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個頭不大,佝僂著腰,半張臉都藏在了兜帽下面,搖了搖頭,沙啞著嗓子說沒事。
女孩心里有點奇怪,剛才明明周圍都沒人的,再說了,這種地方,一般都是年輕人喜歡來拍照,怎么老人也喜歡來。
老人低著頭走到鐘面旁邊的臺階上坐下,身形隱在了陰影中,抬眼看著正在笑鬧的那對情侶,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沙漏,在手上擺弄著。
多么開心而喜悅的時刻啊,他想。
最后一對年輕人也離開了鐘樓,四周便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鐘表指針滴答的聲音,在有節(jié)奏的響著。
一雙修長白皙的腿從一旁的露臺上走過來,停在了老人面前。
老人手中擺弄著沙漏,抬頭看了眼——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笑容干凈,純粹,充滿了生命力。
“小姑娘,已經(jīng)很晚了,該回家了?!崩先说拖骂^,繼續(xù)擺弄著手里的沙漏,那里面的流沙即使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中,看起來也金燦燦的,好像自己會發(fā)光一樣。
“老人家,時間是留不住的,它只該向前走?!崩璺f意有所指的說著,走到他對邊的矮臺上,和他并排坐下。
老人手中的動作一頓,眼睛望向黎穎。
他的眼珠有些渾濁,眼神卻是分外的堅定,“可以留住的?!?p> 黎穎翹著二郎腿看著他,也不多兜圈子了,直截了當?shù)拈_口道:“就算真的能留住,也不是你這個留法,你只是把他們困在一個循環(huán)里了,自欺欺人罷了?!?p> 老人低頭沉默了半晌,用袖口反復(fù)擦拭著手中的沙漏,好半天才幽幽的傳來一句話:
“我讓他們,一直保持在開心的時光里,不好嗎?!?p> 他這句話更多的像是在問自己。
黎穎沒接話,就這么安靜的看著他。
她在這站了半晚上,也看出了些端倪,這個老人仿佛能感受到人的情緒,雖然鐘樓又這么多的游客,但他只在那些開心的人面前出現(xiàn)。
心情不好滿臉愁容出來散心的人,即使是坐在了他身邊,也看不見他。
要說葉璐依唐峰和宋謙,除了路線之外,還有什么共通點的話,應(yīng)該就是那天他們的心情都非常之好——
即將要去亞特蘭蒂斯的喜悅,還有工作取得重要進展的喜悅。
這個老人家,也許并沒有什么壞心眼,只是單純的,想將這些喜悅留住,把時間延長,再延長些。
“很久以前,還是戰(zhàn)火連天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天天來這里等她的兒子?!崩先朔路鹩行├哿?,靠在墻壁上,回憶著以前的事情。
“她每天都在門口哭啼,因為別人告訴她,上了戰(zhàn)場的人,十個有九個都會死。后來突然有一天,她居然是笑著跑來的,她說,她的兒子傳信回來了,立了戰(zhàn)功,要回來做官了?!?p> 他撥弄著手中的沙漏,來來回回,看著流沙從纖細的中縫里流出。
“可是沒過兩天,她就在門口上吊了?!?p> 黎穎眉毛一動,“為什么?”
“因為她的兒子寫完信后就死在了戰(zhàn)場上,消息一傳回來,她就上吊了?!崩先说穆曇粼阽姌抢镉挠牡幕厥幹澳憧?,開心的時間,是多么脆弱啊,轉(zhuǎn)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