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賭局
小時候,馨愿常常被爸爸打罵。馨愿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還總是被媽媽發(fā)現(xiàn)。媽媽抱著馨愿,對她說,爸爸雖然是只是一個市井小市民,性格也不好,但是卻撐起了這個家。
媽媽:“馨愿,你千萬別恨你爸,他都是為了你未來能活得輕松一點?!?p> 直到睡著,馨愿的臉頰都掛著淚痕。
爸爸和媽媽也會吵架,不過都是在馨愿不在的時候才吵。如果不是那一天馨愿放學回家比平時早了一點,馨愿也不會發(fā)現(xiàn)爸爸媽媽的秘密。
那一天,馨愿七歲,小學一年級,回家比平時早了半個小時。在門口,剛要敲門,馨愿聽到了爸爸媽媽爭吵的聲音。
馨愿從來不知道爸爸媽媽也會有鬧矛盾的時候。爸爸憤怒地吼道:“當初你回來找我,九個月后就生下馨愿,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嗎?我不去醫(yī)院做親子鑒定都是想給你留點臉,你有什么資格不愿意,人盡可夫的……”
“他爸!”眼見馨爸爸越說越過分,馨媽媽急忙厲聲阻止,“是你跪著求我我才嫁給你的。你拿著剪刀說分手就殺了我全家的時候,不是想和我好好過日子的嗎?怎么現(xiàn)在孩子越長越打,你卻越來越浮躁了呢?”
“……”爸爸又說了什么馨愿已經(jīng)不想再聽了,她靠著墻壁滑落在地,滿腦子都是“我叫了十年的爸爸可能不是我的爸爸”這個想法。
后來,十歲那年,馨愿真的找到了遺棄自己的親生父親,a國金融巨頭查理。
查理好笑地看著面前的小女孩:“就算你真的是我的孩子,再來一次,我還是不會要你,因為我想要的是男孩子來繼承我的家業(yè)?!?p> 馨愿心痛但倔強地說:“你這是承認自己是我爸爸了嗎?”
查理不置可否:“不如我們打個賭,二十年以后,如果你的權(quán)勢比我還大,那我就承認你是我的女兒。否則,就不要再來找我了?!?p> 馨愿握緊拳頭,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查理兀自冷漠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這件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事,在馨愿的心里種下了一顆想要努力出人頭地認祖歸宗的種子。爸爸工作不如意對馨愿發(fā)脾氣的時候,它就悄悄地生根發(fā)芽。所以馨愿拼了命地努力讀書,拿分。
再后來,馨愿高中的時候遇到了生命里的第三個男人,盧少。盧少擁抱她的時候,馨愿覺得爸爸的愛好像又圍繞著自己。不用多余的動作,無需言語,只要馨愿和盧少在同一片天空下,被盧少注視的目光籠罩,馨愿就感覺一直漂在水面的浮萍扎根了。
國破家亡或者生死宿敵都無所謂了,只要兩個人可以永遠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無所謂。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高三的時候,馨愿才十九歲。十九歲的人,有多天真啊。她以為,盧少的出現(xiàn)彌補了自己長期學習以來空白的情感區(qū)域和久違的爸爸的感覺;她以為,就算盧少有一天提出了分手,自己還是能考上清華,就像話本里寫的一樣;她以為,確定了心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會像磁鐵一樣回到一起。
盧少離開自己以后,長達六年的時間里,馨愿如同失魂一般渾渾噩噩。對學業(yè)也不再精益求精,似乎一個沒有求生意識的傀儡。她放棄了和查理的賭約。
馨愿知道,也許大洋彼岸,盧少的朋友正在為盧少馭女有術(shù)拍手叫好,也許自己已經(jīng)淪為旁觀者的笑柄,她還是不愿意放棄試圖聯(lián)系盧少。每天都通過班群臨時對話的功能給盧少發(fā)有去無回的qq消息。每天都提醒自己不能忘了盧少,他只剩自己了,要為他而活。每天都反省,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盧少才不愿意再面對自己對他的感情。
苦苦地支撐,猶如小時候為了查理一句承認自己是他女兒的承諾苦苦堅持。
現(xiàn)在盧少回來了,馨愿本來應該高興??墒擒霸笓?,現(xiàn)在的盧少是財閥帝國的總裁,而自己精神病在身,天天吃藥,雙非一本六年畢業(yè)生,連工作都靠盧少施舍,這樣極端的兩個人,有什么愛情可言?
盧少這一紙契約,注定能把馨愿人困在他身邊,卻無法把馨愿的心困在他身上。
休息了一天后,馨愿正式去公司報道。姜子將入職表和筆遞給馨愿,示意她填表。一邊看馨愿填表,姜子一邊交代:“馨愿,以后你的工作是普通秘書,我是你的上司,秘書長,叫我姜子就好?!?p> “好的,我會努力工作的?!避霸笇⑻詈玫谋斫唤o姜子。
姜子收起入職表,整理入檔,起身帶領(lǐng)馨愿熟悉工作環(huán)境:“打住,這些話留著一會說吧?!?p> 盧少的總裁辦公室在第十七層,總裁辦公室外是一個大型辦公場所,聚集了至少上百個正在忙碌的精英員工。除此之外,還有各行各部的專門辦公室。粗略地介紹了各個部門后,最后姜子帶著馨愿來到了秘書工作室。姜子拍拍手,工作室里兩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向姜子問好:“秘書長早!”
“笙歌,研究生期間和我跟盧少是一個導師的同學,是負責安排會客、簽約、會議等一系列的準備工作或事宜的秘書。另一位是胥禾,a國第一學府碩士畢業(yè),職責是協(xié)助總裁辦理一些文件、報告的編寫、簽發(fā)、整理歸檔等文秘工作?!苯痈甙恋亟榻B道,“認識一下,這是新來的秘書,馨愿,a國什么學校畢業(yè)來著?”
馨愿整理了一下衣服,進行自我介紹:“兩位姐姐好,我叫馨愿,今年25歲,是剛剛從a國b省工商大學畢業(yè)的大學生,初來乍到,請多多指教?!?p> 笙歌一臉難以描述的表情:“a國b省工商?沒聽說過。25歲才大學畢業(yè),別是個白癡吧?!?p> 胥禾推推臉上的眼鏡,做和事佬:“笙歌姐姐別這么說,您就是太優(yōu)秀了,其實普通人就是這個樣子啊。”
馨愿誠懇地說:“我確實有精神病,所以才這么晚畢業(yè)。所以請不要為難我。畢竟,我會做出什么事情來,我自己也不知道。”
笙歌勃然大怒:“你!”
姜子適時出聲:“都別說了,這里不是斗嘴的地方。付你們工資是讓你們來工作,不是來吵架的。馨愿,你先從助理做起吧。因為我們本來也不缺人,沒有多余的工作交給你?!?p> 馨愿發(fā)現(xiàn),普通秘書是沒有機會接觸到總裁的,貼身的事情都是秘書長在報告和溝通,更不用說她這個秘書助理了。想到不用看見盧少那張臉,馨愿覺得日子和想象中比起來還算好過??赡芤驗檐霸负婉愫潭紒碜詀國,馨愿和胥禾的關(guān)系很快就熟絡起來。
馨愿悄悄地戳胥禾:“胥禾,你說,我的工資有多少???”
胥禾從山一般的報告里抬起頭,回答:“我實習的時候,工資有九千,轉(zhuǎn)正以后是兩萬。工資不看學力資質(zhì),只看崗位,你應該和我實習的工資是一樣的?!?p> 九千,哇塞!那豈不是發(fā)了?她租房子的時候,奔波勞苦,好不容易才能湊齊三千一個月的房租,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做,跑跑腿就能拿到以前三倍的工資,還有美女可以看,馨愿直呼“大發(fā)”。
古人說,樂極生悲,不是沒有道理的。即將下班的時間段,馨愿還在為生活費不用愁而高興的時候,秘書長姜子從總裁辦公室走出來,面色冰冷:“馨愿,總裁點名讓你給他送一杯咖啡進去?!?p> 馨愿不會磨咖啡,只能用速成粉調(diào)了一杯卡布奇諾。熱水快接滿的時候,馨愿身后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90度快開的水澆在馨愿的手上,燙得馨愿手一縮,裝滿咖啡的瓷杯摔碎在地,棕色咖啡淌了一地。
姜子真誠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總裁有緊急通知需要我去傳達,沒注意你在接水,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弄灑了。你先趕緊再泡一杯給總裁端過去吧,這里待會再清理。我也先去通知了?!?p> “沒事,好的我知道您去吧?!避霸覆仄鸨粻C得紅腫的手背,急忙回復。
不愧是外國高學歷人才,即使是發(fā)生了這樣意外的事情,說話還是不急不緩,井井有條,聲如夜鶯。素質(zhì)很高,說不佩服是假的,但是撞到她這件事,馨愿很難相信姜子不是故意的。她果然知道自己和盧少過去的事情,不然工作室已經(jīng)有兩個秘書了,為了倒咖啡這樣的事情給一個小小的秘書助理下馬威沒有必要。
如果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有不該有的心思,這其實大可不必——盧少,她是決計不會再喜歡的。
馨愿端著重新沖好的咖啡,敲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盧少正在高級原木的辦公桌上批改文件,它抬頭看了一眼馨愿,心想,這是馨愿第二次進入這個辦公室。
馨愿剛把咖啡放在桌上,身子就猝不及防被盧少撈進了懷里。盧少摟著馨愿細嫩的腰身,扔掉手里價值千萬的定制鋼筆,改為握住馨愿推據(jù)的雙手。馨愿的手背被碰到,疼得驚呼出聲。盧少這才發(fā)現(xiàn)馨愿的手背紅腫了一大片。這才第一天,就受傷了,他生氣道:“怎么回事?”
“泡咖啡的時候不小心被撞到了?!避霸附忉?,你老婆吃醋了。
盧少是什么人,他怎么會不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澳憧墒俏野准埡谧仲I下的正牌情人,打狗還得看主人,為什么不告訴她們你和我的關(guān)系?”哦,不過他生氣的不是馨愿沒照顧好自己,而是馨愿丟了他的臉。
馨愿翻一個白眼,抽出手,將盧少本來想要親她的臉推到另一邊,“下班時間已經(jīng)到了,我要回家了,老板?!闭f著掙扎起身。她不愿意公布他們曖昧的關(guān)系,但凡是個神志清楚的人都不會以這樣的關(guān)系為豪,更何況,她早在醫(yī)院的時候就對媽媽發(fā)過誓,這輩子不會再和盧少有感情上的糾葛。
“走吧,一起回家?!北R少也站起身,緊緊摟著馨愿的腰往外走。他湊近馨愿的耳朵壓低聲音:“你真正的工作從現(xiàn)在開始?!?p> 盧少當著公司所有人的面大庭廣眾之下將馨愿從辦公室?guī)С鰜?,搭乘總裁專屬電梯到達一樓,乘坐專屬跑車,離開了公司。
馨愿只看到胥禾眼鏡片后面震驚到難以置信的眼神和公司同事們的竊竊私語,她不知道,就在姜子在下班時間段從總裁辦公室出來之前,盧少已將下達了將馨愿的職位確定為貼身秘書、代替姜子每天的匯報工作的命令。也就是說,從明天開始,盧少的工作時間表,就由馨愿負責安排了。
事實上,公司也確實炸開了鍋。要知道,盧少的跑車,那可只有正牌未婚妻姜子一個人坐過。不過我行我素的盧少可不會在乎這么多。
“盧少,我住的地方你知道,把我在小區(qū)門口放下來就行了。”面對盧少那張臉,馨愿強作鎮(zhèn)定,她賭自己被房東趕出來的事情盧少還不知道。
“不好意思,按照契約規(guī)定,這一年里,你都得住我家里?!北R少的話里透著得意。
“你!”馨愿氣急。
見馨愿對自己無話可說,盧少接道:“我先帶你去吃飯?!?p> 吃飯的地點是一家五星級酒店,酒店迎賓的隊伍對盧少和馨愿的到來深深地鞠了一躬,菜也出乎馨愿的意料,是火鍋。對于五星級酒店還有充滿煙火氣息的火鍋,馨愿忍不住嘖嘖稱奇。
吃飯的時候,馨愿問盧少:“你說你既然權(quán)勢遍布a國和世界,想要我乖乖聽話易如反掌,何必多此一舉設計我父親,還大動干戈賠上一條人命?”
盧少反問:“我這不就是在利用權(quán)勢讓你聽話嗎?”
他擔心馨愿放不下那個被撞死的老人,解釋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有個年輕人賭錢欠了我一個億,換不起錢,本來應該賠我一條命。是他老父親找到我,求我放過他兒子。我對他說,如果他愿意用命換,就放過他兒子。你明白了嗎?”
馨愿點點頭:“那個年輕人的父親就是我爸爸撞倒的老人?!彼圆皇且磺f,是一億零一千萬。(讀者:重點并不是錢應該是命啊好不好!)
火鍋的肉很好吃,相對于盧少斯文得體的吃法,馨愿就沒那么講究了,吃得滿頭大汗,她問盧少:“這是什么肉啊?我感覺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火鍋!”
盧少邪邪一笑:“是盧少?!?p> “嗯?”馨愿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我的二哈?”
面對馨愿不敢相信的質(zhì)問,盧少回以意味深長的目光。
馨愿控制不住突如其來的惡心感覺,狂吐不止。不敢想,不敢細問。她居然吃了自己的寵物?吐著吐著,委屈就化成淚水瘋狂地涌了出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還有底線嗎?你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早在馨愿嘔吐的時候盧少就慌了神,他趕緊過來給馨愿拍背順氣,看到馨愿急得哭出來,他也不怕臟,就那么把馨愿抱在懷里:“我騙你的,不是二哈!只是普通的狗肉?!?p> 盧少娓娓道來:“我本來不能接受有一只的名字和我一樣,但是我看到手下給我的監(jiān)控里,你抱著二哈邊叫我的名字邊哭的視頻時,我就心軟了。馨愿,我回來了,我回來就是想告訴你,盧少已經(jīng)站在你的面前了,喜歡或者憎惡都可以沖著我來,你不必再需要找任何人來代替我?!?p> “我沒有,那不是我。我們在一起過又怎樣,你有你的人生,我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這六年里發(fā)生了多少事,都是因為你!”馨愿簡直不敢相信這個逼遠在海外竟然就敢在自己家里裝監(jiān)控,這已經(jīng)犯法了吧?
盧少信誓旦旦:“我會彌補的。在我身邊,你會得到更好的資源,到達更高的平臺,得到更好的鍛煉。所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都會改!錯過的,我都愿意彌補!”
“二哈就在我家里,好好的,一根毫毛都沒掉。你丟掉的手機我也找回來了,屏幕已經(jīng)幫你修好了。馨愿乖,我們重新來過?!?p> 然后,馨愿說什么也不愿意再碰火鍋,兩人只好開車回家了。盧少強迫馨愿扔掉了原來的舊手機。
然后,馨愿見到了活蹦亂跳的哈士奇,她養(yǎng)到五個月大的幼犬二哈。在和盧少相處的一年里,二哈幫馨愿出了不少氣。
然后,在和盧少相處的過程中,馨愿慢慢打起精神,經(jīng)營她的人生,繼續(xù)和親生爸爸的賭局。但是四年的時畢竟太短了,過去六年的時間里,爸爸一直在進步,直到馨愿三十歲,她也沒有贏得最后的賭局。
殤之夢
馨愿:“我再也不會愛你,盧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