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四處張望一下，見無人向他們這邊瞧過來，稍微舒緩了一口氣，捂著孩子的嘴，裝出生氣的模樣，“別胡說八道的，下次看我不把你關(guān)在屋子里面，調(diào)皮搗蛋，誰讓你這小鬼跟出來的！”
孩子倒也是懂事，老人曾跟他講過許多關(guān)于鬼啊神啊的事情，他心里犯起了迷糊，打著小鼓，心里念著大老爺真是厲害，這么多兵都是他的。從大兵身旁走過，看見他身上泛著銀光的刀，心里既怕又好氣，伸出手摸了摸，稚嫩的小手頓時被劃開一道大口子，鮮紅的液體順著縫隙流出來。
“你干什么！哪來的小鬼，大手大腳的?！贝巳耸悄聴薜姆朗乇?，為人極其警惕，稍微有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察覺得到，猛地一后頭，凌厲的眼神嚇的孩子抖起來。
那人上下打量了老人幾眼，臉上泛上一股狐疑，“你們是送柴火的？這臭小子是你的孫子？”
老人連忙點著頭，“大爺饒命，我孫子不懂事，得罪了大爺，大爺放過我們這些可憐人吧?！?p> 那人凌厲的目光微微柔軟一些，擺擺手，“趕緊走，下次送柴火別帶著娃子出來，礙手礙腳的，此重地也非任何人都能闖進(jìn)來的?！?p> 老人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又是一副溫和樸實的老人模樣，拉過孩子的手，邁著蒼老的步子速速離去。
老人聰明得很，甚至大皇子蕭孟性情暴躁，不好得罪，從那些女眷的帳篷繞過去。
孩子半張著小嘴，“爺爺，那人的東西不可以動嗎？”
老人神色不變，整個人卻是緊張了不少，“這里的任何東西都不可隨意亂動?！彼鞠胪{這孩子會丟性命，看著他臉上的淚痕，心里不忍，喉嚨哽咽。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此起彼伏，越來越近，踏碎地上殘留著的枯黃的落葉，聲音猶如千軍萬馬呼嘯而來，生生將人撕裂一般，每一次揚(yáng)起的鞭子狠狠抽在人的心口，“駕！”
老人轉(zhuǎn)回頭去，身后急匆匆的身影嗖的一聲飛快從身邊經(jīng)過，裹挾著一陣寒風(fēng)，刺骨的寒冷，老人年老體衰，險些沒有站穩(wěn)，打了一個踉蹌，摔在地上，被鋒利的石子硌得生疼。
剛要舒松一口氣，驟然間卻發(fā)現(xiàn)身邊少了什么，老人一雙干澀的眼睛四處搜尋，一切都是那么快，僅在一眨眼的功夫，孩子湮沒在駿馬龐大的身影下。
“豆子！”老人驚喊一聲，聲音嘶啞粗嘎，一雙本就不十分明亮的眼睛神色全失。他聽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慢慢消停，心仿佛被什么東西緊緊揪住，碎成玻璃。
索達(dá)雅原本是來找穆棲修要人，她本是草原上的人，提韁之馬本事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在這人群熙熙攘攘之地卻也絲毫未有所顧忌，未想到眼前突然閃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勒馬時已是來不及，馬受了驚，馬蹄聲從迅猛逐漸消停。索達(dá)雅被馬甩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個滾，身上有多處擦青，腦子里面轟隆一片，緊咬著紅唇，痛的吃緊。
“那個該死的？！”周圍的人見是北梁公主，一股腦涌了上來，扶著她，索達(dá)雅一把甩開，狠狠地瞪了他們幾眼，“滾開！”遂將目光定在老人身上，語氣兇惡，“哪里來的賤貨，竟然敢擋我的馬？”
老頭失了魂，愣愣走到孩子身邊，孩子臉上滿是血，耳朵里面，鼻子里面，甚至兩只原本十分炯亮的眼睛里面血流不止。就連旁邊的隨從看著心里都頗是不忍，偷偷轉(zhuǎn)回去擦著淚。
老人緊緊抓住孩子的衣服，怔怔的目光逐漸轉(zhuǎn)為悲痛，原本就布滿皺紋的滄桑的臉上更是猙獰，嘴角扯到耳根子，哭的天地動容，“豆子，都是爺爺害了你，我的豆子啊，你還我的豆子……”
索達(dá)雅目光撇過那孩子身上，又轉(zhuǎn)向那匹受驚而不知所向的駿馬，最后一絲同情心被蠶食，嘴里雖是咒罵，卻是一眼也不敢再去看那孩子的臉，聲音雖怒，卻是打著顫，“賤民，你驚了我的馬，我要你跪在地上給我把馬糞舔干凈！”
蕭國的兵心里極其厭惡這位索達(dá)雅公主，這樣蠻橫無理的女人才是該死，卻也沒有一人敢得罪她。
老人抬起頭看著索達(dá)雅，抱起他的小孫子，顫顫抖抖走到她面前，目光透露出一個從未有過的兇狠，索達(dá)雅有些害怕，竟然向后縮了縮身子，微微皺起眉頭，“你這賤民，是不想活了嗎？”
見老人還是不停地靠近她，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警告，索達(dá)雅一鞭子抽了過去，老人本就年老體衰，腿腳不便，這一鞭子直接把他的酥脆的骨頭甩斷，老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眉頭微微皺了皺，痛的打緊，臉上的堅毅卻是不變。
兩只空洞的眼睛里面燃燒著的光似乎要將這個英氣的女人活活燒死，“善惡有報，你這樣為非作歹不怕遭報應(yīng)嗎？你就算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去舔馬糞，我死了，做鬼也不會當(dāng)過你?！?p> 索達(dá)雅氣急，一張臉氣的慘敗，心里卻是又驚又怕，一巴掌狠狠地掄了過去，老人沒站穩(wěn)，一個趔趄摔在地上，臉搶在地上，蹭起老皮，伸出膿血。
索達(dá)雅拔出刀，狠狠朝著老人插去，身旁的人緊閉著眼睛，沒想到這索達(dá)雅竟會如此兇狠，就算是一個男人也未必如此下手狠絕。
“蹭！”她感覺手腕火燒一般的疼痛，松軟無力，手里的刀子滑落在地上，清脆的一聲響，在地上砸出凹痕，她登然睜開眼睛，眼里滿是憤怒的火花，整個人心里的怒火節(jié)節(jié)攀升，氣憤到極點。
見身后的女子慢慢靠近，步伐悠閑得很，絲毫不覺得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有任何越居禮數(shù)的行為，雪亮的眸子里面竟然透出絲絲嘲諷！
索達(dá)雅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莫凝香，怎么又是你，我不去找你的麻煩，你反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怎么，活膩了么？”
莫凝香笑容實在是嘲諷，唇角一勾，目光從索達(dá)雅怒氣沖沖的面上掃過，俯下身子，撿起索達(dá)雅丟下的馬鞭，撫在手掌，見索達(dá)雅滿臉的不可思議，伸出手遞過去，“怎么，公主這是想要拿這馬鞭再嚇唬我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