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辰?”
?。。?!
我頓時震驚得無以復加!
寂月年肯定地點頭:“是啊,己未年七月十九,我記得很清楚,我第一次見你就是你成仙以后的生辰,那時典巽上神邀請了好些仙友去界蘭山的,但是沒有邀請我,是我偷跑去的,后來被發(fā)現(xiàn)了還讓你師父給罵了。”
做神仙的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做人是一世,做仙是一世。每個凡人飛升以后,大都會拜進一個仙門,進了仙門的就是登記在冊的仙人了,沒有拜進仙門的就是自在修行的散仙,散仙是沒有仙籍的,自然也做不了神官。
而那些拜進仙門的小仙飛升后會由師父主持,請上八方仙客,廣設仙宴,過一個凡間生辰。過完生辰,就表示與凡塵往事徹底了斷,從此以后,仙凡有別,兩不相干。
我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那時候的事我真的都不大記得了,那些年到底發(fā)生過什么?我只記得師父說我忘記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所以我也從不曾去探究。
如今寂月年說我和月梨同一生辰,是巧合還是意外?
“大師,你看看,我這命相如何啊?”這邊月梨滿懷期待地等著大師解惑。
我思緒翻涌,但現(xiàn)在也靜靜地等著老和尚捻算命運。
老和尚看了月梨的生辰八字和竹簽,臉上依舊云淡風輕,不悲不喜,掐指算了半晌平靜地說:“禍福相依,歸路漫漫。”
月梨歪著頭問:“什么禍福,什么歸路,大師,我聽不懂?!?p> 老和尚搖搖頭,緩慢地撥弄著佛珠:“施主的命格奇特,老衲只能看到這些。”
月梨繼續(xù)追問:“我命格怎么奇特了?你再看看嘛。”
姜暮拉住月梨,淡淡地向老和尚說了句:“謝過大師,叨擾了?!?p> 說完拉著月梨往外走,月梨還有些留戀,一步三回頭往老和尚那兒看:“暮哥哥,再讓大師看看嘛,他說得云里霧里的,讓我很好奇?!?p> 姜暮溫柔地回道:“月梨,命運一半在天一半在人,大師既然看不透,我們就好好活著,若是福來了,我們就抓住,禍來了,我們就抗住?!?p> 月梨嘟嘟嘴,想了想對姜暮開口道:“聽起來挺有道理的。哥哥,你也讓大師看了,大師怎么說你的呀?”
姜暮撇過頭去,看著遠處的許愿樹緩緩說:“大師也看不透。”
“切,那不算大師了嘛,根本就是騙人的?!痹吕嫫财沧?“看啥啥不行,還那么多人來?!?p> “大師也是凡人嘛,天機參不透。不過既然來了,我們還是許個愿吧,你看那邊有許愿樹。”姜暮指著掛滿心愿符的古樹說。
月梨嘟囔:“那個說不定也是假的,你看那么多心愿,佛祖有空一一給人實現(xiàn)嗎?”
“萬一就實現(xiàn)了呢,總歸是個念想罷了?!苯嚎粗吕?,眼里有說不清的柔情。
“嗯,好嘛,那我們也去許個愿,看看我們能不能得到上天垂憐?!?p> 說完二人便朝許愿樹走去。
我們也緊緊跟在后面。
寂月年走在身側安慰我:“說不定這只是一個巧合,很多人的生辰都會相同,只看這點不能代表什么的。你別慫,到時候抓住夢妖,我?guī)湍阕崴浪?,打他個魂飛魄散?!?p> 我看著姜暮清瘦的背影若有所思:“你不用擔心我,我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還不至于害怕,我只是有點疑惑罷了?!?p> 許愿樹下有一個身穿青衣的小僧人,他正在整理樹下的木桌,上面擺放了筆墨和一些凌亂的紅紙和錦囊。
“小師父,可否給張紙來,我們求個愿?!痹吕嫦纫徊叫∨艿叫∩松磉吺┝藗€禮。青衣小僧抬頭見了月梨,羞怯地躬身回禮:“施主請便?!闭f完便退到一邊去。
月梨鋪好一張紅紙,把姜暮拉到身邊,揚起臉說:“哥哥你先寫吧?!?p> 姜暮伸手想揉揉月梨的頭發(fā),手抬到半空又僵住,不著痕跡地放下垂到身側:“無妨,你先寫吧,桌子小,你寫完我再寫?!?p> 月梨固執(zhí)地將筆塞到姜暮手里,甜甜地撒嬌道:“寫嘛,你先寫,這樣佛祖就能先看到你的了,就會先實現(xiàn)你的愿望,先保佑你啦!”
姜暮聽了,嘴角浮現(xiàn)出淺淺的笑容,眼睛清明澄澈,像是天上的星辰。
不要說姜暮了,就是我聽了月梨這番話也動容。
“嗯,那我寫了,你不許偷看?!苯罕愀┫律砣ァ?p> 月梨背過身去,佯裝生氣:“哼,誰稀罕看吶,你寫快點哦,我還要寫呢。”
姜暮抬眼看著月梨的背影微微出神,而后我看到他在紙上寫著:愿吾妹月梨平安順遂,早日覓得良人。
寫完他將紅紙折好塞進錦囊里,拉緊封口,對月梨說:“我寫好了?!?p> 月梨轉過身來,笑嘻嘻地說:“我寫什么好呢?暮哥哥,你寫了些什么呀?”
“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好吧,那我寫你也不能偷看。”月梨是個很活潑的丫頭,姜暮確是個話不多的,兩人一靜一動,相處起來莫名和諧。
姜暮默默走開。
月梨捏著紙角想了想,而后在紙上寫:“希望哥哥金榜題名,前途似錦。”
月梨是悲劇的,家道中落,幼年喪父;但她又是幸運的,被姜家人小心呵護,傾心以待。
她是個好姑娘,懂得感恩,懂得知足。
看著月梨朝姜暮跑去,兩人站在許愿樹下,頭頂是隨風輕輕飄揚的錦囊,一高一矮互相挨著,像是依偎又有些疏離,偶爾兩人的發(fā)絲調(diào)皮地纏繞,畫面看起來很是溫馨。
我有些羨慕,又有些不忍,這樣美好又充滿良善的人,最后怎么會走到那一步?
寂月年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糾結,他負手在我身側淡淡說道:“妖與神,惡與善,本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有人一世向善,有人一時向善,不管結局如何,都是自己的選擇,半點怨不得別人,也不值得別人唏噓?!?p> 我走在他們身后,撫摸著樹上掛得高低不一的心愿錦囊,觸感十分真實:“我自然知道這些道理,只是你看,這大樹上掛滿的幾百個錦囊,那些人在許愿的那一刻該是多么真誠和渴望,要是能成神,沒有人愿意自甘墮落去當妖的?!?p> “姜暮若是夢妖,的確是與月梨分不開。那些凡間的話本里都是怎么說的?愛而不得,玉石俱焚?”
我回頭白他一眼:“那些個話本里都是些癡男怨女,看多了,小心貪戀紅塵?!?p> 他嘿嘿一笑:“本人愛好廣泛,三界之中各類正史野史來者不拒,但是上仙不必擔心,我還穩(wěn)得住?!?p> “這里雖然偏遠,但是風景確實不錯,暮哥哥,以后我們也找個這樣靜謐的地方生活好了?!痹吕孀叩揭粭l小路上,感慨萬分。
這條路遠離正殿,只容兩三人并肩走過,兩邊長滿了薔薇,正值花季,綠葉葳蕤,繁花似錦。遠處的山谷林深色翠,時不時有煙云繚繞,好一幅仙景圖。
姜暮身著白衣,袖口繡有金灰色云紋,隨著他走路,若隱若現(xiàn)。
我問寂月年:“這是月梨給他做的衣服?”
寂月年認真看了看:“看這顏色好像是,衣服做得不錯?!?p> 我努努嘴:“明明人生得更不錯,承認姜暮長得好就那么難?”
“切!”
姜暮確實是難得的衣架子,這身衣裳裁剪得體,他行走在翠林花叢里,一身白衣縹緲,仿佛是謫仙人。
“月梨喜歡,那以后我找一個好地方建一座大宅子送給你?!?p> 月梨很開心地轉到姜暮面前,背著手倒走,兩只發(fā)髻一搖一搖:“好啊,哥哥,等你金榜題名,當了大官以后,你建一座大宅子,給我一間小房間就好了,我還給你調(diào)香做衣裳?!?p> 姜暮伸手虛扶著她,有點擔心:“你走慢點,別掉下去了?!?p> “不會,我有分寸?!?p> “等你成婚那天,不管我有沒有入仕途我都給你建座宅院,你想在里面種花也好,調(diào)香也好,養(yǎng)魚也行,都隨你?!?p> 月梨聽了突然停下腳步,仰頭看著他。
我看不到月梨的表情,但是能感覺她心情變得不太好。
她聲音有些哽咽顫抖:“暮哥哥,我不想成婚,我一輩子跟著你行嗎?”
姜暮舔舔嘴唇,艱難地開口:“你今年也十五了,過兩年便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我爹臨終前特意囑咐過我,他和匡叔叔是至交,如果不照顧好你,他在九泉下沒顏面見你爹?!?p> 月梨哭了:“我知道,我給你和姜叔叔添了好多麻煩。暮哥哥,你別趕我走,我不嫁人。我之前怕爹丟下我,我會當孤兒,現(xiàn)在我怕你丟下我,你現(xiàn)在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你不要我,我就徹徹底底無依無靠了?!?p> 姜暮于心不忍,他伸手拂去月梨臉上的淚痕:“我不會不要你,我永遠是你的依靠,但是以后會有人比我更愛你,他會把你當做生命一樣珍惜和愛護,他會是和你共度一生的人??赡莻€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