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麗貴妃

　　大洵皇宮雖不如戚國皇宮奢華，卻也是氣派非凡，而最受大洵帝寵愛的麗貴妃所居住的長福宮，是整個后宮里最宏大壯麗的一處。

　　“兒臣給母妃請安。”宮云飛在氣質(zhì)雍容華貴的婦人面前跪下。

　　“孩兒，你可回來了，夠讓你母妃盼的?！丙愘F妃彎身扶起宮云飛，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翻，笑容慈祥。

　　“兒臣出門遠行已久，讓母妃記掛，兒臣不孝?！?p>　　“就知道嘴上乖，若真有心，怎么使團的人早早回了，你卻還舍不得回來。可是又沉溺流連在蜂蝶堆中，不忍離開？”麗貴妃言語責(zé)備，臉上卻是寵溺。

　　“沒有，那都是過去不懂事，這次去有母妃之命在身，豈敢敷衍。”

　　麗貴妃收回笑容，神色莊重問道：“可查到什么消息？”

　　宮云飛面帶歉意，搖頭：“沒有。當(dāng)年那些參與其中的人，可能真的全都不在人世了。”

　　麗貴妃長嘆一聲，雙目含淚：“怎么會……怎么會！”

　　宮云飛安慰：“母妃，事情已過去二十年，皇兄還在人世的消息，也可能是有所誤會，如果皇兄尚在人世，早就回宮中來了?！?p>　　“只怕他是想回來也回不得?！丙愘F妃拭著眼淚。

　　“蘭妃都已經(jīng)被打入冷宮，已再無能力去害誰了?！?p>　　麗貴妃搖搖頭，沒有回話，片刻又道：“你沒有其他事情要對母妃說的？”

　　宮云飛忽然羞赧，欲言又止。

　　麗貴妃嗔道：“好啊，孩兒長大了自然有自己的秘密了，現(xiàn)在不愿說，那就等愿意的時候再說吧?！?p>　　“孩兒對母妃哪有什么秘密，只不過事情是小事，不值得母妃費神罷了。若是有點眉目，孩兒第一個就說與母妃聽?！?p>　　麗貴妃端詳著宮云飛，便知他所謂的小事，恰是他真心在意的事。雖然宮云飛沒有向任何人提起賜婚的事，但麗貴妃豈會絲毫沒聽聞他與蕭楚楚的事，如今看出他的反應(yīng)，便肯定他真的用了心。

　　麗貴妃倒更愿意他流連蜂蝶，不妄動真情，免得日后情根錯種，不能釋懷。

　　“好，那我等著你來找我說。你剛回來，應(yīng)該還有很多事要辦，趕緊去忙，忙完好歇息了?！?p>　　“兒臣遵命?！眲傄嫱?，又想起來說：“母妃，兒臣這幾日會住在宮外，但每日都會進宮給母妃請安?！?p>　　“料是住到宮外也跟你剛才說的小事有關(guān)，我就不問了，你若是太忙，不必每日來請安也可?！?p>　　“那可不行，兒臣可想母妃呢！”

　　母子齊聲笑笑。

　　等宮云飛走后，麗貴妃命奴婢：“準(zhǔn)備擺駕，本宮要會會那個婦人?！?p>　　婦人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麗貴妃?！斑@地方簡陋冷清，是不祥之地，是什么吸引你這尊大佛也紓尊降貴前來？”婦人一身素白，看得出已穿了有些年頭，衣領(lǐng)和袖口處泛著淺淺的黃，她披頭散發(fā)，面容慘白，消瘦得過分的身軀使得袖子似是被一支竹竿撐著。

　　“孩兒回宮，我這個做母妃的心情大好，便到這來，跟蘭妃同享一下喜悅。不過這份心情，蘭妃永遠沒有福氣享受，因為你的孩兒，已經(jīng)死了?！?p>　　婦人拿著篦子的手微微一顫：“他自七歲以后，便不是我的孩兒，而且二十年前就說他已死，何必今日舊事重提?！?p>　　“若不是你急功近利，皇上怎會把二皇子送到我手上撫養(yǎng)。多乖巧聰明的孩子，我視為己出，盡心教養(yǎng)，你卻教唆他兵行險著，結(jié)果呢，他不但沒能回到你身邊，沒能幫你恢復(fù)妃位，連命都沒有了，死后還要背負罵名！昊兒他沒有錯！”

　　麗貴妃聲淚俱下，是白頭人送黑頭人的斷腸。

　　“當(dāng)年二皇子死訊傳出，你就是這樣在陛下面前哭喪，陛下看你一副慈母的樣子才心軟，封了你做貴妃。所以二皇子的死幫了你不少，最高興的應(yīng)該是你才對?？墒俏矣植幌矚g你這么高興，所以我要告訴你，當(dāng)年是我慫恿二皇子沒錯，但是以你對陛下的了解，如果陛下不默許，二皇子又怎能有順利到維州去。我失德不過是個莫須有的罪名，二皇子一行人如果不死，大洵就要被討伐，二皇子就算能成功回到大洵，你以為陛下會讓他活著！”

　　“你別信口雌黃，虎毒不食兒，陛下不會這么狠心！”

　　“我這個二皇子的生母，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都可以犧牲出去，陛下有那么多孩兒，他會比我更不舍嗎！一個死無對證，省了多少功夫！哈哈！哈哈哈哈!”蘭妃的笑比哭聲更讓人不安。

　　“陛下的英名，豈能由你這罪婦來玷污！”麗貴妃斥罵道。

　　“在宮中都幾十年了，你這么天真也還能做貴妃！你是歪打正著，陛下看到你失去養(yǎng)子而痛心，就倍加疼愛你的親生兒子。我和我的孩兒比起你們母子，什么都不差，就差在運氣！”

　　麗貴妃對身后的婢女道：“你們都退下，本宮要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個口出狂言的罪婦?！?p>　　“教訓(xùn)我這個廢妃，麗貴妃親自動手，就不怕弄臟了手。”

　　待婢女把門關(guān)上，麗貴妃向蘭妃走近兩步，低聲道：“云霄可能尚在人間?！?p>　　蘭妃猛然轉(zhuǎn)過身來，雙目圓睜：“你說什么！”

　　“這么多年，我的人一直在追查云霄的下落，幾個月前有消息說他在都閬邑，可派去的人依然查不到云霄的音訊。你告訴我，當(dāng)年的事情，是誰在中間做聯(lián)絡(luò)人，也許多一些線索，就更有機會找到云霄?！?p>　　蘭妃輕笑幾聲，道：“你以為你這么說，我就會上當(dāng)？你怕我背后還有人，怕我有一天會翻身。我告訴你，即便我背后還有人在，也成不了氣候，威脅不了你，你無需花心思來演這么一出戲?！?p>　　“不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機關(guān)算盡的，我如果不是真心要尋回云霄，何必吩咐云飛親自前去戚國?！?p>　　麗貴妃又等待了片刻，蘭妃依然不語，于是便轉(zhuǎn)身走了。蘭妃一個人痛哭了大半夜，拿不定主意。

　　景盛宮內(nèi)，戚寧手中拿著一封信函，在大殿一邊踱步，一邊思忖良久，而后道：“沒想到兵部、河道總署、尚書院都滲透著惠國舊屬。”

　　“當(dāng)年父皇有令，惠國舊屬可以在我朝任官職，但僅限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職務(wù)，且官級都在末四級，皇兄登基后，宅心仁厚，主張唯才是用，放寬了父皇定下的對惠國舊屬任職的種種約束，這批名單上的大部分人進入到相關(guān)機構(gòu)、職務(wù)得到提升，都是在皇兄登基之后?！?p>　　唯才是用是賢明之舉，可惠國曾經(jīng)是敵國，這些人曾是敵國子民，就算我朝不用他們，大戚就找不到勝任的人嗎！

　　戚寧心中雖這樣想，但未曾說出，畢竟皇兄已逝，只道：“不知這批名單上的人，哪些是真誠效忠我朝，哪些仍存有為舊主賣力之心。”

　　“我派人監(jiān)視他們每個人。”寧王道。

　　“如此不是不可，但也只算守株待兔。這名單上有二十多人，不算維州監(jiān)海分局已經(jīng)暴露的六人，需要監(jiān)視十四個人。除了已在我朝任職務(wù)的二十多人，可能也還有其他同袍，這些人隱藏于市井，不是那么好監(jiān)視。但如果，我們能讓其中一個人把確切的名單確定好，豈不事半功倍?！?p>　　“他們隱忍了這么多年，一直藏在暗處，誰還會到現(xiàn)在才放棄，更別說出賣同袍?！?p>　　“這就要看他們是忠于惠國，還是更忠于蕭丞相。當(dāng)年在軍中，我曾聽聞也親眼見過蕭丞相的部屬個個都愿意為他粉身碎骨，蕭丞相死于非命，蕭清的尸體不翼而飛，如果他們對蕭丞相忠心依舊，這兩件事就都不能置若罔聞。如此我就有把握，有一個人肯定很愿意跟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