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抽出,任憑尸身直挺挺倒下,張大山臉上無悲無喜。
靜氣凝神聽了聽,又看了看自身。這具身體兩處中箭,多處受創(chuàng),但接下來恐怕還得廝殺。張大山蹲下身,在孫牧尸體上摸了摸,找出幾塊干糧,胡亂塞進(jìn)嘴里,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朝南唐士兵和顧勇那些人的方向追了過去。
走過兩個街道,沒想到忽然迎面就看見了顧勇,帶著二十多個忘憂城的兄弟。
看見張大山,顧勇愣了一下。
“孫牧呢?”
張大山視線一掃就看見了顧勇身后竟然站著李天煜。李天煜見張大山看見自己,拱拱手,風(fēng)輕云淡地笑道:“剛才帶人攻破城門正好遇到顧勇兄,你們談你們的,沒我的事?!?p> 這句話就是表明置身事外了,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
張大山這時才看向顧勇,說道:“他帶十幾個人就想殺我,自不量力,被我殺了。還有,都是同門兄弟,他卻一直處處針對我,這個事你知不知道?”
張大山直接把事情挑明了,不少人變了臉色。顧勇身后緊跟著的幾人神情緊張,好幾個人伸手抓住了劍柄,氣氛一時凝固。
顧勇眼睛瞇了一下,忽然正色道:“不瞞你說,剛才有兄弟跟我說了孫牧帶人要?dú)⒛?,所以剛奪下城門我就急忙回來看看,孫牧處處針對你的事我更不知道。咱們都是忘憂城同門兄弟,本該守望相助,孫牧不顧門規(guī)同門相殘,是死有余辜。”
張大山?jīng)_顧勇拱拱手。
顧勇也拱拱手。
在場的人都松了口氣,顧勇也心中一松。孫牧成事不足,沒殺掉人那就落了把柄,同門不能相殘,忘憂城規(guī)矩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李天煜笑道:“看在我的面子上,都是同門兄弟,有點不愉快不如都忘了,如何?”
眾人都紛紛稱是。
“別的兄弟還在苦戰(zhàn),咱們走吧?!?p> 眾人正應(yīng)聲,忽然一個聲音在眾人身后響起,那人悠悠地說道:“一群陰魂鬼魅,竟敢來我大齊作亂,屠戮生靈,還往哪里走?!”
眾人紛紛回身,就見眾人身后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個頭戴草帽寬袍大袖的矮個老頭。
不等眾人有所反應(yīng),那矮個老頭忽然手中亮出一面銅鏡,伸手一拍。
“開!”
銅鏡上立刻起了一團(tuán)蒙蒙清光,照在眾人身上。
張大山站在最后,這時已經(jīng)下意識地走出兩步,就覺得一道清光直照進(jìn)心里,把自己照了個通透,接著就覺得意識恍惚,好像要從這具身體中飛出,手腳身體再不聽使喚。
張大山心知不好,再看其他忘憂城的差役都如自己這樣,像泥胎一般被定在原地。意識還在,能看能聽,偏偏手腳不聽使喚。
矮個老頭哈哈一笑,叫道:“定住了,小五快快用符定住他們魂魄。”
“知道了,師傅?!?p>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從矮個老頭身后閃了出來,飛快地跑到眾人身前,手臂一伸就把一條土黃符紙貼在一人的腦門上,手法干凈利落。
少年一一貼了過去,被貼了土黃符紙之人連眼珠也不轉(zhuǎn)了。那少年貼的飛快,一轉(zhuǎn)眼就貼了十幾個人,快步朝張大山這邊走了過來。
張大山心中焦急,突然就見李天煜身上冒出一股黑煙,李天煜身子動了,踉蹌地跑出了人群,躲開了銅鏡的光亮。
李天煜晃了晃腦袋,張口噴出一股黑風(fēng),伸手朝矮個老頭一指,黑風(fēng)旋轉(zhuǎn)著向老頭沖了過去。
矮個老頭咦了一聲,接著神色一正,嘴里念念有詞,對著李天煜遠(yuǎn)遠(yuǎn)一指。
“大光釋音,大羅法咒,著!”
一道金光閃耀而出,打穿了那股黑風(fēng)不說,還打在李天煜身上。黑風(fēng)轉(zhuǎn)眼消散,李天煜渾身抖動,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少年跑了過去,一張符紙貼在了李天煜腦門之上,李天煜連抖也不抖了。
“徒兒,這個是生魂,一張鎮(zhèn)不住,得兩張才穩(wěn)妥?!?p> “是,師傅?!?p> 少年手疾眼快,又一張土黃符紙貼在了李天煜腦門,接著少年挨個貼了符紙,最后到了張大山面前,一張符紙貼在了張大山腦門,張大山感覺腦子混沌,聽也聽不見了,看也看不到了,最后只覺得少年得意地說了句什么。
張大山心中一沉,這老頭不知是什么來歷,這么厲害,還是自己太不小心,人家都這么近都沒發(fā)覺,來個全軍覆沒。
正有些自哀自怨,忽然身子腦子一清,然后又聽到了說話聲,看到了眼前的情況。
矮個老頭正收起了銅鏡,對少年囑咐道:“你看好他們,我歇一歇,回口氣。”
老頭收了銅鏡,張大山立刻感到身體有了知覺,手指動了動,竟然能慢慢抬起。
雖說艱難,卻能控制身體,只是就像喝醉了一樣,一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
躲在眾人后面,視線遮擋,張大山慢慢抬起手指,向自己腦門慢慢伸了過去。
那少年此時正調(diào)皮道:“師傅如此好本事怎么也不教教弟子,卻整日讓弟子畫符,實在無聊?!?p> 老頭正盤膝而坐,冥想回力,斥責(zé)道:“休再啰嗦,你修為不夠如何習(xí)得,還不好好看住那些鬼魅,跑了一個打斷你狗腿。”
“是,是,如何跑得了?”
少年說著噘著嘴轉(zhuǎn)身回來,猛然間雙目圓睜,指著張大山叫道:“師傅,壞了,他,他,他動了!”
張大山手指剛剛碰到腦門符紙,這時一下子扯下,只覺得如釋重負(fù),整個身體又回來了。
沒有任何猶豫,張大山飛快扯下身邊顧勇腦門的符紙,又扯下另一人腦門符紙,接著又扯下一張符紙。
矮個老頭才愕然發(fā)覺了不對,再一看張大山已經(jīng)扯掉了三四個人額頭的靈符。
矮個老頭略一遲疑,一把拉住少年,轉(zhuǎn)身就跑,口里叫道:“我個傻兒,壞我大事,那個明明也是生魂,你卻貼了一張符紙,還不快走!”
少年兀自回嘴道:“分明是師傅看花了眼,沒認(rèn)出來,現(xiàn)在又怪我!”
這時張大山身邊幾人又扯去其他人腦門上的符紙,轉(zhuǎn)眼二十幾人額頭的符紙都被扯下。
這時那一老一小腳下生風(fēng),已經(jīng)一溜煙跑出老遠(yuǎn),早不見身影。
最后李天煜也被人扶起,眾人對視一眼,都心有余悸。
“那老頭的銅鏡若能再用一回我們就真完了。”
“這次多虧了張兄弟。”
聽到有人這么說,顧勇和李天煜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
顧勇悠悠地說道:“張兄弟不僅奮勇殺敵,這次又解救了大家,軍功應(yīng)該最高了?!?p> 李天煜眉頭一皺,他也聽說了這個張兄弟一直是持盾前鋒,每一對陣都有斬獲,今天又是他第一個登城,眼下又機(jī)緣巧合救了眾人,明明他只會一路劍法,別的都遠(yuǎn)不如自己。李天煜想著,心里焦躁,這小子可能要壞我大事!
顧勇見李天煜臉色陰沉,朝身后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說道:“李天煜李兄不僅為大將軍出謀劃策,還施法招來狂風(fēng),咱們這才僥幸登城,我看還是李兄軍功最高?!?p> 李天煜心中焦躁更甚,原本他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張大山聽了不由得皺起眉頭,他一向最討厭與人言語爭鋒,勾心斗角,當(dāng)下當(dāng)做什么都沒聽見,一言不發(fā)。
眾人這時卻紛紛低聲議論,這次征戰(zhàn)設(shè)有超等獎勵,顧勇本來是要勢在必得的,憑借威望和修為一上來就聚攏了人心,李天煜也是另辟蹊徑,在大將軍身邊擔(dān)任要職,也是奔著超等獎勵來的。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張兄弟不吭不響地露出頭角。
眾人低聲議論著,忽然紛紛神情有變,都低頭看向自己手腕。
這時張大山也覺得手腕傳來陰冷的感覺,抬起手腕一看,手腕處黑氣已凝結(jié)成一行小字:“玉陽城已破,差事完成,速去城東十里處亂葬崗集結(jié),半個時辰后回歸?!?p> 結(jié)束了?眾人也都發(fā)現(xiàn)了命令,都有些驚訝。募兵所下界征戰(zhàn)一般都是半年左右,這才一個月就完結(jié)差事并不常見。
不過卻是好事,畢竟能安全回去,誰也不愿再冒性命危險,有人忍不住發(fā)出了低低的歡呼聲。
顧勇看了張大山一眼,心中不甘,李天煜也是微微皺眉,現(xiàn)在差事突然結(jié)束,超等獎勵落在誰身上真的很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