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人最可怕的是服了老，張小華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怪圈，他頻繁的提起自己老了。
也是村中老朋友的死去刺激了他，草甸子的西邊松樹林里多了無數(shù)個色彩鮮艷的花圈，陽光下閃著奇異的光，張小華以前還會進去拿些牛舌餅，上供的水果。后來他竟抵觸踏足進去了。
張小華變得越來越固執(zhí)，誰都和他說不通道理。
張烊不敢同他講道理，怕把他氣出個好歹，外人的吐沫星子會淹死自己，自己和馬桂珍會無所依靠，這似乎是沒有辦法的，誰讓張小華已經(jīng)六十多了呢。
他養(yǎng)了很多家禽，兔子一窩一窩熱死，雞總是丟，牛累的只剩一副骨架，出去的時候腹部癟的像放了氣的氣球，回來的時候像吃了一口氣的氣球，羊瘦小的如同鄰居家的大黑狗，旁人說他，“你把院子里的牛糞清一清，搭個牛圈吧”
“嘿，哪有時間”
“你歲數(shù)那么大了，把牛羊賣了，歇歇吧”
“這不都是為了我姑娘上學(xué)”
“你那牛養(yǎng)不養(yǎng)都不掙錢”
“這不都是為了姑娘上學(xué)”
“……”
張烊經(jīng)常聽張小華那么說，她不知道是誰在逼誰，張小華不給自己買衣服，她在冬天穿著秋季校服，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為了不被同學(xué)笑話，大冬天洗衣服不干，拿到屋里烤化濕漉漉的穿在身上，從頭到腳冷的要命，張小華從不心疼自己。
他在服裝區(qū)的100塊錢棉服那逛了又逛，卻舍不得買，他對張烊說，“能省就省，這都是為了你上學(xué)。你大姨去年冬天給你寄過來的棉服呢”
“爸，那衣服我去年在家穿了一冬天，洗不出來了”
“害，那不比沒有好”
“人沒說南京路上好八連，一條褲子穿九年，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穿三年”
“……”
“不用了，我不冷”
張小華買200多的電焊機，一次都沒用過，買了一輛舊蹦蹦車，成了新的狗窩，他愿意畫六百元給牛買五袋飼料，卻不愿意在寒風(fēng)凜冽的冬天給張烊的自尊披上一件外衣。
張烊對他說，“爸爸，我愿意每天去二隊等車，你把車費給我買件衣服吧”
“不行，現(xiàn)在黑車多，你沒看電視上拐賣婦女兒童的”
“爸，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而且有同學(xué)和我一起走”
“不行，咱們一直打你周叔叔車，你不坐了，人家怎么想咱們”
即便張小華這么說的時候，張烊還是很感動，畢竟爸爸不舍得她在冷風(fēng)中等車，是很深的愛了。
可他卻經(jīng)常拿這件事來壓自己，“一個月好幾百打車費，伙食費花著，才考那么點分，你怎么尋思的呢，一點臉都不給大人長，在學(xué)校走也不嫌丟人”
“那我不坐車了”
“也不上學(xué)了”
張烊看著張小華道，“他們都欺負我，真的，他們罵我”
“小孩那都是鬧著玩”
“不是……”
“算了”
“都是為了你上學(xué)”
“爸”
“都是為了你上學(xué)”
“考大學(xué)”
那段時間張烊特別討厭生活中的一切，她也對錢厭惡至極，少年人應(yīng)該是怎樣的，心懷遠方，一腔少年心氣，孤勇而又恣意？不，她就應(yīng)該因為長的丑被欺負到死。張小華就應(yīng)該為了一次貧困補助款跑前跑后，錢的氣息充斥著世界所有被標(biāo)了價碼的東西上。
人們都覺得張小華挺可憐的。
在冬天張小華從厚厚的雪層扒苞米秸芥的時候，一步一踉蹌的老人帶著厚厚的帽子，穿著奶奶生前給他縫的大厚棉褲，呼氣的時候胡子上了一層霜。
鄰居家的材火垛上了記號，張小華每每背材火回來的時候都要嘆一句，明年要擠出時間來打柴火了，人家都等著看咱家笑話呢。
夏季的大雨天，打雷聲震耳欲聾，張小華躲在牛車下?lián)跤?，張烊和馬桂珍拿著一個盆叮叮當(dāng)當(dāng)接雨水，目光透過雨幕向外看，南面的包谷地被大雨澆的東倒西歪，張小華卻遲遲沒有回來。
張烊年少不懂事，她也覺得自己挺可憐的。
每次學(xué)校上報補助款的時候，都是張烊難堪的時候，張小華領(lǐng)著馬桂珍在走廊上走來走去，老師都會喊一句，“張烊，你爸媽來了”
她又心疼張小華被幾百塊錢支配的樣子，又覺得難堪。
隔壁班的老師教訓(xùn)學(xué)生，張烊切切諾諾的站在張小華身旁，他把袋子放在窗臺上，掏出復(fù)印件給張烊，“大閨女，你們黃老師說還差公社證明”
“爸，我不知道，你去問我們老師吧，我去上課了”，張烊佯裝撓了撓頭，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后邊那兩個人的表情。
“好好好，去上課吧”，張小華笑著道。
后來張烊才明白，她以為的那些難堪，其實沒有人在乎，她太自以為是了，自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會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自慚形穢這東西只能讓你越來越糟糕，一個自己有希望的人，在心里一定是認同自己的，心理上的強大能夠給人以平時沒有的勇氣。人啊，大概是越長越回去了，他們忘記了小時候看的動畫片，那種心靈的強大叫做信念，人何妨幼稚些，多想些有趣的事。人何妨簡單些，再簡單。簡單到會因為天氣的晴朗，飛鳥掠過頭頂，一頓心滿意足的午飯而開心。
笑和哭都是一種表情，真正支配情緒的其實是自己的心，難過時看部電影，想哭就釋放一下。聽首歌，讓情緒跟著歌曲從平淡到高潮。一切不堪的情緒宣泄完，再呼呼大睡一覺。
一起躍入人海
做一朵奔涌的浪花
還有說不完的話
風(fēng)催著我們出發(fā)
那個平凡的背影
去遠方還是故鄉(xiāng)
迎著明天的風(fēng)沙
有太多孤單無人回響
你是否和我一樣
帶著倔強不投降
那就這樣出發(fā)，
再見吧和我一樣匆忙的人啊
你們的歌聲
在深夜的夢里輕輕回響
時間會回答成長
成長會回答夢想
夢想會回答生活
生活回答你我的模樣
海洋會回答江湖
江湖會回答河流
河流會回答浪潮
一起躍入人海
做一朵奔涌的浪花
_毛不易【入?！?p> 未來是怎么樣的，沒人說的出，那些教科書式的成功從來都只是一個風(fēng)向標(biāo)，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通往你自己最向往的那條路，不要因為同行的旅人太優(yōu)秀而停止不前，生命中的每次遇見都不會辜負你，不幸的人教會我們珍惜生活，光芒萬丈的人教我們夢想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