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詭詐皇子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已是深夜，陳舊的重華宮中一片死寂，鐘不二翹著二郎腿，倚靠在榻上，一邊吃著葡萄，一邊玩世不恭的笑鬧著，給他身旁唯一的宮女講民間發(fā)生的故事。

　　“誒，你說多有趣兒，那道士竟帶著那么個(gè)傾國傾城的大美女招搖過市，我看吶...這事兒不簡單，哪有道士帶女人滿大街跑的，咱們北屠，哪有這樣的事兒？誒，你說呢？”鐘不二放蕩不羈的看向身旁的宮女，狡黠的笑著，露出兩顆潔白透亮的虎牙。

　　“晴禎并未親眼所見，不敢妄自揣測?！蹦莻€(gè)叫晴禎的宮女將一件墨色的披風(fēng)輕輕蓋在鐘不二的腿上，又低頭恭敬的回答。

　　“你不敢？你還有什么不敢的...你的雙刃都被我找出來了，還說不敢？”鐘不二戲謔的笑著低頭拿起一只精致的杯子，自己將其倒?jié)M后，瞇起狹長的眸子盯向晴禎，似乎將其看穿了一般，隨后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晴禎是為了保護(hù)殿下?！鼻绲澛牶螅畵渫ā宦暪蛟诘厣?，面無表情的解釋道。

　　“哎哎哎，你說話就說話，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地上涼~”鐘不二扶起晴禎，嘆了口氣，道：“哎，我這宮里，就你一個(gè)可心的，跪壞了，我可舍不得?！?p>　　“殿下明鑒，晴禎不敢有所隱瞞?！鼻绲澠鹕?，垂下頭，握緊滿是汗水的雙手。

　　“我信你，你有什么不能信的呢？這宮中就你一個(gè)人跟我最久，自七八歲起，你就恭敬地不像個(gè)小孩子?！辩姴欢D(zhuǎn)過身背對著晴禎，陰郁的看向殿中墻上的掛著的妃子畫像?！拔也挥媚惚Ｗo(hù)，想殺我的人那么多，似你這般漂亮的宮女要是想置我于死地，呵呵、太容易了。哎~誰讓我是個(gè)不爭氣的病秧子呢，就算母親給了我鐘離策這個(gè)皇子的身份，我也依舊是個(gè)廢物，呵呵...”鐘不二搖搖頭，苦笑著又倒了一杯酒嘆息道。

　　“殿下如果早些休息，按時(shí)吃藥，不因外事所擾，不因瑣事煩憂，假以時(shí)日、定會(huì)康復(fù)的?！鼻绲澖K于抬起頭，認(rèn)真的盯著鐘不二的背影，目光閃爍的說道。

　　“呦，我倒忘了，這宮里最怕我出事兒，當(dāng)屬你晴禎第一個(gè)了，我要是哪天去了，也算是造化了，只是你可怎么辦啊...這偌大的皇宮，偏生扔下你孤零零一個(gè)人，哎，這才是我日日揪心的頭等事兒啊...”鐘不二轉(zhuǎn)過身抓住晴禎的手，神色擔(dān)憂的看著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晴禎定追隨殿下?！鼻绲濍p頰緋紅，低下頭不假思索的小聲回答著。

　　“瞧瞧...嘖嘖...這就是令本皇子最心痛的事兒了，你看看這重華宮，哪里還有個(gè)宮殿的樣子...那些該死的小太監(jiān)，小宮女終日里賭錢的賭錢，幽會(huì)的幽會(huì)！哎，自母妃死后，我身邊就剩下你一個(gè)可以說話的人了，他們...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我怎么舍得你...”鐘不二雙手捂住臉，竟哽咽了起來。

　　“殿下，殿下當(dāng)心哭壞了身體，殿下乃千金之軀，萬萬不可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晴禎雖然對鐘不二喜怒無常的性格早已司空見慣，但如今日這般倒是頭一次見。不免得驚慌失措，呆呆的站在原地，束手無策。

　　“哎...你且出去吧，今晚，讓我一個(gè)人靜靜...把那些鶯鶯燕燕也給我哄出去！記??！要用哄的！那兩個(gè)可是惹不起啊...本皇子想一個(gè)人守著母妃好好大哭一場...母妃...母妃啊...您看看策兒吧...”鐘不二說完便開始痛苦的癱坐在地，哭天抹淚的撒起潑來。

　　“殿下...鶯兒燕兒兩位姑娘乃是太后特意挑選過來賞殿下的，晴禎怎敢忤逆太后...”晴禎向來謹(jǐn)慎，可是見到眼前此景也一時(shí)不知該如何是好。

　　“太后？哦...是了，如今北屠全被太后一人捏在手里，瞧瞧，呵呵，本皇子竟淪落至此...母妃...你快看看...太后賞我，我便要收著，如今策兒想跟母妃哭訴一番都做不到?。〔邇和鳛槿俗?！母妃！策兒不配做您的兒子啊...如今連外面的鶯鶯燕燕都能欺負(fù)策兒...母妃...你睜開眼睛看看吧...這就是你尊敬的太后派來治策兒的啊...母妃...您何不帶我一起去了??！”鐘不二撲在墻上，一邊哭訴一邊撫摸畫像上貴妃的裙子，聲淚俱下。

　　“怎么又吵吵嚷嚷的，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個(gè)穿著黃色裙子的女人嬌滴滴的從內(nèi)閣走了過來，同身旁的紫裙女人小聲嘀咕著，一邊用手?jǐn)[弄著頭發(fā)一邊嫌棄的看著鐘不二。

　　“這個(gè)病秧子...有事兒沒事兒就大哭大鬧，有病沒病也早晚...”另一個(gè)身著紫裙的女人，拉著她走來，皺起柳葉眉，趾高氣昂的對著鐘不二埋怨著。

　　“哎，鶯兒姐姐算了，我看殿下也著實(shí)可憐，快別說了，我們今晚去廂房睡吧?！秉S色裙子的燕兒眼見跋扈的鶯兒就快禍從口出，趕忙捂住她的嘴，邊勸解邊使眼色。

　　“兩位姑娘，我們殿下今晚身體不適，且思念貴妃過度，還請兩位擔(dān)待，不要將此事告知于太后才好...”晴禎見兩個(gè)姑娘也是十分厭煩鐘不二，便趕緊趁機(jī)打發(fā)二人離開。

　　“哎，我們姐妹終是不稱殿下的心，晴禎丫頭，殿下怕是只將你一人放在心里，看在眼里，既如此，這里就交給你了。我們姐妹就去別苑睡了，勞煩姑娘照看好殿下，可別讓他...哭壞了身子！哼...”鶯兒趾高氣昂的看著鐘不二，又跟晴禎吩咐道。

　　“是。兩位姑娘慢走?！鼻绲澮姞?，趕緊應(yīng)了下來。

　　鐘不二見二人走遠(yuǎn)了，便不再大聲哭嚎，冷靜了一會(huì)兒，便哽咽著轉(zhuǎn)身一臉委屈的看著晴禎，“晴禎，都是我不好，誰都管不住，讓你受委屈了，你早些去休息吧，讓我一個(gè)人待一會(huì)兒。”

　　“是，奴婢退下了，殿下有什么吩咐喚我便可?！鼻绲澋皖^恭恭敬敬的回答著，轉(zhuǎn)身推出重陽殿。

　　“哎，累死我了，這一個(gè)兩個(gè)都這么難纏，一個(gè)晴禎已經(jīng)亦敵亦友了，還搞來兩個(gè)鶯鶯燕燕，這老太婆?！辩姴欢姳娙硕纪讼铝?，便伸了個(gè)懶腰，回到榻上，一邊喝酒一邊念叨。

　　雖是皇子出身，鐘離策卻因母妃是名妓沈媚兒，在宮中樹敵無數(shù)。沈媚兒是這偌大的皇宮中，名極一時(shí)的神話般的人物。

　　那一年，城中傳聞卿歌坊有一奇女子，面若桃花，顧盼生姿，琴技了得。多少王公貴族無不傾慕。然而這女子卻極少露面，只在坊中彈琴，以一珠簾為幕，從不以色示人。

　　之所以被傳的如此傳奇。還是因?yàn)殓姴欢氖甯敢H王，一日偶然在坊里匆匆一瞥，自此之后便魂?duì)繅艨M。

　　這寅親王曾花黃金前兩只為博美人一笑，卻不料想沈媚兒剛烈拒絕，令做了首詩，勸解寅親王不要沾染這煙花之地，該以輔佐圣上為畢生之追求，如今百姓民不聊生，身為親王應(yīng)該恪盡職守，為百姓做主，而不是貪圖美色，不務(wù)正事。

　　從那以后，百姓紛紛贊揚(yáng)沈媚兒是個(gè)奇女子，不僅貌美，而且膽識(shí)過人，敢拒絕親王，更能仗義直言。

　　這故事傳到了圣上的耳朵里，不免得讓他深感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gè)女子？可以如此被百姓稱贊，將寅親王折服。

　　于是便將此女子招到御花園，想要一睹其真容。沈媚兒自知無法拒絕，況且既見了圣上，便可以將民間的百態(tài)一一相告，即便落個(gè)殺頭的罪名，已不后悔。

　　那一年，沈媚兒只有十七歲，她身著素衣，略施脂粉，便去園中相見。圣上見沈媚兒并非想象中濃妝艷抹的胭脂俗粉，于是心中大為歡喜。

　　沈媚兒抬起頭雙目直視圣上并無膽怯之意，反而謙和的淺笑著行禮。圣上龍顏大悅，贊嘆她素面朝天子，不僅天生麗質(zhì)，如出水之芙蓉，更感嘆其膽量氣魄難能可貴。

　　圣上命人拿來一把上好的古琴，想一睹沈媚兒是琴藝，沈媚兒笑著拒絕，便拿出自己的古琴，彈奏了起來。

　　一曲過后，圣上贊譽(yù)有加，并要求沈媚兒留在宮中。沈媚兒跪在地上，正色道，‘若要媚兒留在圣上身側(cè)，需得圣上聽媚兒先講故事’，于是二人朝夕相對，沈媚兒將百姓疾苦，一一告知于圣上，整整講了十天之久。

　　從那以后，這北屠的圣上便用心記住沈媚兒說的每一個(gè)意見，并由欣賞轉(zhuǎn)為愛意，遂將沈媚兒納入后宮，短短兩三年的時(shí)間，便成為貴妃。

　　因?yàn)樯蛎膬旱墓适?，圣上變得更加體恤百姓，還決定，以后每一位皇子成年之后都可以出宮體察民情，這一舉動(dòng)感化了無數(shù)百姓，街頭巷尾無不稱贊沈媚兒的美名。

　　一年之后，沈媚兒誕下皇子，圣上賜名鐘離策，沈媚兒為其取字不二，寓意為天下為公，君民一致。于是更是成為后宮專寵，深得百姓贊揚(yáng)，而沈媚兒更因此，得罪了后宮的女眷，甚至圣上的嫡母——太后。

　　皇宮是個(gè)人吃人的地方，就在七皇子鐘離策八歲那年，年僅二十六歲的沈媚兒便香消玉殞。死因至今成謎。

　　而鐘離策也不再稱呼自己的名字，化名不二，為了緬懷母妃，更是為了完成母親的期望——天下為公。

　　雖然沈貴妃死后，他在宮中的地位每況愈下，但是他想要成為皇帝，想要親手將國家治理的國泰民安的理想，卻越來越濃烈。終日里扮豬吃老虎，裝成病秧子無非是想要更多的時(shí)間，更少的引起注意，好去民間招攬心腹。

　　這一次的出訪，遇到了伯卿與阿離，引起了鐘不二的注意。想要治國，救黎明百姓之疾苦，必然要有諸多幫手才能得以實(shí)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