的地方去。

  現(xiàn)在貴雷妝是三人的邊界,有時候中心也是邊界,把中心攤開來就是邊界。

  是該練一練手了,不叫這些邦城的人見識一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外有人。毒藥對卜二般影響不大,對破和碎兩個老油條更是沒有半點影響,影響至深的是貴雷妝。

  但他的毒不能給他解,得讓他自己消化,在這一點上不用明言,三個人已經(jīng)達成了協(xié)議。這也是機遇,不能破壞了這個機遇,好處沒有伸手就送上門來了,所以得感謝人家。

  在感謝之前,貴雷妝這個邊界一定要涇渭分明,處在自己的中心點上。

  破和碎看了一眼卜二般,卜二般也在鳥頭上貴雷妝的身后坐了下來,一只手搭在貴雷妝的身上,一只手空著做好了時刻起身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他是邊界最邊界的存在。

  雖然董盯上了自己,但碎沒打算動手,他現(xiàn)在是合適的護法,邊界中心的邊界。

  破一個人就夠了,誰讓他五大三粗人高馬大的,他打算只用出三分力量,其他的七分力量就環(huán)繞在貴雷妝心中的邊界頭頂。

  突然下雪了,突然下得很大。

  “那就好,來看看正宗的長發(fā)披面。”話是碎說的,做卻是破做出來的。

  是忽然漲起來的頭發(fā)飄出來的雪花,根本沒有三千丈,但十幾米還是有的。頭發(fā)有了靈性,白發(fā)如潮水一樣生長,有分有合,潮起潮落,連同飛毯都成了雪國。

  總角初見,青發(fā)似林,臨泉月影,反反復(fù)復(fù)就這三招。

  碎知道他這么做為什么,總角初見后面連著青發(fā)似林,就是演給貴雷妝看的,看他能不能演化過來過渡過來,因為他只會似是而非的總角初見這一招,臨泉月影是一個前景的展望,看到未來的一角,看到長發(fā)披面的不羈和高妙之處。

  此時的貴雷妝內(nèi)外有兩個眼睛。

  外面的眼睛有眼睛但似乎無神,能看到,也能裝進腦子里,但只是在路上,在半路上,內(nèi)容也越積越多。還沒有把內(nèi)容排成隊,還沒有它們引入到自己的城里。

  里面的眼睛看到,城里有點亂,他需要清理一番。

  卜二般的手上用了點勁,熱氣也傳了過來,貴雷妝放心了。

  在荒涼孤獨的原野上,有邊界的地方都被長發(fā)披面的招式遮住了,像圍起來的一道帳幔。自己坐在地上,看著心中的三十八號。三十八號像一棵樹,亭亭的挺立在空中,忽然壯實了很多,根系往土里發(fā)展,伸得很遠(yuǎn)。樹枝散開了,有了蔥蘢的意味,圓圓的葉子無風(fēng)自動,晃出一圈圈的圓的軌跡。

  一道激流落下來,幾乎將自己打蒙。拾麥穗的年月過去了,拾麥穗的紙畫也在風(fēng)中破敗,但那個場景被保留了下來。

  很小的時候就有了鼻涕蟲的稱號,鼻涕異乎尋常的多,青青白白濃濃,左一袖子右一袖子擦了還有,這就是個不受人待見的骯臟的小家伙。

  他想干什么,他的腦子塌了?那些東西是哪里來的,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就是流膿吧,人家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而他倒了過來,是不是里面有一個難以愈合的傷疤?

  那時哪里有什么紙,衛(wèi)生紙沒有,平常的紙也不多,又不喜歡用水洗,他只愛用袖子擦。母親在他褂子的衣袖上補丁上兩片舊布,等臟得很硬的時候就拆下來丟掉,再補上一層。也有時候逮住了他,讓他使勁擤鼻子,為他擦為他洗,但擦不完洗不完,洗了擦了還有。當(dāng)時沒有了,過一會兒還有。

  沒什么毛病,就是鼻子多,也由得他去了。

  不懂得什么是人墻之外,不知道是他躲著其他孩子還是其他孩子躲著他,他總是神神秘秘的一個人,躲在自己的影子里。

  等患上了氣管炎,鼻涕才少了起來,重點轉(zhuǎn)移了。當(dāng)時的孩子很多都有氣管炎的,但不像他那么辛苦,醫(yī)療條件有限,夭折在這上面也不是不可能,那就是憋死的,喘死的。

  嗓子里吼啦吼啦的拉風(fēng)箱,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就慢慢地蹲下來,等著喘息平穩(wěn),小臉漲的通紅。厲害的時候就要打針,拿好父親放在桌子上的錢,母親背著他去衛(wèi)生室。

  他掙扎著下到地上來,小小的胸腔受到擠壓,更喘不上氣來。三百米的路要走很久,走一陣子還要停下來休息一下,喘一喘。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大約就是有也被過濾了,只記得母親拉著他的小手,他耷拉著腦袋蹣跚行走。

  算不上折磨算不上無助,只有一圈一圈的悲涼。就算哭過,淚水也早就枯干了,這一腔氣息為什么這么讓人艱難。

  后來家長里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中,說喝生雞蛋可以治這個病。這對他很有療效,他也喜歡那種腥味,只有在犯病的時候才有得喝。那時候雞蛋很金貴,父親勞累的時候才親上一個,或者招待客人的時候才舍得拿出來。

  家里有喂得雞,聽到老母雞咯咯噠的聲音,他的眼睛就放出藍(lán)光來,控制不住,總是把雞蛋偷偷地生喝了。

  現(xiàn)在想起心里還有負(fù)疚。

  奶奶是個瘋子,死在爺爺前面,爺爺死了家里還有九個人,父母和七個孩子,都是靠著父親一個人撐著。

  和很多孩子一樣,貴雷妝到了不再尿床的年紀(jì)就不尿床了。

  但在七八歲上得了一種痞病,看著無精打采,面黃肌瘦下來。這病沒過多久就治好了,但從此得了一種怪病,又開始尿床了。

  相信有過這種病的人都已經(jīng)治好了,也但愿不再有這種病發(fā)生,個中滋味難以言喻,一尿就是九年,整整九年。自卑是肯定的,不知道所謂的自閉是不是也有。

  自己都感覺到自己一身尿騷味,不敢往人群里去??吹饺藗儺悩拥难凵?,馬上就知道眼神的出處,非常敏感。孩子們?yōu)榱烁吲d,或者為了爭吵的時候占上風(fēng),一聲“尿狐子”就把人打入絕望的境地,空山寂寂,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在家吃飯也不敢抬頭,家人沒那個意思也覺得有那個意思,水就不敢喝了。和喝不喝水,喝多少水沒有關(guān)系,照樣一夢汪洋。

  和別的夢不一樣,夢境就是那時候來的,不知道是不是苦悶的結(jié)果。閉上眼睛就是墮落,一個木框子出現(xiàn),載著他一路向下,沉入無邊的黑暗中。到了底層就出現(xiàn)在一片荒原上,天上有烏云,烏云不是布滿而是疙疙瘩瘩的有縫隙,有的地方像是漩渦。

  野草人高,但在野草被風(fēng)吹得一起一伏的時候,能看到遠(yuǎn)處黝黑連綿的山和凝成黑影子的鬼樹。身后一定有異響,一定是狼群洶涌而來,自己只能跑只能跑,跑得快跑得慢,跑得動跑不動都在亡命地跑。

  在肝膽俱裂覺得身子被身后的狼群的舌頭掛住的時候,能聞到那濕噠噠的味道的時候就會有一口出現(xiàn),不管水井枯井了,沒有選擇地跳下去,覺得這是超脫,也覺得這就是死了。

  土墻上有個類似門洞的土洞,進去就是一個小坡。有一顆很大的核桃樹矗立在那里,螞蟻在那里上著樹,在樹干和葉子上爬。左邊是土墻,藤蔓植物蹲在墻根上,土墻上有一道一道水紋,水到了某個高度再退走留下的痕跡。

  前邊低低的有一個土屋,門口成了豁子,門窗都腐爛沒了,陰濕而搖搖欲墜。沿著土坡上的小路往右側(cè)高處走,這里清爽一些。一座土墻擋在邊沿,墻下面有一個黑黑的洞。

  貴雷妝長久長久地呆在這里,這里很安全,不管嚎啕大哭還是靜謐無聲,有擦不完的眼淚還有無所想的平靜。

  夜晚成了噩夢,堅持著不睡覺,但沒有用,是睜著眼睛的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夢,還是在某一刻突然就睡著了。每一晚都會發(fā)生,經(jīng)過無言而砰砰砰心跳的死亡之后,就有一段平靜的時光。

  夢境也逐漸清晰起來,在進入土門之前能夠看到一顆老樹挨著土墻,樹干很大很粗,樹頭很小,只有幾片小小的葉子一抖一抖的。從樹的底部竄出來的細(xì)蔓,絲蘿一樣繞過了樹搭在墻上,把整個“院子”都圍了起來。核桃樹中間有時候有陽光偶爾閃耀,樹葉就綠綠得可愛。

  從來不會成熟,從來也沒看見青青的核桃。

  斜坡上的小地方,因為良久的徘徊成了小小的場地。

  那個衰敝的土屋進去過,里面連著滴著水的土道,但有盡頭。這邊土墻下的黑洞也出去過,是另外一個世界,或者說是世界上存留的某些超越時空的影子或真實存在,在后來,驚奇的是土墻猶如電視一般,能夠有內(nèi)容影影綽綽的浮現(xiàn)在上面。

  每夜都要死亡一次,進到這里面來。

  從一個孩童成長為一個少年,白天低眉順眼,游離在人間,大大小小也有很多事情發(fā)生,夜晚經(jīng)過殺戮之后躲在這里來,經(jīng)過其他夢境回去,或者直接回去。孤獨本身就和淚水有關(guān),淚水傾瀉了孤獨,孤獨醞釀了淚水,枕巾夜夜?jié)裢浮?p>  其實那時候哪里有什么枕巾,母親縫制了一件新棉襖,自己瑟縮著也舍不得穿,枕在腦袋下面,這樣就很溫暖。第二個冬天來臨,母親堅持著非要讓自己穿上。但已經(jīng)不能穿了,不但頭油污染了新衣,里面的棉花濕濕的都已經(jīng)發(fā)霉了,再不是蓬松的棉花。

  沒去過醫(yī)院,家人倒是打聽過,說根治不了,是心理因素,得自己好。但偏方一大堆,這可能和雞蛋的效果有關(guān),家人相信了不少,雞腸子,豬尿泡,蠖,胎盤都吃過,還喝過很多這植物那藥材熬的不知所謂的水,都沒有成效。

  不曾放棄治療,但信心已經(jīng)不足,大約就這樣了,那時候的悲哀一次一次把自己逼向角落。直到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一天,破和碎出現(xiàn)了。

  那時候根本沒有多想,他們在我的夢境中出現(xiàn)是對我的蘊藉,哪里還管那么多。

  夢境里出現(xiàn)兩個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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