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云也頗覺意外，微微挑眉。
“臣不能奉詔！”楊贊、張楷齊聲抗命。
“陛下這是亂命，恕臣不能茍同?！睏钯澤袂槟兀褒R公子雖有大才，畢竟從未任事，驟然委以要職，京中百官，必有物議。至尊雖有愛才之心，亦不可如此行事?？上纫札R公子為中書行走，或六部郎官，然后視功擢升，才是正理?！?p> “楊相說得不錯，”張楷這會又跟楊贊并肩作戰(zhàn)，沉聲說道，“陛下雖愛才心切，可是凡事皆有規(guī)矩，不可如此別出心裁。”
“齊賢弟，”楊贊又轉(zhuǎn)頭對齊墨云拱手，“非是本官對你有成見，此事的確不合體統(tǒng)。本官自有立場，是以絕不能奉詔?！?p> 齊墨云始終一語不發(fā)，穆繼瞧瞧楊、張二人，又瞧瞧程隱：“隱公怎么說？”
“臣愿奉詔。”程隱思忖說道。
楊、張二相大覺意外，正要反駁，程隱卻示意他們先不要開口：“只是齊公子就此入仕，驟任顯職，并無根基，只恐朝中多有不服之人，遂使行事掣肘。依老臣之見，至尊既授檢校之官，公子不必就往營中掌兵?？上葹檠惨?，熟悉部將，待胸中有了計較，再住入軍營，也是不遲。”
齊墨云站起身來，抱拳說道：“程相之言，甚合在下之心意?！?p> 程隱含笑點頭，又轉(zhuǎn)頭對穆繼說道：“老臣以為，詔書之中，可再加一條——以翰林學士知制誥，穆中官以為如何？”
“老相國果然深知陛下心意，咱家也覺得如此甚好?！蹦吕^很是歡喜，“這就向陛下復命去也?！?p> 他便留下詔書，躬身行禮，倒退而出。
齊墨云深吸一口氣，也向三位宰相告辭，轉(zhuǎn)身離去。
程隱眼見楊、張二人面色不豫，便沉聲說道：“至尊之意，是要重用一位，能夠?qū)⒖低觚R王都震懾住之人。二位賢弟，沒有瞧出來么？”
楊贊、張楷心下暗驚，彼此對視一眼，各自散開，不再理會對方。
程隱也回到自己桌案之旁，卻聽得楊贊忍不住問道：“莫非，至尊果然是有意于和王？聽說最近這幾日，和王殿下與這個齊墨云，過從甚密。”
程隱放下手中申狀，但他畢竟是性情沖淡謙和，尋思一番，依舊溫言說道：“立儲之事，至尊自有決斷，咱們不必議論太多。”
政事堂內(nèi)，幾位宰相暗藏心思。齊墨云也對皇帝突然頒詔，感到有些意外。
他沿著街道，踱步緩行，返回客館。
鴻臚客館門外，一切如常，齊墨云邁步入內(nèi)，卻見張世春正陪著一個身穿白色蟒袍的年輕男子，小心說話。
這人約莫三十出頭，身形矯健，微蓄唇髭，腰佩長劍，從容挺拔。見到齊墨云進來，他便拱手作揖道：“可是齊公子？在下鎮(zhèn)南行臺楚云狴。”
齊墨云微覺詫異：“靖王？”
“正是區(qū)區(qū)?！背漆c頭說道，“在下奉詔返京，途經(jīng)重安府城，聽說了壽岳之事，因此特來拜訪?！?p> “殿下才至京城，便先來客舍?！睆埵来涸谝慌哉f道，“下官說公子今日被幾位相國請入了政事堂，殿下卻執(zhí)意在此等候?！?p> 齊墨云想了想，拱手說道：“咱們進屋說話?！?p> 兩人進了齊墨云所居住的屋子，各自盤腿坐下，詳談許久。
靖王說起他在金灣城的經(jīng)歷，幾乎走遍了行臺轄地的山山水水，興學勸農(nóng)，鼓勵工商，廢除苛政。又從西雷部洲引入新式稻種，收成大好，這次返京，他正打算向幾位宰相推薦，以惠及諸道百姓。
不知不覺，便過了未正時。
靖王告訴齊墨云，舒靖海如今在鎮(zhèn)南軍中，做著親衛(wèi)營營將。雖然只是七品，但是其人沉默寡言，而處事果決，頗得贊譽。
“這回返京，在下沒有帶隨行扈衛(wèi)，只有兩個王府伴當?！本竿跽f道，“是以齊公子這位師弟，依舊留在金灣城。”
齊墨云點點頭，卻突然說道：“殿下這回，來得不巧，你那兩位弟弟，康王齊王，如今便如仇人相見，恨不得拼個你死我活?！?p> “他們兩個，向來如此，”靖王嘆一口氣，“帝位之爭，君臣之別，兩個弟弟心氣又高，這也是難免之事?！?p> 齊墨云審視地打量著他，突然問道：“殿下豈無意乎？”
靖王愕然瞧著他，半晌才答道：“孤王生母，原是侍奉父皇的一個宮女。父皇尚未登基之時，便已過世了。雖然后來被追封為妃，畢竟出身低微，這皇位接替，哪里輪得到在下？”
“康王齊王，連同和王在內(nèi)，也都不是皇后所生。誰又比誰高貴些？”齊墨云嗤笑道，“康王皮里陽秋，齊王性情孤傲，和王年少貪玩，皆非人主之相。靖王不出，如蒼生何？”
靖王駭然四望，這才嘆一口氣：“多謝齊公子如此褒揚，只是在下從無這等念頭。相比幾位弟弟，在下受任方伯，治政行臺，能夠做一番實事，已經(jīng)是心滿意足了?！?p>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齊墨云冷冷說道，“且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殃。如今北燕虎視，諸夷未定，一旦人主德薄而不能服眾，必起兵禍。再者，不論是康王，還是齊王登位，他們會讓殿下繼續(xù)外任？能給你一個閑職，京中安養(yǎng)，便已是仁至義盡了?！?p> 靖王依然搖頭：“在下實不敢有此非分之想，至于將來之事，在下不負國家，問心無愧，則生死早置之度外矣?！?p> “齊王登位，或許不會害殿下性命?！饼R墨云眼神凌厲，“若是康王入繼大統(tǒng)，只怕殿下府內(nèi)，必遭血光之災(zāi)?！?p> 靖王深吸一口氣，挺直身軀：“王宅之中，并無侍妾，只有王妃一人。新皇登位之后，在下便會遣散家仆，不令他們有池魚之殃?！?p> 齊墨云神色詫異，面露佩服之色：“殿下果真是至誠君子，只可惜，君子生于帝王之家，多半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人生于世，如白駒過隙，貪念過多，其實甚是無味。”靖王長嘆一聲，“所謂俯仰天地，無愧于心，則在下別無所求矣?！?p> 他起身作揖：“公子當世大才，赤誠相見，在下甚為感激，雖不能用公子之議，仍愿與公子結(jié)為摯友。在下先入宮面圣，然后打算去云麓山祭拜唐希正唐宗師，屆時公子可愿一道前往？”
齊墨云只好也站起身來，拱手還禮：“齊某必定隨往?！?p> 靖王告辭之后，齊墨云獨自默坐許久，直到張世春領(lǐng)著幾個書吏進來，手里捧著黛藍色武將羅袍、銀印青綬，滿面含笑向他賀喜：“下官們都已經(jīng)知曉，陛下今日頒詔，齊公子如今是翰林學士、羽林軍副統(tǒng)領(lǐng)，身兼文武要職。咱們給公子賀喜啦！”
“何喜之有，不過是至尊欲將在下，置于火架之上罷了?！饼R墨云輕笑一聲，卻還是摸出一小塊金錠，擲入張世春懷中，“眾位有心了，無以為謝，這個拿去吃酒罷?！?p> 張世春一張胖臉笑嘻嘻地，再次向齊墨云作揖，這才領(lǐng)著書吏們退了出去。
武將官袍、銀印都被留在屋內(nèi)，齊墨云瞧也不瞧，再次閉目打坐。
翌日，他沒有換上官袍，也沒有去皇城，沒有去拜見永慶帝，而是再次去了城北馬場。
今天和王沒有來，霍文龍面帶喜色，向齊墨云抱拳見禮：“卑職謹參副統(tǒng)領(lǐng)?！?p> “不必這般拘束，”齊墨云皺眉擺手，“至尊拿我來妝樣子唬人的，你不必在意?！?p> 他話音未落，秦霜雪、任輕羽兩個少女，也娉婷上前，各自行禮。
任輕羽是真正心悅誠服，秦霜雪卻思緒紛亂，神色有些復雜。
齊墨云擺擺手，示意她們兩個起身，又覷著霍文龍道：“你的火候已至，今日恰巧和王殿下未來，我便助你晉入騰龍之境，如何？”
霍文龍一聽，不禁大喜：“多謝大師兄，只是，末將要如何做？”
齊墨云負手而立：“簡單，你拔刀，砍我便是?！?p> 霍文龍一陣遲疑，齊墨云冷笑：“我一個天元境，還能被你傷著了？只管將看家本領(lǐng)，盡數(shù)使出便是?！?p> 秦霜雪連忙拉著任輕羽，遠遠退開。
“請大師兄指教！”霍文龍也退至七八丈外，向著齊墨云呼地一刀劈出。
一片雪亮的刀影，飛襲而至。
齊墨云左手輕揮，卷起一片勁風，那刀影倒飛而回。
霍文龍連忙舉刀硬擋，叮的一聲，倒退數(shù)步。
“不要藏著，全力施展?！饼R墨云沉聲吩咐。
霍文龍深吸口氣，一聲輕喝，身泛紅光，六片刀影，帶著火舌。先后劈向齊墨云。
“不錯?！饼R墨云低聲稱贊，仍舊輕輕揮手，將六片帶火的刀光盡數(shù)擋回，“再來！”
刀光一次次襲向齊墨云，又一次次被輕松擋回，逼得霍文龍左支右絀，十分狼狽。
終于，他身形微滯，躲閃不及，被一片刀光刺入左肩，不禁悶哼一聲，趔趄倒地。
“啊。”秦霜雪低聲驚呼，上前一步，瞥見齊墨云銳利眼神，只好又訕訕后退。
霍文龍大汗淋漓，倒在地上劇烈喘息，只覺神田意海之內(nèi)，空空如也，半點真力也欠奉。
齊墨云忽然以手指天，冷眼瞧著他：“小心些，我要召喚天雷了?！?p> 話音未落，他指尖一道劍芒，直射長空。
霎時間，天空蒼云密布，狂風大作。
“啊，這就要來天劫？！”霍文龍大吃一驚，不知何處生出氣力，呼地跳起立定，凝神戒備。
遠處白云生
今天還是一章事情太多，身體欠佳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