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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大仙

第2章 有間客棧

白骨大仙 關老師 3173 2020-06-11 10:38:05

    【啪!】

  案后說書先生拍驚木。

  驚得陳子安夢中驚醒,夾雜著血絲的眸光充滿疑惑與好奇。

  一場夢?

  客棧前方,一名老書生正在說書:

  【今日老生要說的,乃是《狐妖紅娘傳》,卻說那紅娘子,修行百年,只差臨腳一門入長生,要歷三生緣法情劫,生得是千嬌百媚,顧盼生媚,不知有多少男人千金求見,紅綃掛滿月桂古剎,長的是八丈八,寬的是一尺三……紅娘一曲練霓舞,紅綃不知數(shù),往來書生,日日沉醉,見而不得,功名旁落】

  【一日,甜水巷里來了一僧一道一儒,那僧長得俊俏,手持一降魔金缽……】

  “且慢……你這老家伙,怎的講串了書,又是那法海不懂愛的故事,老掉牙了?!?p>  “就是,就是,上次是蛇,這次是狐妖,我看你品味清奇,老書生,若你把這股鉆研人與蛇,人與狐的事放在功名上,又怎么會落得酸老秀才,下來,下來……我等就要進縣考取功名,趕緊上些狀元酒來?!?p>  “嘖,我這次講的可是真事?!闭f書先生被搶了案木,兩手無處安放,被趕了下來,四處尋找?guī)紫隆?p>  “鬼才信。”

  “又來蹭吃蹭喝了罷?”

  老書生老臉一紅:“讀書人的事,怎的說是噌,咦,這位小友,一個人獨坐,不建議湊個座吧?”

  陳子安已從大夢中醒來,心有余悸,已平靜了許多,此時此地。

  乃是一間驛路客棧,因明年院試安排在臨昌大縣,已有他處書生提前趕來打尖住店。

  勤學苦練,備戰(zhàn)科考。

  “無妨,坐。”

  陳子安敲了敲桌子。

  老書生自來熟,拿起桌子上的酒和碗就開始倒,歪了歪瓶子,拉著嗓子道:“來兩瓶花雕,三斤醬牛肉!”

  陳子安側目,看向這老書生,叫貢名他認得——具體來說,臨昌縣的人都認得,叫許貢,老家伙專業(yè)二十年科考,從未及第,如今還是童生身份,生生熬走了四任縣太老爺,老不害羞,縣里人見了面,男的都叫他老許,女婆子們都叫他老貢。

  老許平時靠說點段子維持生計。

  這不,今日噌了坐,替陳子安叫菜。

  陳子安搖了搖頭,老許還真是……

  “哐!哐!”

  酒和牛肉上得很快。

  陳子安側目看伙計。

  身體陡然緊了一下。

  跑堂的,是瘸子!

  楊七里!

  他杵著拐杖,隨風鼓蕩的右腳,從陳子安身旁擦過。

  “不是夢?”

  陳子安向二樓跑去!

  他推開門。

  只見房間內貼滿數(shù)十道黃符,一名黃袍道士正拿著一柄桃木劍,嘴里念念有詞,一劍將紅色的衣服釘在墻上,衣服隨風擺動。

  哐嘡!

  陳子安的身體從二樓的推窗里滾落幾圈,從搭棚上掉地上。

  方才一幕,讓他感覺到之前經歷的事,越發(fā)的真實。

  仰頭看去。

  一頭花身奶牛正用舌頭舔他亂糟糟的頭發(fā)和幾天沒洗的衣服。

  鹽味很足。

  陳子安掙扎著起身,從草料廄里滾出來。

  不遠處,一獨臂老頭,正單手抱著一捆肥草,喂一頭小黃牛。

  “劉三刀?”

  陳子安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

  陳子安頭皮發(fā)麻。

  他掀開簾子沖出去。

  大堂里。

  幾名書生正閑聊。

  老貢已經把他酒和牛肉都吃完了!

  陳子安心里微微一松。

  看來不是夢。

  嗯?

  不對呀。

  自己是客棧當家的吧?

  蹬蹬蹬!

  跑上樓去。

  上樓的時候,他低頭看柜臺后面的算賬先生秋八,正低頭撥算盤,一只眼睛空洞無物。

  陳子安慌忙推開門。

  他看向床頭地面。

  有被擦拭過的痕跡。

  但是方才瘋瘋癲癲的老道士,此時卻手里把玩著幾錠銀子。

  “老道士?這是我的地盤,你在這做什么?”

  “你小子可算醒了,老道我救了你一命,不該在這嗎?對了,我要在這等一個人,怕是需要住上一段日子,這間房子邪氣很重,以后你就不要住這里了?!?p>  陳子安追問:“道長,這邪氣是指?”

  “莫要追問,當年我受你父母之恩,才有今日之事,你且先去養(yǎng)神,昏睡數(shù)日,陽氣不足,需要靜養(yǎng)?!钡篱L說完,雙手叩合,方才手中的銀子消失無蹤。

  陳子安默默看了一眼。

  退出房間。

  再次到客棧堂內。

  算賬的秋八依舊低著腦袋,好似手中賬本怎么也算不完。

  跑堂的楊七里提著長嘴茶壺,來回給書生奉茶。

  以往圍著他跑的那條黑狗,今日沒了蹤影。

  后廚的刀切之聲沒斷過。

  陳子安的心再次跳得厲害。

  又是子夜時分。

  夜格外靜謐。

  冬日料峭。

  開門能聽見縣里更夫打梆子的聲音。

  “戌亥之交,天凍閉門?!?p>  陳子安被風吹。

  大腦清醒了許多。

  之前在客棧的書生都已散去。

  跑堂的楊七里正在打烊收桌,驅趕老書生許貢。

  可是許貢賴在客棧里不走,還一個勁的在往火塘里添木柴,上面燉著砂鍋里,有肉香飄出。

  是狗肉的味道。

  算賬先生還在打算盤。

  后院里還有切菜的聲音。

  二樓的燈亮著。

  這一切很是熟悉。

  可是陳子安卻有些發(fā)虛。

  他走到火塘邊,也攛大了一點火。

  腳跟踩地。

  保持陽氣充足。

  一雙筷子遞了過來,許貢一臉帶笑:“牛肉塞牙,吃口狗肉,暖暖身?!?p>  陳子安悄聲問道:“黑狗?”

  許貢豎起指頭,一口滾燙的狗肉已經入了嘴:“今天傍晚的時候,這狗撞死在外面的石頭上,我撿的,你不吃?黑狗暖身,可惜狗血了,那吃了,更是保證你暖到心頭?!?p>  陳子安看一眼在木案上睡著的楊七里,話題一轉:“這幾天,有什么新鮮事?”

  “能有什么新鮮事?無非是大康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恩科再起,國師晉升大儒,重啟文圣之道,又覓道法超然,驅逐國內僧寺……”

  “我是說,有沒有鬼怪之事……比如這狗自己撞死?!?p>  “鬼怪之事?噓……噤聲,當今天子,尊道尚法,一身浩然正氣,天地立心,哪有宵小鬼怪敢作亂……嗝兒,不說了,今日酒飽肉足,我要養(yǎng)浩然之氣去了,爭取得秀才功名?!?p>  許貢滿身酒氣,起身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偷偷塞給陳子安一本書,神神秘秘的道:“那道士是什么來路?怎的沒在臨昌見過,莫不是騙子,騙你家當來著,十道九騙,十僧九淫,我這里有一本道法正經,且借你觀閱幾日,記得還我?!?p>  許貢拍拍肩膀,開門自去,指了指窗外的草垛:“我就睡那邊,你近日大病,等養(yǎng)好了身子,可來尋我科考秘籍,保證讓你中秀才?!?p>  陳子安哂然。

  老童生了。

  二十年。

  完美避開所有正確答案。

  的確是科考寶典了。

  已是子夜。

  陳子安毫無睡意。

  可擔心的意外古怪之事。

  卻沒有發(fā)生。

  客棧一切正常。

  包括占了他房間的古怪道士。

  在后院覓了一間干凈的房,多點了幾只蠟燭。

  房間照得通亮。

  陳子安翻看手中書籍:《儒林通廣右記》。

  里面記載了大康國民間趣事極其通民俗事,以及以道修身,以儒健體,行武道之實,超凡入圣,又記有佛道妖患之禍亂橫世間,佛道不容于水火。

  初代大康國主,本是儒生,曾在僧寺廟外借光懸梁苦讀,二十余年不及第,后欲出家為僧,修研佛法,卻被僧寺數(shù)次拒之門外,說其借光之故,無法使得佛發(fā)普度世間,因而緣法不夠,被拒之山外。

  后被趕出山寺,困頓于道觀之中,黃粱一夢,夢中遇見一黃大仙,那黃大仙口吐人言,問之:你窺佛光而不如寺,我今以畜修道,可得長生否?

  大康國主雖是夢中,自覺僧寺以佛自利,不免悲從中來,便隨口言道:余苦讀二十余載,天不遂愿,今一畜生竊道,能口吐人言,長生又有何難哉?

  言畢。

  觀外黃大仙竟自化為人形,果真修成了正果。

  化作一個黃衣道士。

  將其度牒傳于儒生。

  夢中修行三十載。

  醒來后,道法通天,儒道之法大成,自成一代國主,以儒道之法傳承,冥冥之中,可敕于民,得天庇佑。

  自那以后,大康國內,修武之人,偏以文立身,修得文位,可直接敕封晉身,是為后天灌體,謂之【敕封】。

  陳子安看了一會,自覺有些神乏體虛,暗道:黃大仙的故事,我曾聽道人說過,口吐人言,是為了討封贈,若是順它意,若是緣法到了,自能化仙,結個善緣,但也會粘上因果,難以擺脫。若是逆它意,則會千年修行化作怨靈,終日報復,不得安寧。

  封神榜中,比干被剜心之后,路遇賣菜人,問之:菜無心能活,人無心能活否?

  若那賣菜之人封贈一句:人無心心也能活,則比干不死。

  陳子安合上書籍,這世界倒也真夠光怪陸離的,大康國主封贈黃大仙,獲得敕封天命,自此佛道衰落,民間古怪之事越多,十天前我的一夢,卻又是什么。

  難道也是一種封贈緣法不成?

  忖度完,陳子安只覺雙眸刺痛,赫然出現(xiàn)兩個黑白不同的‘敕’和‘封’,后面還有一段信息:

  陰德:1.

  陽德:4.

  “這是?”

  陳子安皺眉,回想奇怪的夢,陰德是超度小娥,積累陽德應該是意外救了劉三刀,楊七里和秋八的命。

  關鍵是,這敕和封怎么用。

  看起來,有細微的區(qū)別的。

  這時,陳子安想起來,儒林通廣中,有關道家的陽敕陰封,用于鎮(zhèn)運驅邪。

  如今自己擁有敕封之權。

  意味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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