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唐葉跟平日里一樣,去市中心的餐館打工。她每天傍晚都去,趕在晚上十點半寢室門禁之前回來。在那里,她一次可以拿六十塊錢,還包一餐飯。老板和老板娘雖不知道她的經(jīng)歷,但她平日里風雨無阻、任勞任怨的態(tài)度他們都是看在眼里的,覺得如今這社會,能這樣吃苦的小姑娘要么就是生活所迫,要么,就是腦子不好使。顯然,唐葉屬于前者。所以對她格外照顧,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愿意給她一些。
那天夜里,餐館最后一撥客人結(jié)賬之后唐葉匆匆地跑到了公交車站,可還是錯過了最后一班公交。唐葉舍不得打車,就想找輛公共自行車。
循著手機軟件的指示,她就近找到了一條深巷里。巷子附近人煙稀少,唐葉有些害怕,想著找到了車就趕緊離開。可偏偏怕什么就來什么。在巷子里走到一半的時候,前面有個紅色的亮點明明滅滅,好像是一個抽煙的男人。唐葉害怕,不敢再向前,轉(zhuǎn)身就想要離開??蓜倹]邁出兩步,這邊的巷子口也出現(xiàn)了個人影,令她進退兩難。
唐葉壯著膽子,告訴自己沒事,只是巧合,只要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就好,于是繼續(xù)向前走去。這時巷子口的那個人也向她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這一刻,唐葉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唯獨只剩下自己瘋狂的心跳聲和兩人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三步,唐葉順利地與那個男人擦肩而過,還來不及慶幸是自己想多了,口鼻就被一條帶有氣味的毛巾緊緊地捂住……
那一刻,天昏地暗。
時值晚上十一點,城郊一家機車維修店拉上了卷閘門。這家維修店常年經(jīng)營機車維修和汽車改裝,在業(yè)界小有名氣。這家店的老板,是宋景。
宋景剛拉上卷閘門打算上樓,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門外的幾個年輕人,就是與他一起在大排檔夜宵的那幾個,常年在他這里改裝機車,久而久之就混熟成了朋友。
“景哥,生日快樂!”兄弟幾個抬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進了屋。
“景哥,這東西有點重,我們直接幫你抬房間去吧?省得你待會兒拿不動……”說著,幾個人直接把箱子抬上了樓,抬進了宋景的房間。
“這什么東西?”宋景一臉疑惑,想要打開,卻被制止了。
“景哥景哥……等我們走了再開,是一個大大的surprise,生日快樂哦景哥,拜拜……”
幾個人滑頭得很,宋景早已習慣了他們這個樣子,也沒太在意,送走他們之后就再次拉上了卷閘門。
回到房間,宋景呆坐著,對著眼前這碩大的禮物看了很久。他對里面的東西并不好奇,心想無非就是那些富二代們的新鮮玩意,只是心頭卻不由得沉重起來。若是沒有發(fā)生十五年前那件事,若是父母沒有出事,或許這十五年里的每一個生日他都會快樂,可十五年前那起車禍,讓他沒了親人,沒了歸屬,失了承諾,以至于在這十五年間他都沒能再真正地快樂起來。
今天一整天,好不容易用忙碌來忘卻的往事,因著眼前這個碩大的箱子,功虧一簣。也罷,有些事,也不是說忘就能忘的。況且那幾個人也是出于好意,宋景便只是無奈地笑笑,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宋景忽而聽到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回到房間,發(fā)現(xiàn)那聲音是從盒子里傳來的,心想著這群熊崽子莫不是送了他一條大型犬?他可沒時間去照看一條狗……打開蓋子一看,再次被驚掉了下巴,這里面,根本不是狗,而是唐葉!
宋景趕緊把唐葉弄了出來,撕掉了她嘴上的膠帶,一邊為她解綁一邊問她怎么回事。
因為綁著太久,唐葉的眼睛因沒辦法立刻適應眼前的光亮而顯得有些迷離。等她緩過來,看到眼前幾乎赤*的男人,恐懼使她本能地閃躲。宋景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模樣可能令她誤會了,立馬轉(zhuǎn)身套了件T恤。看到眼前人與自己同樣詫異的眼神,唐葉心中不免產(chǎn)生了僥幸心理,可理智立馬又醍醐灌頂。
“你,你們想干什么?”
宋景恨不能立刻打死這幫熊崽子,可看到眼前的唐葉,又莫名心情好了起來。
“別怕,這絕對是個誤會……”
唐葉心里琢磨著,莫不是他們綁錯人了?這也能弄錯?
“那,我可以走了嗎?”唐葉試探著問。
“現(xiàn)在出去,就不怕又被他們堵了?”以宋景對他們的了解,這時候他們一定還在外面候著看好戲。
聽到這話,唐葉剛邁出的步子猶豫了:“那怎么辦?你不是說是場誤會嗎?”
“陪我吃點東西吧,吃完了送你回去。”
唐葉又開始猶豫,回去,早已過了門禁時間,要是現(xiàn)在回去肯定是要吃處分的;不回去,呆在這里恐怕更不安全。而這樣的猶豫在宋景看來就是默許。
“等我一下?!?p> 說著,宋景轉(zhuǎn)身就去了廚房。唐葉一個人呆在房間,不知是不是該趁機離開??蓾撘庾R里覺得,或許這個男人真的沒有惡意,或許,她該等一等他。莫名地,唐葉就走出房間,跟著宋景去了廚房。
“怎么過來了?不是叫你等我一下嗎?”宋景見唐葉進來,心情大好,一邊弄著手中的食物,一邊與她搭訕。
只是這個問題一下就把唐葉問倒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過來,支支吾吾地想要回答些什么,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沒有了。
宋景笑了笑,沒放心上,敲碎了一個雞蛋在鍋里煎。
兩個人都沉默了,唐葉就那么靠在廚房的門框上,靜靜的看著宋景嫻熟地煮著面。沒過一會兒,兩碗香噴噴的荷包蛋青菜面就好了。宋景招呼著唐葉過去,唐葉便乖乖地過去,坐在了他身邊。
“你真厲害……”恐懼褪去了大半,說實話,唐葉還真是餓了。
宋景淡淡地笑了笑:“嘗嘗,喜歡的話以后可以常來,我再給你做……”
唐葉手中的動作頓了頓,不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扒拉著面往嘴里送。
宋景看她不說話,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自嘲似的一笑,自己也開始吃。
“都這么晚了,你學校還進得去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吃完面,宋景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了。
唐葉掏出她的舊款手機本想看時間,卻不想手機屏幕碎了一大片,肯定是先前在箱子里的時候被壓到了。她郁悶地將手機放回了口袋,想了想,說:“回不去了吧,宿舍門禁是十點半……”
說這句話的時候,唐葉一直低著頭。在她看來,這句話無異于是求收留,不然這大晚上的,她能去哪兒呢?要命的自尊心,便卑微到了塵埃里。
“那你將就一下,睡我這兒吧,明早我送你回學校。”
唐葉依舊不說話,宋景明白她的擔憂,便粗魯?shù)孛嗣念^,說:“放心,床留給你,我睡地板,你這樣的小朋友,我沒興趣的,嗯?”
宋景最后的這個“嗯”字,語調(diào)輕輕上揚,讓唐葉心中一酥,一瞬間覺得自己被寵愛了,于是本能地抬起了頭。可這一抬頭,卻迎上了宋景熾熱的目光,她從不善與人眼神碰撞,立馬就敗下陣來,繼續(xù)將目光低垂至地上的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