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戒寺禪室之內(nèi),道珠法王神色微變。
他匆匆起身,推開房門,遙望東面城樓方向。
兩名弟子慶貞和慶照也從自己屋子里沖了出來,趕至法王身前:“師尊,好強大的劍意,這一定是天元境界之對決?!?p> “是啊,慶悟所說的那個年輕高手,一定就在圍鍋山那邊?!钡乐樯硇物h然而起,向東面城墻飛去。
營壘上空,齊墨云微微挑眉:“金蟬脫殼?”
他沒有繼續(xù)出手,也不理會寨墻上下,兩軍將士拼死搏殺,只遙遙盯住白牛背上的索達智。
索達智一身皮盔皮甲,威風凜凜,他手執(zhí)長刀,有些愕然地瞧著道敦只接了一招便遁走消失。
臉型狹長,蓄著絡(luò)腮胡須的部將齊拉赫騎著黑牛趕至首領(lǐng)身旁:“敵人有神鳥,有大宗師。必須要有兩位法王一塊出手,再等南僬部援軍趕來,咱們再行攻打不遲!”
南羌四將之中,齊拉赫以穩(wěn)健善守著稱,他的提議也是謀定后動,老成之見。
索達智點點頭,卻仍然轉(zhuǎn)頭盯著望樓之上那個女將:“這個射手,傷人甚多,不亞于朱雀鳥。神鳥法王要活的,這個射手我必取性命?!?p> 他說罷深吸一口氣,不再理會朱雀背上的那個天元高手,舉刀遙指望樓之上,準備蓄力一擊。
強大而凌厲的殺意籠罩而下,白化龍驚恐地尖叫一聲,身體已經(jīng)化作一條直線,飛竄齊墨云白日里坐鎮(zhèn)指揮的那塊山石。
任輕羽卻夷然不懼,全無畏色,掣出一支箭矢搭上弓弦,滿滿拉開。
兩人彼此都對準對方,一觸即發(fā)。
就在這時,半空之中一聲巨響,一道霹靂砸下,正中任輕羽。
少女身上紫光大盛,如同一團紫色的焰火,十分明亮,照亮了半邊夜空。
寨墻之上,苦苦廝殺的軍士們都齊聲歡呼,人人精神振奮。
索達智大出意外,眼見對手身上紫霞漫天,一旁又有天元境高手護持,他不敢再出手,恨恨收刀:“退兵!”
鹿王城城墻之上,道敦一步閃回,身上只穿著一件中衣,神色有些惱怒,有些狼狽。
慶悟、慶澄等弟子紛紛上前:“師尊!”
道敦不理會弟子們,只對匆匆趕來的道珠說道:“那人有一件絕世兵器,貧僧不敢硬擋。”
道珠雙手合十,閉目不語。
道敦咬咬牙,終于說道:“往后以芙蓉江為界,芙蓉江以西,由師弟號令法統(tǒng)。芙蓉江東面,歸貧僧一系。咱們平起平坐,無分高低?!?p> “善哉,師兄既有此語,貧僧豈敢袖手旁觀。”道珠這才睜開雙目,注視慶悟,“師兄所遇之敵,可就是你在白巖山見著的那個天元高手?”
“十有七八便是此人,”慶悟連忙恭敬回話,“其法力高深,的確是佛門勁敵?!?p> 道敦聽懂了他言下之意,點頭說道:“過得兩日,南僬部巖擺首領(lǐng)就會趕來,屆時咱們一塊出城迎敵?!?p> 索達智帶著人馬也撤了回來,他面色陰沉,死死盯著道敦法王。
不等他開口責難,道敦便搶先說道:“兩日之后,法戒寺慶字輩弟子,傾數(shù)全出,若再不能取勝,貧僧甘愿讓出法戒寺?!?p> “好,那我就再等兩日?!彼鬟_智轉(zhuǎn)頭望向東面,神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兩日之后,索達智的兩個弟弟索達烏、索達蓋,連同南僬部首領(lǐng)巖擺落的兩千兵馬,趕到了鹿王城。
得知大哥兩次攻打圍鍋山營寨失利,兄弟兩個大為驚訝,又齊聲嘲笑:“不過幾百人,大哥打得這般費力,當年的武勇都丟光了么?”
索達智冷哼一聲:“官軍人數(shù)不多,可是有天元境大宗師坐鎮(zhèn),又有朱雀神鳥,還有一個晉入騰龍境的神射手。要不,就交付你們兩個試試?”
兄弟兩個縮頭咋舌,不敢再吭聲。那巖擺落五十出頭,一副精細模樣:“大首領(lǐng)與官軍作戰(zhàn),這可是造反的事情。首領(lǐng)和法王,真就這般有把握么?”
“你的女兒,賢惠知禮,我打算將來立她做皇后?!彼鬟_智不耐煩說道,“老首領(lǐng)就不想進益寧城,安享一世富貴?”
巖擺落眼睛一亮,卻摸著腦袋細細沉吟,索達智便再給許諾:“你那個養(yǎng)子,威望日高,若是這回你幫了我,我替你除去了他,立你的小兒子將來接替你,如何?”
“好,”巖擺落立即點頭,“那就一言為定?!?p> 法戒寺山門大開,十余個僧侶列做兩排,吹響長長的號角。然后是兩位法王,各持法杖,都乘坐步輦,由八只山猴扛著,身后跟著數(shù)十個慶字輩僧人,向東城門進發(fā)。
道路兩旁,信眾紛紛跪倒,以頭觸地。
慶貞行進在僧人隊列之中,聲不可聞地微微嘆息。
走在他身邊的慶照低聲說道:“事已至此,嘆氣又有甚么用,還是祈求菩薩庇佑罷?!?p> 城門再次打開,索達烏、索達蓋兩個頂盔摜甲,與齊拉赫、白登諾等將領(lǐng)一道,率領(lǐng)著上萬兵馬涌出原野。這兩兄弟各舉長刀,連連揮舞,嘴里大聲呼喝,十分威風。
騎兵們列陣在前,催動坐騎,僧侶們圍護著兩位法王,嘴里念念有詞,穩(wěn)步行進。步卒們拉開在兩側(cè),扛著飛梯。所有的士卒,連同軍將們,面上都涂著可怖的花紋,瞧來很是猙獰。
巴吉武肩傷未愈,立在城門之上,遠遠觀戰(zhàn)。
足足休整了兩日的官兵們,全都登上了寨墻,人人面色發(fā)白,呼吸粗重,沉默不語地注視著密密麻麻的敵兵從城門之中涌出。
“這一回,他們是傾巢而出了啊。”吳奉禮低聲說道,他深吸一口氣,“弓弩預(yù)備!”
齊墨云跟著任輕羽,一塊飛上望樓,他神色依舊從容不迫:“總算等到了今日,你怕不怕?”
“不怕?!比屋p羽抽出箭矢,搭上弓弦,屏息靜氣,耐心地等著。
陽光灑向原野,圍鍋山的山坳之間,突然現(xiàn)出一匹戰(zhàn)馬,馬背上一名騎兵,手擎大旆,迎風招展。
畫角聲起,騎兵身后涌出大隊人馬,吳廷進、霍文龍、呼利盤雷、呼利風炎、呼利蘭英、布努阿宗、銀齒兄妹等人,還有白夷部落的阿瑪蘭多,簇擁著靖王殿下,連同來自矩陽城的西道精兵、各路部落兵馬,緩緩馳出山坳,沉默而堅決地加速,向南羌兵的右翼,拉開了戰(zhàn)陣。
靖王也是一身甲胄,手持黑色長劍,面色沉靜如水,驅(qū)馬前行,冷靜吩咐道:“諸君,俱聽吳將軍號令,不許違忤!”
眾人齊聲應(yīng)道:“是!”
秦霜雪騎在海雕背上,她關(guān)切地瞅一眼小小的石壘,便轉(zhuǎn)頭瞧著敵陣,拉開弓弦。
在將領(lǐng)們驚愕的目光之中,索達智卻長松一口氣:“終于等來了!”
他一聲令下,將兵馬分做兩半,自己親率齊拉赫、白登諾等部,掉頭向右,迎擊靖王大軍。
索達智催動白牛,撒開四蹄,親身沖陣?;粑凝堃妬韺疵?,二話不說,躍馬執(zhí)刀,率先搶上,就要與敵捉對廝殺。
秦霜雪的羽箭已經(jīng)激射而至。
索達智一聲暴喝,竟然身現(xiàn)五彩之光,長刀卷起勁風,竟將羽箭寸寸絞碎。
天元境!秦霜雪雙目圓睜,面色微變。陣前諸將,也是無不色變。
靖王深吸一口氣,驅(qū)馬向前沖去。
眼見敵將實力如此強大,霍文龍全無懼色,揮刀迎敵,八片刀光齊出。
索達智手中的長刀已經(jīng)化作一條黃龍,帶著狂風急旋而至,八片刀光都被齊齊震飛。
霍文龍胸中氣血翻涌,卻仍然奮勇向前,試圖攔住索達智。
吳廷進后發(fā)而先至,從他身邊搶過,長刀直取索達智。
饒是他號稱西道武王,也依然不是索達智對手,左遮右擋,險象環(huán)生。
各部落勇士紛紛搶上,一場混戰(zhàn),就此爆發(fā)。
望樓之上,齊墨云微微皺眉:“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