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顆頭即將被沒入沸水中之時,一桿金色的毛筆從地下飛出,‘嗖’的一聲扎入了牛頭后頸處。
牛頭瞬間被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乖孫賊!怎么動這么大的氣呀!”。
熟悉的聲音響起,唐平笑嘻嘻的從地下探出腦袋,看到唐安眼中血紅的瞳仁后,表情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
唐安未理會他,兩步走到鍋前,準備繼續(xù)做牛頭未做完的事情,誰知手剛伸出去,便聽見一聲驚呼。
“哎!別傷了你的手!”,唐平瞬間便出現(xiàn)在他身邊,右手緊緊攥住了那雙布滿血絲的手。
一個往下壓,一個往上提。
兩股力量僵持數(shù)十秒,唐安敗下陣來,眼睜睜看著王慶豐被城隍老頭一口氣給吹出了大鍋,平穩(wěn)落在地面。
“殺了他,爺爺也保不了你啊,消消氣,消消氣!”,唐平笑瞇瞇的松手,朝那落地昏迷的狗官抬了抬下巴。
唐安冷眼相望:“你還有什么顏面讓我每日夜巡不平之事上報?這天大的不平之事就擺在你眼前,你卻執(zhí)意阻攔我處理?
做為本地城隍,他做了什么事情,你會不知?
知而故意縱容,視為無恥同類!”。
“誤會!誤會!孫賊!你可真是冤枉爺爺嘍!”,唐平擺出一副委屈相,嘆了口氣,壓著聲音說道:“要怪啊,就怪這上頭定下來的規(guī)矩……
你看看,你看看,這九代單傳的獨苗得了先人積攢的多少陰德!”。
說著,從袖中取出本黑冊子,‘唰!’的一聲,在半空鋪展開,指了指其中一處。
唐安認得這黑冊子,那日被衙役家的管家輕視后,這城隍老頭就是在這小本子里減的薛管家十年陽壽。
順著城隍老頭手指的方向望去,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有一個名字正閃著微光。
細看,正是王慶豐的名字。
再細看,這狗官的名下竟然有祖上十九代的先人在共同為他積攢陰德。
隨著時間的流逝,代表陰德的那串數(shù)字正在緩慢增加。
“先人積累的陰德可以換成后人陽壽?”,唐安的視線又往其它名字下方掃了一遍。
大部分名字下方都有先人在積累陰德,只不過有的數(shù)字增加快速,有的則很緩慢。
唐平點頭,抬手收回冊子,捋了捋八字小胡講解道:“這冥界和人間有不同之處,但也有相同之處。
人死之后,在世時品行良善者,可以選擇入輪回道,也可以選擇留在冥界工作。
修一修黃泉路,補一補奈何橋,做些繁雜枯燥之活,每日得些陰德。
這些陰德既可供自己投胎后用,也可贈予后人享用。
這永平縣的知縣,就是受了眾多先人的共同庇護,只可惜他連連造孽,一直在耗損這些陰德,要不然吶……
憑著先人積攢的陰德,他就算是個草包,也能官居正二品之位”。
聽到這里,唐安冷笑一聲,語氣嘲諷的反問道:“照你這么說,如果他先人一直為他積攢著陰德,他還能長生不老了?”。
看來投胎,還真是個技術(shù)活。
投到個九代單傳的家族里,靠著先人在冥界做牛做馬換來的陰德,就算為非作歹,草菅人命,照樣也能活的風生水起。
“長生是不可能的,陰德?lián)Q陽壽,古稀雙慶封頂。
孫賊,你也別覺得他是白白落了這么些好處,時間再往前翻個千兒八百年的,他這些先人也都曾受過他的恩惠。
這你還我,我還你的,繞來繞去的,就成了今日這局面?!?。
古稀雙慶,也就是一百四十歲。
如果這狗官的先人繼續(xù)為他換陽壽,那他可就不止剩五十年陽壽,也有可能還剩將近九十年陽壽。
九十年……
自己前世才活了二十六年。
唐平以為孫子接受了這冥界的規(guī)矩,便走到王慶豐身邊蹲下,抬起右手,掌心飄出一陣金色的霧氣。
裊裊霧氣在地上人的上方貼身繞了幾圈,在腦袋處多停留了幾秒,裹著一團從眉心飄出的雞蛋大小的綠光,又回到唐平手中隱去。
“你這是什么意思?”,唐安面無表情的盯著城隍老頭,血紅的瞳仁邊緣,似是有火在燃燒。
“別動怒,爺爺雖然治愈了他的傷,但也收走了他的靈智。
以后,他沒能力再為非作歹嘍!只會像個癡傻小孩一般度過往后余生”。
“不行,他今天必須死”,唐安身上的暗紅色血絲開始快速流動,隨著意念的調(diào)動,掌心生出無數(shù)糾纏的紅線。
這些紅線落地后,交錯穿插著快速生長,如同蜘蛛網(wǎng)般從四周將唐平包圍,只留下他腳下那一點空白。
局面一觸即發(fā)。
唐平臉上的笑容僵了。
才這么一小會兒時間,這小子體內(nèi)的力量又覺醒了這么多,這會兒再硬碰硬,萬一……
權(quán)衡之后,又換成一副為難表情:“如果你今日殺了他,可是要承擔相應的后果……”
“好”。
唐安說出這個字的同時,包圍在唐平腳下的蜘蛛網(wǎng)便換了目標,快速朝地上那攤肥肉移動。
萬千紅絲將那具肉體迅速包裹成蠶蛹狀,開始腐蝕吸收,最后,只剩一把白骨。
收回紅絲后,唐安覺得身體內(nèi)好像多了一股微弱的陌生力量,這股力量在體內(nèi)橫沖直撞了幾下后,便被自身的那股神秘力量給快速吸收了。
唐平咽了口唾沫,干笑了兩聲后,收回牛頭脖頸后的那桿兒金色毛筆,又看了一眼那堆白骨:“這些……爺爺?shù)脦Щ厝ソo上頭交差”。
“好”,唐安點頭。
解決了王慶豐后,心里的怒火便滅了大半,雙眼中的灼熱感也開始逐漸消退。
再看手心手背上,那些蜘蛛網(wǎng)般的暗紅色絲線的顏色也在漸漸變淡。
一切,在慢慢恢復正常。
牛頭人失去金毛筆的控制后,又恢復了傀儡狀態(tài)。
隨著唐安身體的恢復正常,它的眼睛和身體也恢復了正常,只是狀態(tài)還有些木然。
唐平看了它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嫌惡,跳起來拍了下它的額頭,又一臉誠懇的沖孫子說道:“我們得回去復命了,爺爺會盡力替你求情,怎么說孫賊你也是為民除害,我想上頭會酌情輕罰的”。
“好”,唐安點頭。
其實求不求情的,他現(xiàn)在并不在乎,經(jīng)過剛才身體的變化,好像找到了點操控身體內(nèi)那股神秘力量的方法。
而這股神秘力量,不僅像牛頭這樣的普通陰差不是對手,看城隍老頭被包圍時的反應,他對這力量也是有所忌憚的。
最重要的是,它,好像不是那位‘上頭’賦予的力量。
待城隍老頭和牛頭走后,唐安拿起銅鏡一看,容貌已經(jīng)恢復正常,還是那副白面書生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