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低喊,小桃貓著身子,“嗖”的跑了出去,快得像是一道閃電,楊如意緊隨其后,兩人瞬息就跑到了圍墻邊,一起動手,揪開上面堆放的雜物,一捆繩索靜靜的躺在那里。
楊如意松了口氣,事情沒有出現(xiàn)意外,她抓起繩子,把繩結(jié)套在旁邊的石頭上,為了保險,使勁拉了拉,嗯,很好,紋絲不動,揚手把剩下的部分扔往墻外,對小桃吩咐道,“滑下去?!?p> 早就做好準備的小桃沒有猶豫,雙手抓住繩索,夾緊雙腿,順著繩子“呲溜”就滑了下去,楊如意剛要如法炮制,就聽見山頂傳來了慘叫聲,其中夾雜的痛苦不言而喻。
“義父?!睏钊缫饷偷幕仡^,看向半山腰的核心區(qū),那里的動靜愈發(fā)激烈,不少地方燃起了大火,雙方交手的聲音也隱約可聞,她猶豫片刻,終是下定了決心,對著圍墻下的小桃揮手,“你先走,等下我去找你。”
“大小姐,大小姐……”小桃見楊如意揮手離開,急得跳腳,又不敢大聲呼喊,只得壓著嗓子急促叫道,“你不要扔下我啊。”
眼見巡邏的人員馬上就要到來,而追兵的身影也越來越近,楊如意不敢耽誤,手忙腳亂的收好繩子,轉(zhuǎn)頭就往山上沖,迎頭就撞上了龔彪帶領(lǐng)的隊伍,好在現(xiàn)在夜色深沉,又加上急急忙忙,他的注意力都在追趕下山的人,沒有留意到旁邊一個關(guān)卡上呆若木雞的守衛(wèi)就是自己要捉拿的對象,帶著人一陣風(fēng)般跑了過去。
“四當家他們跑什么?發(fā)生什么事了?”看守關(guān)卡的守衛(wèi)一臉疑惑,心里有點惶恐,“今天晚上山頂?shù)膭屿o就沒消停過,又是誰要倒霉了?”
“誰知道呢,”另一個守衛(wèi)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沒好氣道,“他們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死了也是活該?!?p> 被安排在晚上守夜的守衛(wèi)也不是什么人的重要心腹,都是活不下去的農(nóng)民,每天見的都是頭目們趾高氣昂的樣子,早就不滿了,本來只想再熬一陣就可以找個避風(fēng)的地方睡覺去,結(jié)果這一晚,那些人就沒個消停的時候,自然一肚子氣。
“你就不能長點心,”話音剛落,就被年長的守衛(wèi)一巴掌拍在了腦袋上,“今晚的動靜好像有點不對,你沒聽見那聲慘叫嗎?說不定是當家的在火并呢?!?p> “管他是不是火并呢,誰當大當家也得安排人守夜。”年青的守衛(wèi)不以為然,他就想熬過這一陣,找個地方睡覺去。
“你……”年長的守衛(wèi)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這才發(fā)覺旁邊站著個矮小的陌生人,“你是誰?我怎么沒見過你。”
“我是下山傳信的,跑累了過來歇歇腳,順便討口水喝?!睏钊缫夤室鈮褐ぷ樱婟彵霂е伺苓h了,不敢耽擱,“兩位大哥繼續(xù)守夜吧,我去向大當家回復(fù)了?!?p> “你知道上面發(fā)生……”年長的守衛(wèi)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那個陌生人已經(jīng)跑出去了,他忍不住低聲嘀咕道,“急什么急,趕著投胎啊?!?p> “我怎么瞧著那個人有點像大小姐啊,”話音未落,頭上又挨了一巴掌,“你想女人想瘋了,看誰都像大小姐是吧?!?p> “不是嗎?真的有點像啊,我巡邏的時候見過她的,記得清清楚楚的?!蹦昵嗟氖匦l(wèi)也有點不確定,“叔,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人了,你以后能不能別再拍我的腦袋了?!?p> “屁,你再大我也是你叔,想拍就能拍?!蹦觊L的守衛(wèi)又拍了幾下,以示主權(quán),“打起精神來,再巡邏兩趟就可以去睡大覺了?!?p> 年青的守衛(wèi)低聲嘟囔了幾句,剛要邁步,只見一條火龍從山下的營房魚貫而出,直奔而來。
“又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年長的守衛(wèi)也看見了這一幕,神情恍惚,“今晚怎么還不消停了,快,快去敲鑼,山下的人來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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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如意只聽到幾句,忍不住低笑出聲,后面的就不知道了,這個時候什么也無法阻擋她繼續(xù)往山上跑去,哪怕是鑼聲,也只是讓她回頭望了一眼。
越往上走,防守越松懈,人們越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都緊急趕往了半山腰的核心區(qū),或是支援,或是站隊。
她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山寨前面的大廣場上,只見地上倒著不少的傷員,鮮血就像不要錢似的到處流淌,武器扔得滿地都是,一大一小兩拔人正在對峙,燃燒的房屋為這一幕添上了悲壯的色彩。
楊如意的目光越過這一切,看向義父所在的位置,他渾身是傷,左邊的胳膊不翼而飛,只是草草包扎過,鮮血滴滴落下,染紅了腳下的大地,正拄著大刀勉強站立。
在他的旁邊,幾滴鮮血賤在了臉色蒼白的杏兒面頰上,有種妖艷的美感,她在父親和兄弟的保護下,橫刀向前,指著步步緊逼的孫寶,緩緩后退,馬上就要后無可退了,只是手臂在微微顫抖,顯示著內(nèi)心的不平靜。
“大哥,你看這又是何苦呢?”孫寶除了臉色有點難看外,沒有別的傷口,他帶著人緩緩進逼,“你當初若是痛痛快快的把大當家的位子交出來,兄弟我還能不賞你一口飯吃嗎?”
“可你是怎么做的?你一邊用聯(lián)姻當幌子,一邊暗中拉攏我身邊的人,想要置我于死地,弄成如今這個局面,又是何苦呢?!?p> “呵呵,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辟M剛咳嗽了兩聲,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以下犯上,這種手段也不見得怎么光彩,以后自然會有人有樣學(xué)樣,我今天的下場就是你的明天,日后睡覺時可得睜一只眼睛,否則說不定哪天腦袋就沒了?!?p> “大哥的心機果然深沉,死到臨頭了還在挑拔我們兄弟們的關(guān)系,別費心機了,我們的關(guān)系好得很,”孫寶的臉色陰沉得似乎能滴下水來,他看向臉色蒼白的杏兒,“我們總算是恩愛一場,只要你現(xiàn)在反悔,殺了大當家,過去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發(fā)生過,怎么樣?”
杏兒剛要說話時,有人湊在孫寶耳邊說了句什么,他猛的回頭,看向了緩緩走來的楊如意,只見她身穿黑色夜行衣,長發(fā)綁成馬尾,手還揮了揮撿起的長刀,顯得英氣勃發(fā)。
“呦,看看這是誰來了,這不是我們的‘大小姐’嗎?”孫寶帶著嘲諷的笑容揶揄道,“不趁著這個時候逃跑,上趕著跑來送死?難不成真是舍不得,回來和我成親的?”
“嫣兒,你怎么回來了?”費剛也有點不可置信,今晚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楊如意的偷偷離開,他是早有預(yù)料,也是第一個知道的,他故意告訴二當家,就是要調(diào)開孫寶最信任的心腹,再策反他身邊的杏兒,出其不意的殺死他,群龍無首下是有把握收復(fù)龔彪的,那樣山寨就還有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孫寶的突然發(fā)難,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來不及慢慢籌謀了,而杏兒的背叛,他也早早察覺,做了相應(yīng)的應(yīng)對,致使所有的打算都落了空。
“義父,我來看看你?!睏钊缫鈷哌^對方斷掉的左胳膊,看向?qū)O寶商量道,“二當家的,義父受了重傷,已經(jīng)對你構(gòu)不成威脅了,讓我?guī)咴鯓???p> “你說帶走就帶走,憑什么?憑你‘大小姐’的身份,還是你手中的破刀?”孫寶發(fā)出一聲嗤笑,語氣頗為愉悅,“不過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只要你肯心甘情愿的嫁給我,等婚禮過后,我雙手奉上大禮,恭送大當家離開山寨,怎么樣?”
“不怎么樣,你就不怕哪天有頭睡覺,無頭起身?”楊如意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更加誠懇,“義父對你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何必趕盡殺絕,雙方各退一步不好嗎?”
孫寶發(fā)出一聲冷笑,懶得答理對方的話,當他是三歲小孩嗎,雙方已經(jīng)撕破了臉,絕無放虎歸山之理。
“看來事情不能善了,哪怕我真的嫁給你也一樣,”楊如意點了點頭,苦笑道,“要不我們就以江湖的方式來解決,雙方打過一場,勝了我?guī)ё吡x父,輸了我扭頭就走,再不過問你們的事,怎么樣?”
“你不傻,也沒失心瘋,怎么看起來像個弱智一樣,”孫寶好笑的看著楊如意,不無嘲諷,“如今整個局勢都在我手里,為什么還要跟你打一場,還談什么江湖規(guī)矩?我們是土匪啊。
“要打也行,贏了留下來當我的壓寨夫人,輸了把你賞給弟兄們快活快活,怎么樣?同意我們就開始,夠給你面子吧,我的‘大小姐’?!?p> 孫寶把最后三個字咬得很重,他的手下哈哈大笑,跟著起哄。
“大當家的仗義,有了好事也不忘了兄弟們,從今天起,我們永遠跟著你混了?!?p> “大小姐,你是想贏呢,還是想輸呢?”
“肯定是想輸,我們有這么多兄弟呢,怎么也能滿足她?!?p> 手下的吵吵鬧鬧,孫寶也不阻止,反而好笑的看著楊如意,想要看看她出糗的樣子,只是見她的臉色毫無變化,心中也不由得鄭重了的幾分。
楊如意面無表情,心中卻不由得苦笑,自己今天還是沖動了,看來是要交待在這兒了,也罷也罷,死了一了百了,既還了義父的照顧之情,也可以離開這個見鬼的世道,說不定還能回到原來的生活去呢,就是稍微有點對不起現(xiàn)在的家人,他們可是把自己當成真正的親人的,那筆錢或許可以慰藉一二吧,想到這,她的勇氣頓生,揮起不甚趁手的兵刃,豪氣萬狀的叫囂道:
“來吧,就讓這見鬼的一切都結(jié)束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p> 孫寶看著對方突然爆發(fā)的勇氣,有點莫名其妙,冷哼一聲,抬起手中染血的長刀,輕蔑道,“不,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只會是死路一條,而哪怕是你死了,我也會把你的尸體賞給弟兄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