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徐自吟嘆一口氣,從白鶴背上跳下,“我陪執(zhí)事一道上去,慢慢分說。”
當年西門淵破境失敗,意外身隕,裴士道遂離開西京城,往西隆山創(chuàng)立昊天宗門。又另遣副門主長留西京,以輔佐帝室。
從此之后,昊天門便以門主坐鎮(zhèn)山門,副門主遣駐西京,出任官職,成為慣例,歷代皆是如此。
由是昊天門與西魏帝室,彼此扶持,互為倚賴。昊天門也因此而成為西魏境內(nèi),第一門派。
然而這一代的副門主,卻卷入太尉西門仰之事,結(jié)果被擒拿下獄,廢去修為。昊天門也因此失去皇帝信任,不少弟子出走,再無人前來投奔,一時之間,迅速凋敝。
現(xiàn)任門主聞定閉關(guān)修煉,弟子們已經(jīng)十年未見其人,等到大伙終于按捺不住沖入門主院,才發(fā)覺他因為練功出岔,早已身亡。
一代天元境大能,就此隕落得無聲無息。
依照門規(guī),只有修煉過創(chuàng)門祖師所傳之功法,能拔出鎮(zhèn)門寶劍之人,方可繼任門主。
宗門之中五位堂主,皆有本領(lǐng),彼此不服,執(zhí)法長老安雪明約束不住,各堂彼此爭斗,鬧得不可開交,到如今,也沒能選出一位新的副門主。
“有時候真是心灰意冷,打算一走了之?!毙熳砸鲊@息不已,“可是安長老對我說,她私底下偷偷哭了好幾回,悔恨自己當初貪玩,耽擱了修煉。如今不能服眾,眼瞧著偌大一個昊天門,這般四分五裂,著實無顏面對歷代門主?!?p> “徐某若是就這樣走了,安長老處境更加艱難。徐某也只好賴在此處,卻并未理會門中內(nèi)斗,只吩咐堂中弟子們,繼續(xù)修煉,以免荒廢。某則時常外出,有時去給附近百姓治病,或是去采集藥材?!毙熳砸髡f著又打量齊墨云,“執(zhí)事攜皇帝書信,只身前來,想必是陛下身邊,親近之臣?”
“非也,在下乃是南楚人氏,鶴州武道學院弟子。途經(jīng)西京,受貴國主君之托,捎書來此?!?p> 徐自吟大覺詫異,只是瞧著他淡漠神色,卻不好再問詳細。
他們步入山門,眼前是一片闊大的石坪,兩邊都是屋舍,后面是壯麗的議事廳。石坪之中,擺放了幾只巨大的鐵缸,有兩個年輕女子,正湊在一處,低聲交談。
“這兩位,便是敝處執(zhí)法長老安雪明、翠木堂堂主洛翩然?!毙熳砸髡f著,便引著齊墨云,上前見禮。
齊墨云這才知道安長老竟然是一位年輕女子,不禁大出意外。
兩個女子都生得十分美貌,安雪明身穿湖藍色裙衫,眉眼間顯出幾分嬌憨之態(tài),瞧來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她拆開書信讀過,愁眉苦臉說道:“皇帝大爺要咱們再遣副門主,往京城里去做大官兒,這可如何是好?”
齊墨云打量著她,低聲詫異:“這么年輕的長老?”
“咱們可都是老妖精啦,”身穿碧色長裙的洛翩然,手執(zhí)拂塵,俏麗嫵媚,上下打量齊墨云,嗤笑一聲,“俊俏后生,快叫聲姐姐來聽?!?p> “女長老,女堂主,”齊墨云沒有理會她的調(diào)笑,挑眉說道,“貴門倒也有些意思?!?p> “安長老是聞門主閉關(guān)之前所指定,執(zhí)掌門規(guī)。”徐自吟忙道,“至于洛堂主,翠木堂中,皆為女弟子,自然堂主也是由女子出任?!?p> “我要是個男兒身就好了,”安雪明哀嘆一聲,“便自家做這副門主,想來他們幾個,就算心下不服,面上總會避讓幾分。哪里會像如今,一個個似仇人相見一般?!?p> 她嘴里嘆氣,卻還是返身至議事廳前,敲響了集議鼓。
不一會,紫金、翠木、黑水、赤火、褐土,五堂堂主、副堂主都來到了議事廳。大坪之中,還聚集了不少打聽熱鬧的弟子,各自湊堆,涇渭分明。
聽了安長老分說朝廷遣人致書之事,好幾個堂主都是面露喜色,躍躍欲試。
以副門主身份,前往西京,高官厚祿,富貴可得,往后更有可能接任門主之位,自然令人大為動心。
赤火堂堂主崔天烈,一條三十來歲模樣的彪形大漢,第一個說道:“這事好辦得很,陛下來書,乃是示好之意。這前往坐鎮(zhèn)西京之人,自然也得是有本事的,某還是那句話,比武分高低,勝者便做副門主!反正,咱們都拔不出那把劍,這門主之事,不妨往后再議。”
“某贊成,”褐土堂堂主谷文壽,一副陰鷙模樣,斜眼瞧著漫不經(jīng)心坐在屏風之上的洛翩然,“不過洛堂主,還有翠木堂慕容副堂主,就不用參與了。咱們派個女人去京城,陛下還以為我宗門無人了呢?!?p> “哦,那么崔堂主赤黎堂主,和谷堂主,”洛翩然掃他們一眼,“現(xiàn)在就打啊?!?p> “不急,”谷文壽卻不上當,“只要洛堂主親口允諾,不參與比試爭奪,咱們幾個,自然會分出高下。”
洛翩然冷笑一聲:“你提出這樣的規(guī)矩,是怕被我一針刺死?我原本對這副門主之位,無有興趣,可是身為副門主,總不能連我這個堂主也打不過?不論你們誰來做這副門主,總之,要去西京,先跟我打一場再說。”
徐自吟連忙高舉手臂:“徐某不是洛堂主對手,也無意爭這副門主,某退出?!?p> 坐在安雪明下首的齊墨云,轉(zhuǎn)頭問侍立在自己身旁的紫金堂副堂主陸琨:“貴堂徐堂主不愿出手,你可想去爭一爭這副門主之位?”
陸琨是一個形貌黑瘦的年輕人,聽得齊墨云問話,連忙笑著低聲道:“五位堂主之中,洛堂主本事最強,只可惜她是個女子,這幾位都不服。小人如今才是觀海之境,哪里敢妄想這副門主之位?!?p> 議事廳內(nèi),已經(jīng)吵做一團,幾位副堂主,自忖境界不及,不敢爭這副門主之位。只是想著若是本堂堂主去了西京,那么自家便可名正言順接任,因此無不慫恿。
黑水堂主赤黎雄、赤火堂主崔天烈、褐土堂主谷文壽,與翠木堂主洛翩然、副堂主慕容晴,爭執(zhí)不休,安雪明端坐上首,一臉生無可戀。
慕容晴身后,一個身穿大紅色長裙的俏麗少女,嗖地跳上椅背,手指著幾個堂主,瞪眼說道:“一個個都貪戀京中富貴,卻不敢跟咱們翠木堂打上一場,算什么男人!”
齊墨云微微挑眉:“這又是誰?”
“夏金繡,翠木堂中一個極出色弟子?!标戠谒叺吐曊f道,“前幾日才晉入攬云境,一對分水刺,端地厲害?!?p> “夏金繡,你并非堂中掌事之人,跑進議事廳做什么,”谷文壽叱道,“還不出去等候!”
“要我出去,可以,來趕我啊?!毕慕鹄C說著掣出一對短刺,“來啊?!?p> “才入攬云境,就這般目中無人,當真以為我收拾不了你?”谷文壽勃然而起,拔刀出鞘,呼地一聲,已經(jīng)閃至大廳正中,立時便有數(shù)道刀影,先后襲向夏金繡。
夏金繡嬌叱一聲,飛身而起,手中短刺叮叮連擊,將刀影一一震開。接著手腕一抖,短刺二變四,四變八,襲刺對手周身上下。
谷文壽一聲輕喝,驀地身形一晃,竟然現(xiàn)出四道身影,圍住夏金繡,四道刀影,上下翻飛。
一條纖細的身影忽然從屏風之上飛下,洛翩然身泛紫光,手中銀芒閃爍,叮叮叮叮連響。
谷文壽大叫一聲,幻影消失,身形踉蹌,一直退至議事廳大門處,有些畏懼地瞧著這個碧衫女子。
洛翩然捏在手里的,不過是小小一根銀針,她嗤笑一聲:“你以堂主身份,竟然對宗門之中一個十七歲女孩兒,全力出手,說出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洛堂主不對這件事,”人高馬大的赤黎渾站起身來,指著她說道,“議事我們堂主,夏金繡,普通弟子,進來的不該!你叫她出去先?!?p> “你一個西胡野人,連說話都是這般七顛八倒,”洛翩然反唇相譏,“怎么,想去西京教朝廷上下笑掉大牙么?”
“都不要吵啦,金繡妹子,你先出去?!卑惭┟饔袣鉄o力說道,“朝廷使者在此,你們爭來斗去,有什么意思呢,不如聽聽執(zhí)事有何吩咐?”
夏金繡不情不愿地收起兵器,向安雪明行了一禮,退出了議事廳。經(jīng)過谷文壽身旁,還暗啐了一口。
“蝸角之爭,惟利是務。一個個鼠目寸光?!饼R墨云冷哼一聲,起身掃視眾人,“依幾位堂主之意,強者為尊,那么在下要來做這昊天門主,想必不會反對?”
“啊?”眾人都是大出意外。
齊墨云擲下包袱,踱步至議事廳正中,吩咐洛翩然:“洛堂主既然無意做副門主,可先退下。”
“哦?!甭弭嫒幌乱庾R點頭,退回安雪明身旁,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我干嘛要這么聽話?”
齊墨云輕蔑掃視幾個堂主:“誰的本事大,誰來做門主。既然是比武,在下便也來試一試。不用擔心,在下雖是皇帝使者,卻并無官職在身,眾位只管放心出手?!?p> “我來領(lǐng)教執(zhí)事的本事那么,”赤黎雄大聲問道,“不知執(zhí)事用兵器什么的?”
齊墨云淡然擺手:“我不用兵器,你們隨意?!?p> 這一下,連徐自吟也微微皺眉,太狂妄了。
“好,既然執(zhí)事兵器不用,那么我也不用!”赤黎雄說罷,身上紅光大盛,呼地向前,缽大的拳頭,瞬間砸至齊墨云面門。
齊墨云不閃不避,以掌為劍,直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