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前進面有難色：“吉工，你是知道的，這臺機器才用了幾年，買的時候可是花了幾百萬，那時候我也有錢，買的都是最好的貨色，哪知現(xiàn)在代工生意越來越難做，所以這些設(shè)備我都是賤賣，給你可差不多是十分之一的價格，真的不貴了?！?p> 他說這話我贊同，這臺機器確實很劃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舊的勞斯萊斯也是勞斯萊斯，給我的價格確實是友情價，可是我囊中羞澀，只有開普桑的實力偏要開寶馬，那可不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難啊。
一通詢價后，要在項前進這里配齊一條生產(chǎn)線，最少也得150萬，劃算倒是劃算，只是離我的預(yù)期還有些差距，我原先是打算百萬左右能夠配一條暫時不落伍的產(chǎn)線，這也超出太多了。我得回去和股東們商量商量，項前進很客氣，留我在廠里喝茶。
廣東人愛喝茶，來深圳做生意的很多外地人也有了這個習(xí)慣，每個公司幾乎都有一個茶臺，配上各式各樣的茶葉，招待客戶，邊聊天邊談生意。項前進給我沏了一壺上好的大紅袍，我嘗了一口，很香，我贊揚道：“這紅茶不錯嘛?！?p> 項前進嘿嘿一笑：“吉工，你這就外行了，大紅袍不是紅茶?！?p> 我驚訝道：“大紅袍不是紅茶？那為什么叫大紅袍呢？”
項前進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泯一口道：“它叫大紅袍是因為一個典故，但是它是巖茶?！?p> 傳說古時，有一窮秀才上京趕考，路過武夷山時，病倒在路上，幸被天心廟老方丈看見，泡了一碗茶給他喝，病就好了，后來秀才金榜題名，中了狀元，還被招為東床駙馬。一個春日，狀元來到武夷山謝恩，在老方丈的陪同下，前呼后擁，到了九龍窠，但見峭壁上長著三株高大的茶樹，枝葉繁茂，吐著一簇簇嫩芽，在陽光下閃著紫紅色的光澤，煞是可愛。老方丈說，每逢春日茶樹發(fā)芽時，僧人們就鳴鼓召集群猴，穿上紅衣褲，爬上絕壁采下茶葉，炒制后收藏，可以治百病。去年你犯鼓脹病，就是用這種茶葉泡茶治好的。狀元聽了要求采制一盒進貢皇上。第二天，廟內(nèi)燒香點燭、擊鼓鳴鐘，召來大小和尚，向九龍窠進發(fā)。眾人來到茶樹下焚香禮拜，然后采下芽葉，精工制作，裝入錫盒。
狀元帶了茶進京后，正遇皇后肚疼鼓脹，臥床不起。狀元立即獻茶讓皇后服下，果然茶到病除。皇上大喜，將一件大紅袍交給狀元，讓他代表自己去武夷山封賞。一路上禮炮轟響，火燭通明，到了九龍窠，狀元命一樵夫爬上半山腰，將皇上賜的大紅袍披在茶樹上，以示皇恩。說也奇怪，等掀開大紅袍時，三株茶樹的芽葉在陽光下閃出紅光，眾人說這是大紅袍染紅的。后來，人們就把這三株茶樹叫做“大紅袍”了。有人還在石壁上刻了“大紅袍”三個大字。從此大紅袍就成了年年歲歲的貢茶。
我聽得津津有味，這做老板的果然博古通今，還有閑情逸致了解茶葉故事，真是有境界。既然是貢茶，我得多喝幾口。但是項前進說了句讓我失望的話：“真正的大紅袍市面上是沒有的，只有那三株樹，產(chǎn)量有限，都得進貢中南海，我們喝的大紅袍，基本都是嫁接的?！?p> 搞了半天，是山寨大紅袍。不過，至少是大紅袍的血脈。就像我做山寨機的，但我也是大公司出來的不是。項前進留我共進晚餐，這時電話響了，我一看聯(lián)系人，是方平。
方平在電話那頭很是慵懶：“仁哥，你別忘了今晚的飯局啊，我們黃總可是很有誠意的哦……”
靠，我把這茬給忘了，他們約我今晚在湘約請吃飯，我還在關(guān)外這么鳥遠(yuǎn)，得趕快趕回去了，不然等到下班時間大塞車，只能趕回去吃宵夜了。
我婉拒了項前進的好意：“項總啊，飯我就不吃了，晚上還約了人，設(shè)備的事我回去跟伙計們商量一下再答復(fù)你，謝謝你的好茶，告辭?！?p> 湘約請大酒店是個高檔的湘菜館，融合了粵菜的精致，在深圳開的風(fēng)生水起，定位都要提前，請我在這里吃飯，看得出來，黃海昌很看得起我。
一進包間，熟悉的氣氛，還是一樣的人馬，黃海昌、方平、王小姐、我。
我特別注意了王小姐，跟第一次見我不一樣，這次她的打扮莊重了一些，但是更有韻味，我不自覺的夸上了：“王小姐，許久未見，甚是想念啊，你又長漂亮了?！?p> 王小姐被我一夸，臉上隱現(xiàn)朵朵桃花：“吉工，你別取笑我了，我還是我，只是你，已經(jīng)做大老板了，還有，能不能別叫我小姐，叫我靜儀好了?！?p> 上次也沒問她的名字，原來這么文雅，我伸出手：“好的，靜儀，幸會幸會?！?p> 黃海昌哈哈一笑：“吉工啊，上次一別有幾個月了，沒想到你已經(jīng)出來發(fā)展，而且做的是風(fēng)生水起，恭喜恭喜。而且看你的狀態(tài)，比在以前的公司要春風(fēng)得意多了，你看看我們王經(jīng)理，都被你逗得樂得合不攏嘴了?！?p> 我謙虛的回應(yīng)：“哪里哪里，論水平，跟你黃總比，我那是包公面前曬太陽，差了火候啊?！?p> 寒暄客套一番，大家落座開餐，黃海昌舉起杯：“來，吉工，我敬你一杯，感謝你對我們卓異廠的不離不棄……哦不，吉總，你看我這記性，老是以為你還在以前的公司?！?p> 我一擺手：“沒關(guān)系的黃總，就叫我吉工吧，聽著親切。不就是個稱呼嗎？”
我一瞅桌上的酒，是茅臺，想起大紅袍的典故，心想這酒不會也是山寨的吧？茅臺產(chǎn)量想來也是有限，市面上有真的嗎？不過人家一番盛情，假的也得當(dāng)真的喝。
方平也懂味，在一旁說我的好話：“這些天要感謝吉工對我們業(yè)務(wù)的支持，真是把我們當(dāng)朋友了，來，我來做個陪，干了！”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沒忘方平的囑托，在他老板面前要美言幾句：“是我要感謝你，要不是你的大力幫忙，我的貨也不會出的那么順暢。”
我轉(zhuǎn)頭對黃海昌說：“有其老板必有其屬下，黃總，你這個部下真不錯，你們公司在你的領(lǐng)導(dǎo)下，人才濟濟，海納百川，生意昌隆，前途無量啊?！?p> 氣氛一派祥和，轉(zhuǎn)眼間，幾杯酒下肚，大家更加的敞開心扉暢所欲言。
黃海昌的講話非一般的水平：“吉工，上次跟你喝酒就知道你絕非一般人，不會老是給人打工，果然，才短短幾個月，就自己開了公司，而且生意越做越大，聽方平說，你的訂單是越來越多，我們都有些忙不過來了，希望我們以后繼續(xù)合作愉快，有什么搞不定的事，盡管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
我搖了搖頭：“黃總啊，我這點蝦米訂單在你眼里，也只是聊勝于無，你就別笑話我了。你們能及時的給我出貨，我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了，來，我敬你們一杯，還望以后多多關(guān)照?！?p> 黃海昌一本正經(jīng)道：“誒，吉工這話就不對了，不管訂單大小，就沖著你一直關(guān)照我們的生意，那也是我們求之不得的合作伙伴，再說了，生意都是由小做大的，我看好你！”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我也就把我的苦惱跟他們傾訴了一番，把我想自己組建產(chǎn)線的想法和盤托出，希望他們給我支支招，我也不怕他們擔(dān)心我這個客戶的流失，反正我這點訂單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應(yīng)該不會太傷害大家之間的感情吧。
方平果然有些不悅：“吉工，雖說有時我們安排不開產(chǎn)能，但是只要你提前通知，我每次還是沒掉你的鏈子吧，你自己買產(chǎn)線有必要嗎，花錢費米的，還不如給我們賺……”
黃海昌打斷了他：“誒，方平！吉工說的有道理，自己配一條產(chǎn)線確實對發(fā)展是有好處的，但是我們是不是能想一個雙贏的辦法，既替吉工省錢，又保證我們和吉工的合作更加緊密呢？”
黃海昌縱橫商海多年，無商不奸，我相信他這個老狐貍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我想聽聽他的高見：“黃總，看樣子你有妙計？愿聞其詳！”
姜還是老的辣，黃海昌的辦法可謂天衣無縫：“你看啊，吉工，現(xiàn)在的代工生意越來越差，做代工廠的運營成本越來越高，你也知道，我們卓異廠幾乎是保本經(jīng)營，而且淡旺季的生意差之千里，忙的時候忙的要死，閑的時候黑燈瞎火，這部分閑置的產(chǎn)能完全可以給你啊。
我點點頭，整合資源是大勢所趨，消耗過剩產(chǎn)能是最實惠的辦法?！?p> 黃海昌繼續(xù)闡述他的意見：“辦法很簡單，我給一條產(chǎn)線給你，你只要付很少的租金，生產(chǎn)由你自行調(diào)配，我們要是遇到忙不過來的時候，你還可以再租還給我。這樣，你既擁有了一條產(chǎn)線的自主權(quán)，又降低了風(fēng)險，有剩余產(chǎn)能還有現(xiàn)成的客戶，對我們來說，富余的產(chǎn)能也有了去向，這不是一箭雙雕的雙贏局面嗎？”
我猛的一拍大腿，酒醒了不少，真是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