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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伽墨的清算者

陰晴圓缺盡天意

奧伽墨的清算者 林漸灰 4010 2022-11-24 23:36:25

  我立時眼前一黑,但說不上來的,反倒認為有些事是從起初便如宿命般注定,或者,它們還別有用意,竟非要同我這受難罪人屢屢相逢,以慷慨地予我可否贖清兩世惡業(yè)的考驗。

  “既盡人事……”

  追念真正的英雄,我怕是再也做不到他們希望我能做到的了。并且隨著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我也愈發(fā)地覺出自己的失敗——就好像正眼睜睜地看著一列火車從頭頂迎面砸下……

  然而想象中當即失去心智的情況遲遲未現(xiàn),從脖頸傷口那兒傳來的,亦不外乎尚處原始種人忍耐限度之內(nèi)的神經(jīng)陣痛與泊泊鮮血賁涌浸染的成片濕潤。

  想到毒劑項圈好死不死并未遭到損壞,它還“恪盡職守”地幫我吸附著已經(jīng)溶于皮下的毒劑呢!我一時說不準有沒有可能正是因為它在“以毒攻毒”,從而碰巧抑制了擬態(tài)的生長與擴散……

  這莫非意味著我仍可放手一搏?

  趁此最后的時間發(fā)揮最終價值?

  幸于觀臺距其下方龐大空間的底部有著頂長一段距離——這給我充足的時間以思考下一步到底還能做些什么……

  “慢著,這未免太夸張了吧!”

  但見一樽大過萬噸吃水級游輪的泰坦“玻璃罩”映入眼簾,我心里不由得發(fā)出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

  這“玻璃罩”總體呈圓柱狀,整身色澤褐黃——依此看來,前番在觀臺上所見的光彩恰是出于其中。

  重點在于,它的外部材質(zhì)僅靠肉眼判斷便知堅硬非常,即使擬作足夠抗御烈性炸藥爆破的宏岸堤壩都屬合情合理,緊裹著一團同樣巨大到使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不可名狀之物,無疑,是嚴格遵照了“核心容器”該有的規(guī)格……

  它豎式矗立,占據(jù)整片地下空間的絕大部分區(qū)域。而余外螺旋盤繞于半空中的,則是上千條褶皮虹吸管,它們自那保護層內(nèi)牽連接出——延向四面八方,鉆進無數(shù)角落,不時喘動,恐有生命!

  正此間,剛好撞遇其中一條橫貫身下,韌性極好,幫我擋了一擋,卸去不少沖擊。外加我順手攀掛,捋其褶皮邊緣分段減速,不久后還竟得以安全著陸,這讓我不禁感嘆:“真是造化!”

  立此深淵最深處,抬頭細致地仰觀一切:原來那“玻璃罩”內(nèi)的不可名狀之物正是擬態(tài),只不過體積大到堪稱悚怖,設(shè)若脫離控制,怕是僅用一期感染整顆星球也不在話下!結(jié)合“史料”,我斷定它便是那災后經(jīng)由人工飼養(yǎng),重新凝聚而成,并被當作量產(chǎn)循環(huán)片“萬宗之宗”的終極統(tǒng)合體Ω——百億異生種人維生口糧的初始源頭、現(xiàn)存所有“第二代”分化體的絕對始祖。而這寬敞到多出地表工廠占地兩倍以上的秘密空間,想必正是拓建于赫茲人儲貨倉庫的原址……

  突然,我感到傷口一陣激痛!

  大概是身上的某個“信徒”受到了它所信奉“神明”的強烈感召。

  “終究…逃不掉么?”

  可正當我就要在下意識的驅(qū)動中伸手按壓患處之時,竟有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聽見,那是非常清晰的一個字。

  “不?!?p>  我當即嚇了一跳。

  四下環(huán)顧,卻沒看到“神蹤之眼”,更何況摔落前我記得清楚,曈原本是想通過操作那顆小球進行全速沖撞,從而幫我擋下攻擊的,奈何關(guān)鍵時刻又掉鏈子——這次的干擾異常強烈,竟直接讓“神蹤之眼”的智能感應連同推進器等所有精密元件濺出火花,近乎報廢……

  是故我開始懷疑自己出現(xiàn)幻覺。

  沒想到,才隔兩秒便又有“一句話”繼續(xù)蹦出,讓我更加清晰地分辨到——不,那不像是由別人說出的,反倒像是我自己的大腦正在接受某種精神引導,接著給全身發(fā)送了一段信號指令,最終在認知功能的自動翻譯下,這段指令又被準確地轉(zhuǎn)錄成了所謂的“語言”。

  “忍忍吧大哥,很快就會過去了?!?p>  話畢,我一臉震驚。

  “荊?是你嗎?是你在和我說話?”

  抱著猜疑的態(tài)度,我趕忙用相同波段的“意念”嘗試回復——結(jié)果事實證明它確實管用!

  “是的,大哥!是我!你真的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我必須要對大哥說聲謝謝,替我自己,也替大家,在剛才那樣的危急時刻……”

  不可思議!縱使只靠權(quán)且稱為“腦電波”的東西進行交流,我也完全能夠感受到荊那小子在情緒上的跌宕起伏——他的確成熟了不少,可在面對這樣棘手的情況時,難免還是會流露少許常情中的害怕、無助與不知所措。

  但我非常理解。因為我也是一樣的。

  既已得悉他對我的信任以及他在見到我后熱烈翻涌的情感,我真為自己做了個正確的決定而感到欣慰。

  不過,現(xiàn)在確不是感言泛濫的時候,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些似乎只有荊才能解釋明朗的問題。

  于是連忙把話切入:

  “好了好了,和我說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干脆從你為什么要攻擊我,還把我丟下來說起,以及,我們現(xiàn)在這樣的‘通話’究竟是什么原理?”

  他頓了頓,執(zhí)著又驚異地問道:

  “那么大哥已經(jīng)知道北部勢力就是我的死敵了?還有現(xiàn)在粘附在我們身上的這些被他們叫做‘擬態(tài)’的東西?”

  “知道了。知道了不少。”

  “好的。我就簡短截說吧!”

  ……

  在聽完他邏輯清晰且精煉無遺的闡述后,我獲悉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自埋葬蟲把他們帶上膠囊之時起,這小子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所幸他師父曾經(jīng)以靈魂為抵押換取來的那道“強效契約”影響至今——相當于給蛹使了個“鬼遮眼”的戲法,讓他除非“親身驗證”,否則永世無法窺探由荊運用的任何形式的咒術(shù)。外加炙和施工隊全體同仁的通力掩護,他順利地被當成了個普通的人質(zhì)。

  緊跟著進入廠區(qū)以后,所有人接受的第一場折磨便是“喚醒”擬態(tài)。

  好在荊的洞察力一向敏銳,很快便分析出了擬態(tài)的所有特性,這建立在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基礎(chǔ)之上——他知曉馴服擬態(tài)的是為一種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咒術(shù)。

  推而論之,關(guān)于北部勢力為何要瞞著墨庭議將本該被就地清算之人全都拉來此地的疑問也終于有了答案。

  ……

  想到這里,我深吸一口涼氣。

  因為咒術(shù)是從一開始就被埋藏于終極統(tǒng)合體Ω內(nèi)的,那意味著全球的異生種人,和我,或多或少地,皆已被留存“邪惡之苗”。

  好在依照荊的論斷,想要維持如此廣大的影響范圍,該咒術(shù)的作用條件就必然十分苛刻——這對“解咒方”來說,不能不算是個頂好的消息。

  具體如何,大致表現(xiàn)在所有“受術(shù)者”都只有在接近了終極統(tǒng)合體Ω這一巨型“咒源”以后才會遭到控制,徹底墮化成“肉身傀儡”,而且消除這樣的控制于現(xiàn)階段的荊而言已是有能力去完成的事。

  “出于我一路都表現(xiàn)得軟弱,那些家伙們終于放松了警惕,恰好給了我可以加緊準備咒術(shù)的機會。但你也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故我便選擇了自己的貯藏物以作施放‘反咒’的載體……對,就是剛剛趁亂安進你傷口的種子,它現(xiàn)在可能會像疙瘩一樣讓你難受,不過千萬別把它摘下來!它能幫你抑制擬態(tài)的生長,保你守住心智?!?p>  “等等,容我插嘴一句,你的貯藏物已經(jīng)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暴走了?”

  “是的!這畢竟是我在長官夜以繼日的教導下訓練出的成果啊。暫且不談這個,我先概括地理理重點,說明一下它們‘附魔’以后的另一個功效吧——其實就相當于在敵人們的‘監(jiān)管系統(tǒng)’內(nèi)建立了一個‘隱藏頻道’,讓我們可以相互心靈溝通而不被發(fā)現(xiàn)??上в捎跁r間及精力有限,眼下?lián)碛小粗洹N子的人只有你,我,長官和溟隊長……”

  “嗯?話說回來,炙呢?這混球上哪兒去了?他丟下你不管?”

  荊陷入了沉默。

  兩秒后,他又略帶哭腔地說起。

  “我…我不知道……我們本來打算自救的,可是這里太詭異了!我和他們走散了,為了不暴露身份,只好回來假裝出一副已受控制的模樣,和弟兄們混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怎么樣了……而且超出一定距離以后,我便再也聯(lián)系不上他們。大哥,他們會不會……”

  我咬了咬牙。

  但很快對他堅定地寬慰。

  “不要緊。炙那家伙堅挺得很,拍不死的。現(xiàn)在還是告訴我接下來要怎么做吧,我們配合著先搞定眼前的問題!”

  “好。大哥,我需要你幫我爭取時間,吸引注意,盡可能地拖延?!?p>  “怎么個拖延法?”

  “首先,你得知道,肉身傀儡會通過擬態(tài)將所有舉動都反饋給咒術(shù)師,而咒術(shù)師也能通過擬態(tài)對肉身傀儡下達命令。鑒于我剛剛對你的‘攻擊’除去安置種子以外也的確‘傳染’了擬態(tài)……敵人們恐怕已經(jīng)知道你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他們很快便會嘗試向你發(fā)送指令,驗證你的受控性。假如失敗,他們則會立馬調(diào)遣大量兵力前來捉你,這陣子你必須得做好準備!當我的‘高階反咒’完成以后,我會給你信號的,一旦收到信號,你就即刻利用你的穿梭能力沖進‘玻璃罩’內(nèi)的那團‘大塊棉花’之中,讓‘反咒’通過載體之種與‘咒源’完成直接接觸。放心,一定不會出事?;貋碇灰允滦摒B(yǎng)就能讓管道代謝掉全部的‘臟東西’。重要的是,所有由對面施展的咒術(shù)都會因此被瞬間消除——我便可趁機改寫‘傀儡指令’的‘源代碼’,在保證擬態(tài)不會繼續(xù)轉(zhuǎn)移的同時還能解放大伙兒的心神!最末,大哥也知道該怎么做了吧?”

  “好的,沒問題?!?p>  ……

  半晌無聲。

  荊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最后他還是弱弱地呼道。

  “大哥?”

  “怎么了?”

  “有一件事我想我得告訴你。”

  “說吧?!?p>  “敵人們似乎是想將你生擒。從開始就是,一直都是……或者說,他們?yōu)榈膬H僅是一樣貯藏于你體內(nèi)的東西不會隨風消散罷……”

  “光么?”

  “也許吧。但如果是我那‘宿命之敵’的鬼點子,我認為他很有可能已經(jīng)把你當成了件必須爭取到的‘道具’……和我也有關(guān)聯(lián)。畢竟……唉!大哥能懂我么?我的意思是,大哥很強,沒錯的,說是百億人中最強也不為過……但蛹的最終目的必定是當上真正的渡鴉。如果真有那時候,即便是大哥也無法阻止……”

  天吶。這小家伙到底想說什么?

  語無倫次的。

  我被他繞得稀里糊涂。

  “有話直說吧,我聽著呢?!?p>  本想叫他趕緊敞開心扉,沒想到這么一提,他反而住嘴不談了。

  “沒什么!沒什么……大哥一定要平安。我們還要一起找到長官、隊長……我們會成功的。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

  暫時歇了聯(lián)絡(luò)。

  我心中忽然有了種糟糕的滋味。

  “老弟,辦大事前可不興說這些話呀!加油鼓勁兒也好,安撫內(nèi)心也罷。總歸一點,心照不宣足矣?!?p>  不過無論如何。

  我看到一條康莊大道了。

  那即是延續(xù)我的信念。

  設(shè)想在不明真相時,倘使我痛下狠意誓不解除阻絕屏障,在被迫殺完所有工友甚至包括荊以后,可就真的無法避免淪為奴隸或直接死亡的結(jié)局了。

  所以信念終于給我以回報,給我以接下來披荊斬棘的無盡勇氣。

  恰如“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豪邁胸懷。

  有我在,我要守護所有可愛的人!

  誠然。

  我不是英雄,我也遠遠比肩不及。

  但我可以像英雄一樣地去愛。

  興許兒時的夢想還是可以實現(xiàn)的呢!

  我在此刻,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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