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紅和安妍都不在,只有老殘正坐在木質(zhì)餐桌前,叼著根抽了一半的雪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原來是他!
王楚斌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了那天森伊珂的話,似乎突然明白過來。
一恍惚間,老殘臉上的傷疤消失,露出一張英俊逼人的臉,濃眉大眼,高高的鼻梁,英氣逼人。
眼神深邃,瞳孔里映著王楚斌被嫉妒扭曲的面龐,猥瑣而丑陋。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楚斌鐵青著臉站了起來,拔出一把M1911A1,拍在了桌上,嘴唇顫抖著說:“決斗。你自己挑,用槍還是用刀?!?p> 老殘看了看那槍,沒動窩。
哼,看來他是怕了。用槍自然是自己有勝算。王楚斌一念及此,豪情頓起,一回手扯出頸刀,低聲喝道:“那就用刀。咱們?nèi)琼斄藬?!?p> 用刀的話肯定干不過老殘,但寧可被他干掉,不能輸這口氣!
“你跟我得瑟個啥?”老殘淡淡地來了一句。
“你自己明白!”王楚斌身體都顫抖起來。他想指責(zé)老殘裝孫子,但說不出口。
他至少還知道,其實自己不能指責(zé)任何人。
“她心里沒有我?!崩蠚埼艘豢谘┣?,把煙噴在了王楚斌的臉上,“你個傻小子,這都看不出,還要跟人決斗?!”
他現(xiàn)在的眼神才是真正的不屑。
王楚立刻萎了。
過了一會,他終于鼓起勇氣,“對不起,殘叔。我……”
老殘擺了擺手,遞給他一根雪茄。
王楚斌接過來點(diǎn)上,和老殘對面坐著,你一下,我一下地噴著煙霧。
老殘終于開腔,“唉,講講吧。要不你憋著也難受?!?p> 一句話說得王楚斌眼淚汪汪的,立刻把老殘當(dāng)了親人,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疑慮,憤怒都向他傾訴。
“得得,打住,打住?!崩蠚埻蝗恢棺×怂?。
王楚斌把沒說完的話生生咽了下去,詫異地看著老殘。
老殘不滿道,“你怎么什么都說,還這么粗俗?!?p> 粗俗?王楚斌愕然。
“你說得跟隨便搞了個女人似的。”老殘臉上更加不屑。
“那……”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崩蠚埖痪洹?p> “我知道,可她……”王楚斌不知道怎么說。
老殘卻不說話,起身走到了陽臺的落地窗前,背著個手,望著窗外。
王楚斌的身子隨著老殘轉(zhuǎn)動,卻不敢打攪他。
老殘的身影化作一尊雕像,側(cè)面看著確實英氣逼人。
軍紅確實不是一般的女人。
老殘的話讓他感覺很正確,卻說不出怎么正確。
難道是她的異能?
不對。
難道是她的民族?
也不對。
正胡思亂想間,老殘渾厚的男中音突然響起:
多數(shù)的女人
一落風(fēng)塵
便輾轉(zhuǎn)成泥
而有的女人
風(fēng)塵對她們來說只是一種洗禮
滄桑歷盡
仍有萬種風(fēng)情
歲月似乎從不曾爬上她的眼角
只偶爾
不經(jīng)意地一瞥間
你才能從她的雙眸深處
讀出些看不懂的哀愁
隨著老殘的吟誦,王楚斌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那初升的紅日,飄揚(yáng)的黑發(fā),雪白的肌膚,鮮紅的……
那讓他瘋狂的場景,正是軍紅的寫照。
然而讓老殘這么表達(dá)出來,卻是如此的美奐美輪。
一時間,王楚斌對老殘崇拜得無以復(fù)加。
老殘看著他發(fā)呆的傻樣,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你先看看你自己什么德性,配不配得上她?!?p> 正戳中了痛處。
“那,什么人能配得上她?”王楚斌還是不好意思直接問“那人是誰?”
老殘淡淡地說,“自有其人?!?p> 王楚斌頹然坐在椅子上。
這個早就想出來過但一直不想承認(rèn)的答案讓心灰意懶。
“行了。”老殘勸道,“那都過去很久了,你也不必這么沮喪。畢竟她現(xiàn)在對你有意思不是?”
王楚斌五味雜陳,點(diǎn)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他鼓足勇氣問:“那人什么樣?”
“那可是絕代天驕?!崩蠚埖哪抗庥诛h向了遠(yuǎn)處。
王楚斌壓住自己的情緒,等老殘開口再來一段。
他暗下決心:這次不管老殘說什么,自己一定要沉住氣,不能再丟臉被老殘嘲笑。
然而老殘的臉上陰晴變幻,似乎深深地陷在了記憶中。
難道是華老大?王楚斌亂猜測起來。
不對,老殘說華老大是糙哥。
老殘終于開口,“他不在??ㄌ嵝恰!?p> 王楚斌看著他。
老殘卻一擺手,“算了,不說了。你好自為之,珍惜現(xiàn)在吧。”
然后他頭向后微仰,似乎要離遠(yuǎn)點(diǎn),好仔細(xì)端詳一下王楚斌。
王楚斌被看得有點(diǎn)發(fā)毛。
老殘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嗯,得其型?!?p> 王楚斌心中立刻涌起一絲得意。
但還沒等他想明白自己為什么得意時,老殘卻又搖了搖頭,“不得其神?!?p> 說完起身走向大門。
一種莫名的羞辱感籠罩了王楚斌。他勃然大怒,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自己拔槍撂倒老殘的場景,似乎這樣才能把這恥辱干掉。
但槍柄已經(jīng)自己彈出了一半,他卻沒勇氣真拔出來,眼睜睜地看著老殘走出單元門,揚(yáng)長而去。
老殘認(rèn)識的人,一定是很久以前的。
王楚斌腦海浮現(xiàn)出年輕的老殘的模樣,心里酸溜溜的。
哼,女人就是喜歡帥哥。
不對,老殘說她看不上他。而且說自己“得其型?!?p> 王楚斌想到這里又有點(diǎn)小得意:軍紅喜歡自己這樣的猛男。
什么是“神”?
他想象不出那人什么能有什么“神”。
他連老殘說的這個“神”是什么都不明白。
到底什么是絕代天驕?
腦子里浮現(xiàn)出火星臺的肥皂劇,一堆長毛的小白臉,要么瞪著眼睛裝嚴(yán)肅,要么張著鼻孔裝痛苦。
顯然不是這幫家伙的氣質(zhì)。
酸溜溜的感覺又回來了。想到那人當(dāng)年比自己還年輕,就讓老殘如此崇拜,又想到軍紅那一刻的叫聲,羞辱感再次籠罩了他。
自己只不過是個劣質(zhì)的代用品。
然而這次,他連怒都怒不起來。
心中只有無盡的沮喪。
……
持續(xù)不休的電話鈴聲讓他從沮喪情緒中脫離,拿起電話,不耐煩地說了一句:“都不在?!本鸵獟?。
“斌子。”是拉澤。
“是我?!彼麘?yīng)了一句。
拉澤卻沒有再說話。
他也不吭氣。
“咳咳,斌子,你有空來華叔這里一趟?!崩瓭傻那徽{(diào)給王楚斌的感覺,像是那邊他被用槍頂著腦袋一樣,硬擠出的一句。
“我這就過去?!彼捯粑绰?,拉澤那邊已經(jīng)掛了電話。
他看了話筒一眼,覺得很有點(diǎn)蹊蹺。
如果真被用槍頂著腦袋,拉澤反倒不會如此糾結(jié)。
他轉(zhuǎn)身出門,卻沒有人可以打招呼,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回屋轉(zhuǎn)了一圈,背上K98,揣上黑肚皮,看到床頭阿黛萊德的日記本,猶豫了一下。拿起來,又放下。
又去客廳里喝了口水,還是沒人。
哼,我也不回來了。
從此陌路。
走到樓下,剛要打開車門,突然又想起了軍紅送他車時的樣子。心里又恨恨地,一咬牙把鑰匙扔到了垃圾桶里。
干脆去坐電車。
電車沒了就走去。
他全副武裝,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小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