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留著壓箱底,別叫孤看見
長孫海棠這邊都把袖子擼起來,準備干仗了。
宋煜那邊卻忽然側(cè)過身去,昂著頭輕笑一聲道:“罷了,反正我也還沒想好要什么報答,不如就先讓你欠著好了?!?p> 說完,主仆二人翻身上馬,一溜煙就沒影了。
長孫海棠還想去追,青竹卻一把將她抱住。
“小姐淡定!咱們堂堂沛國公府嫡長女,當朝皇后娘娘的干女兒,天之嬌女,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p> 長孫海棠雖然心有不甘,但宋煜主仆二人早已走遠,她也只得氣呼呼地甩開了青竹的手,轉(zhuǎn)過身去跨上了馬車,坐在里頭喊道:“愣著作甚?還不快走,叫街上這么多人繼續(xù)看笑話嗎?”
“小姐要去哪?”
青竹立時白了車夫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當然是去桃李書苑了?!?p> 宋煜風風火火地回了宮,中宮的人早得了消息,侯在宮門處迎他。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得知您此行終得一位神醫(yī)歸來,心里高興,叫您一進宮就往太瀾宮去一趟?!?p> “知道了,”宋煜腳步未停,“容孤先回宮換身衣裳?!?p> 說完,便甩開宮人,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回了東宮,就命人取了一排衣裳來,自己揀了半天,像是沒瞧見滿意的,心情就更加的煩躁,直接將身上的衣裳解了,扔給進來服侍的尚宮問道:“這件衣裳怎么回事兒?”
尚宮一愣,低頭瞧了一眼宋煜扔過來的衣裳,皺眉說道:“這是去年皇后娘娘賞下來的布料裁的,據(jù)說是梁相家送的壽禮,可是有什么問題?”
尚宮說著,自己撿起衣裳仔細瞧了瞧,卻也沒瞧出什么問題來。
“梁相?”宋煜皺眉。
立時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隨手挑了件衣裳,擺手叫尚宮們都退了出去,又沖著身邊的虛眉問道:“沒記錯的話,去年的殿試榜首,如今的弘文館學士司徒瑾,表字便是思鑒吧?”
虛眉頷首,道:“正是,正好這位司徒瑾和梁家大小姐有婚約在身,還是皇后娘娘親自做的媒?!?p> “哼——”宋煜一下子理清了來龍去脈,忍不住輕笑一聲,但很快就又冷了些神色。
“那件衣裳,拿去燒了!”
虛眉一驚,畢竟是皇后賞下來的東西,再恨也不能這樣吧。
但宋煜的命令不可違,所以他又頷首低眉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結(jié)果人卻又不走。
宋煜很快察覺,偏眼問道:“還有事兒?”
虛眉頷首。
“剛才他們來傳話,說是梁相今早駁斥了兩個武定侯門下的諫臣,為河西黨說了些好話。”
宋煜臉上終于帶了點笑,一邊整理換好的衣裳,一邊早有預(yù)料似的說道:“不奇怪,陛下心中——始終是念著河西黨的。這事兒先放著,靜觀其變就好?!?p> “是?!碧撁颊f完,便要退下。
“等等——”宋煜輕抬了下頭,腦海里還浮現(xiàn)著長孫海棠方才的話,“是我親手繡了送給思鑒哥哥的!”
手里的藥瓶都快給捏碎了。
“還是留著吧?!?p> “額?”虛眉有點不解其意。
宋煜白了他一眼,特意加重了語氣說道:“孤說的是那件衣裳,壓在箱奩底下,別再叫孤看見便是?!?p> 桃李書苑原定的入學時間是八月初八,河西離著天京最遠,長孫海棠到天京的這一天,已經(jīng)是八月初七了。
匆匆進去辦理了入學手續(xù),也沒什么時間走動。
書苑規(guī)矩,凡入學者,吃住都要在書苑內(nèi),除休假時間不得擅自外出。
男女皆不例外。
女弟子和男弟子的宿舍相隔甚遠,中間隔著都指揮使司的操練營,每晚都有巡防。
學堂的位置就在都指揮使司的正北面,學生想要出門,必得拿了夫子蓋了印的請假條,從都指揮使司的正門出去。
可以說看的死死的了。
長孫海棠這會兒裹著一個白底牡丹花古香緞被子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滯,神色黯然,無論怎么看,都是不怎么有精神的樣子。
青竹只得安慰她道:“小姐也要體諒陛下的一片苦心,你們這些人都是公卿之后,像您這樣的還是不遠萬里過來的,在天京人生地不熟,是不好出去瞎逛。陛下這樣也是為了保護你們。”
說著,還給長孫海棠遞上了一碟點心來,小心翼翼地說道:“天京的吃食是不比咱們河西,味道太甜膩??尚〗愫么跻渤砸恍┌?,不然這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說完,便撿起一塊糕點來送到了長孫海棠的嘴邊。
眼見著快到中秋了,桂花糕是常見的吃食。
糕點一湊過來,一股甜膩的芳香氣息便直往長孫海棠鼻子里鉆,沒一會兒就叫她的肚子也跟著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長孫海棠當即就張口咬了吃了。
肚子里有了東西,她的腦子也總算轉(zhuǎn)了起來,一邊狼吞虎咽地又吃了幾塊兒,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想好了,現(xiàn)在見不見思鑒哥哥,其實不怎么重要。
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所以當務(wù)之急,了解梁大是個什么人,找出她的缺點,一擊以弊之,才是最重要的?!?p> 話說到這兒,長孫海棠立時抬頭看著青竹說道:“你快去打聽一下,梁大今年進來了沒,住哪間屋子,快去!”
青竹剛想勸,窗底下忽然走過去兩個人,一邊走還一邊竊竊私語。
“你聽說了嗎?這次太子殿下也要入學的。素來聽說太子殿下有疾在身,很少見外人,連宮里的宴會都很少出席,如今這是終于肯露面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長什么樣子,比不比的上司徒小公爺呢。”
“說到司徒小公爺,不知道你聽說了沒,好像也在這次給咱們講學的夫子之列呢。”
“我當然聽說了,要不是因為他要來,我才不搶著進來過這牢獄日子呢?!?p> “那你可就要白忙活一場了,你沒聽說嗎,梁家大小姐也在這次的夫子之列呢,就是和司徒小公爺定過親的那個,你到時候可別表現(xiàn)的太明顯了,可當心梁大給你穿小鞋。”
再往后面,兩人的聲音就聽不大清了,不過這些也已經(jīng)足夠了。
“夫子?她一個還沒及笄的小丫頭片子,有什么資格當夫子???”
長孫海棠氣得直接把被子甩到了地上。
青竹卻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撿起被子來,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道:“梁家大小姐四歲作詩,六歲譜曲,八歲善畫,十歲的時候拜在當今棋圣門下學棋,是陛下親自蓋章的大才女,便是宮里的娘娘,也常要請她進宮傳授琴藝。
她這樣的本事,愿意來桃李書苑當個夫子,小姐都算是撿了個大便宜了?!?p> 青竹說著,腦子里都有畫面感了。
梁大實在是名聲太大,他在河西也時常能在街頭巷尾聽到關(guān)于她的佳話,也不知道自家這位祖宗是真沒聽說過,還是有意避開了,怎么就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呢?
這樣想著,青竹還是忍不住往長孫海棠身上插刀子道:“小姐,梁家大小姐和司徒小公爺根本就是天造地設(shè)、人間佳話,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