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回答后,如煙面露欣喜,含情脈脈的目送唐安離開。
出了春彩樓,唐安搖著扇子在街上四處閑逛,入夜后的永平縣,除了青樓熱鬧,其它地方向來非常安靜。
如果誰家傳出呼救聲,大概方圓幾里都能聽得到。
在縣城內(nèi)轉(zhuǎn)了兩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唐安決定去河邊走走,靜靜心,再想想有什么別的辦法。
走到河堤處,模模糊糊聽見有女人在說話。
走近幾步一看,一名素衣女子正面對著河水跪著,口中念念有詞。
擔(dān)心這女子深更半夜會出什么事,唐安在她后方的不遠(yuǎn)處坐下,準(zhǔn)備等她安然離開后再走。
誰知那女子跪了一會兒,突然猛的站起身子,中邪似的朝河水中走去……
見此情景,唐安下意識的沖了過去,沖著那已經(jīng)被水沒住腰身的女人喊了一聲:“喂!”。
河中身影緩緩轉(zhuǎn)過頭……
一張流著血淚的女人臉,在水面的反光下顯的非常詭異。
她沖著唐安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口齒之間吐出模糊不清的‘救我’二字。
說完,又緩緩把臉轉(zhuǎn)了過去,僵硬的朝水深處走去。
唐安趕緊沖入水中,伸手去拽那個即將被淹住脖子的女人,誰知伸出去的手剛挨到那女人的胳膊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給吸住了。
女人再次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眼角依然源源不斷向外流著血淚,臉上表情卻從剛才的驚恐換成了得意的笑。
此時,她的頭顱仿佛漂浮在水面一般,而她的手,在水下卻緊緊的拽住唐安的胳膊,用盡力氣想把他拽入水底。
感受到她的惡意,唐安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遇到水鬼了,立刻從腰間摸出夜巡游的牌子,直逼那張令人生寒的臉。
一聲尖叫過后,女人觸電般松開了唐安的胳膊,像是突然被抽了筋骨似的,軟綿綿的沉入水中。
唐安將她拖回岸邊,借著月光又細(xì)看了她兩眼。
此時,她的雙目緊閉,嘴巴烏紫,眼角不再流出血淚。
從側(cè)面輪廓來看,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是前些日子被春彩樓的打手用麻袋套了趁夜丟入河中那個?
而此時,河中的蘆葦叢中,一雙被水泡的發(fā)脹的眼睛正盯著岸邊流下兩行血淚……
唐安擰了擰身上的水,在女人半米外坐下。
等了好一會兒,躺在地上的人才緩緩睜開眼睛。
看到眼前是個男人后,女人嚇的爬起來就想跑,誰知雙腿酸軟無力,剛跑了兩步便又撲倒在地。
唐安走到她面前蹲下:“你剛才被水鬼上身了知道嗎?是我把你從河里救上來的”。
聽到他這么說,女人臉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感激,反倒目光幽幽的看向河里那片蘆葦叢。
見她神情古怪,唐安便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那雙在月光下隱約顯現(xiàn)的眼睛。
“你……認(rèn)識那個水鬼?”。
女子慌亂收回視線,垂著頭,緊抿著嘴巴不說話。
唐安又朝蘆葦叢中看了一眼。
那雙充滿怨恨的眼睛,不見了。
為了知道真相,以免那水鬼再作惡害人,唐安故意放話說要去收服那水鬼。
女人的表情立馬顯得緊張不安。
就憑他剛才能把自己從水中救出,說明他不是普通人,若他真這么做了,自己的罪惡便更深了。
“公子,不是水鬼作怪,這河中也沒有水鬼,是小女子自己不想多活,所以才趁夜……”。
唐安剛站起身,女人便撲在他腳邊哀求。
但她說的話,分明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你說你不想多活?那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處,年紀(jì)輕輕為何尋死?”,唐安并不急著拆穿她的謊言,想看看她能編出些什么離譜的話來。
“小女子……名叫云霜,現(xiàn)如今……無家可歸。
因在這世上無親無故,不想再如無根浮萍般四處飄蕩,便想早早了結(jié)了性命”,女子用衣襟沾了沾眼角落下的清淚,哽咽著答道。
“你是云霜?春彩樓那個云霜?”,唐安本能的又反問了一次。
如煙不是說云霜前些日子剛贖了自己嗎?
前些日子?前些日子她不是被春彩樓的打手給丟入河中……
那夜,也是自己將她從河中救上來的。
沒想到眼前這個初次相見的男人竟然知道自己的過去,云霜顯的有些吃驚:“我瞧公子十分面生,公子怎知我從前在春彩樓待過?”。
“是如煙告訴我的”。
“如煙?公子認(rèn)識如煙?她……還好么?”。
唐安點頭。
聽了這話,云霜的臉上蒙上一層淡淡的憂傷,好一會兒沒再說話。
“那水鬼是誰?你不用瞞我,也瞞不了我,還是如實跟我說了吧,她剛才……應(yīng)該是想拉我做替死鬼吧?”,唐安又繼續(xù)追問剛才那水鬼的事情。
雖然抓捕五通之事緊要,但遇上了為非作歹的惡鬼也不能視而不見。
云霜神情糾結(jié),朝那蘆葦叢中又看了一眼,看到那雙再次出現(xiàn)的眼睛后,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看出她的顧慮,唐安決定不再為難她,直接揪出那個水鬼來問話。
云霜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眼前人已經(jīng)沖入河中。
唐安不顧岸上傳來的哀求,快速游向那處蘆葦叢。
就在他和蘆葦叢中那張泡的發(fā)白的臉龐對視時,腳踝處突然被一團(tuán)水草纏住,絲毫不能動彈。
那張慘白的、流著血淚的臉,在蘆葦叢中咧開嘴,吐出一條長長的鮮紅舌頭……
那條長舌,在水面快速游向唐安,像一條水蛇般纏住他的脖頸。
雙腿被禁錮,脖子被勒住,不出所料,這危急時刻,雙眼中的那陣清涼又出現(xiàn)了。
隨著它的出現(xiàn),唐安感覺自己掌心中涌出了無數(shù)的細(xì)線,那些細(xì)線兵分兩撥,一部分沖向了裹在腳上的水草,一部分沖向了纏在脖子上的長舌。
幾乎就在一瞬間,腳上的捆綁感便消失了,而脖子上的那條鮮紅長舌,還沒來得及縮回,便被這些紅線給包裹吞噬掉了。
一股十分微弱的陌生力量出現(xiàn)在體內(nèi)。
唐安知道,是那些紅線吃掉這條舌頭帶回來的力量。
失去長舌,蘆葦叢中的那張臉扭曲成可怕的樣子尖叫著,原本藏在水中的那一雙只剩白骨的手瘋狂的撕抓著頭發(fā)。
她看起來,非常憤怒。
幾條寄居于她發(fā)窩中的小蛇,從她的指間溜走,快速游走……
這時候,一直在岸上呼喊哀求的云霜瘋了一般沖入水中,越過唐安,抱住了那顆剛剛失去舌頭的丑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