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茫
大介用力一仰頭，把酒瓶里的最后一點酒都喝干凈。
酒水很混濁，根本沒有經(jīng)過精細的釀造過程，更像是用酒精給勾兌出來的。喝進嗓子以后就像吞了個火球，一路燒到胃里。
“呼——??！”他趴倒在桌子上，粗重地喘息著。
一口氣喝了太多酒了，頭腦里一片混亂，疼得快要炸開。酒吧里放著節(jié)奏勁爆的電音，低沉的鼓點把他的心臟都震得難受。身邊的客人和服務生穿梭開往，他一個人霸占了一張小圓桌，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不大的桌子上擺了七八瓶酒，都已經(jīng)喝空了。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喝了多久，只記得自己一點點把酒水強行灌下去，逼著自己快點喝醉。他害怕清醒。清醒時他會想起那束白光，想起南原正夫下令毀滅怪獸時那淡然的眼神。
“酒……酒……”他呢喃著，手臂胡亂地揮舞。酒吧的服務生都以為他發(fā)了酒瘋，離他遠遠的。
“砰——”一瓶酒被猛然放在桌子上?！拔疫€以為你是不喝酒的。”是孤門一輝的聲音。和白天一樣平穩(wěn)冷淡，和酒吧里的嘈雜格格不入。
要是在以往他一定會立刻站起來敬禮，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了。
“長官……我要酒……”顧不了那么多了，他勉強坐起來，模糊地看到孤門一輝拉了一張凳子坐在自己身邊。孤門換了一身便服，但依舊身材挺拔，顯出指揮官的威嚴來。
孤門一輝皺了皺眉，把最后一瓶酒遞到大介手里。“最后一瓶了，喝完就停下吧?，F(xiàn)在的酒不比以前，劣質(zhì)得很。喝多了會酒精中毒的?！?p> 大介敷衍地點點頭，拿起酒來繼續(xù)往下大口大口地喝。
“我覺得你不像那種拿酒精來緩解壓力的人?！惫麻T一輝問道，“為什么才工作兩天就要來這里買醉？因為今天的怪獸嗎？”
“因為害怕啊，長官。”不知道為什么，他愿意向孤門一輝傾吐肺腑之言?！昂ε滤伎?，害怕回想起白天看到的東西。”
“害怕怪獸么？”孤門一輝啞然失笑，“資料里寫你不是第一次遇見怪獸了啊。東京時常會遭到這種襲擊，只不過發(fā)生在城市內(nèi)部這還是第一次。往后說不定會遇到很多這樣的情況，你這個樣子，怎么行？”
大介搖頭晃腦，擺著手?！安皇牵皇堑拈L官。怪獸是很可怕，可我已經(jīng)見了不少了?！蹦X袋越來越沉，已經(jīng)快要說不出話了?！拔液ε履前坠狻ε履敲词崱⒛敲赐昝罒o瑕的光線……居然是……由我們?nèi)祟惖奈淦魉l(fā)出的……”他頭一晃，栽倒在了桌子上。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攙扶著往前走，右手臂搭在孤門一輝的肩膀上?！靶蚜?？”看見他抬起頭，孤門一輝笑了笑，“酒力不錯啊，半個小時就醒了。”
酒勁還沒過去。頭腦里一片亂麻。他松開手，踉蹌著維持步伐，跟上孤門一輝的腳步?！伴L官……很抱歉在你面前失態(tài)了?！?p> 孤門一輝搖搖頭?！靶∈拢槐卦谝?。倒是你之前說的話，讓我覺得有點奇怪?！鄙钜沽?，街道上已經(jīng)沒有了行人，只剩下寥寥幾盞路燈投下的昏暗的黃光。這是個很少見的晴朗的夜空，星星和月亮高懸在天上。月光之下，孤門一輝的眼神顯得尤為明亮。“你……為什么會害怕斯特里姆光線？”
“因為那東西不屬于我們啊，長官?！贝蠼檗D(zhuǎn)過頭，定定地盯著孤門一輝?！拔覀?nèi)祟悺趺纯赡軗碛心菢拥牧α磕?？?p> 是的，絕對不可能的。那是在大介的世界觀里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荒謬至極的事情。那明明是只有諸神才能夠掌握的，至高無上的神技，現(xiàn)在卻被那丑陋笨重的黑色機器，給輕而易舉地用了出來。那怪獸的確是在光線下灰飛煙滅了，證明這的確是貨真價實的斯特里姆光線。也就是說……
“人類，怎么可能擁有諸神的力量呢！？”大介大聲吼了出來。
孤門一輝愣住了。夜幕之下籠罩他們的是長久的沉默。隨后孤門一輝苦澀地笑了笑?！爸T神的力量……嗎。大介，這可是你親手換來的啊?！彼贿呄蚯白?，一邊抬起頭看著月亮。“是你們的努力，換來了我們武器科技的飛躍。人類能夠走到今天，能夠不依靠其他任何力量，靠著自身的科技實力就能夠消滅怪獸，這都是你們這些科研人員的功勞啊。”
大介扶著墻，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頭又開始疼了起來，世界似乎在他眼前旋轉(zhuǎn)?！耙簿褪钦f……是我親手……把諸神的力量偷給了人類嗎。”他失魂落魄地說道。
“你認為這不是一件好事嗎？”孤門一輝說道，“大災變之后，人類每年的死亡率都在飆升。環(huán)境惡劣固然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接踵而至的怪獸和宇宙人侵略。巨人們離去了——我想他們再也不會回來幫助人類了。但人類可以靠自己，可以靠自身的力量，去排除一切的困難，頑強地活下去。這是你們的功勞，大介，”他用力地拍著大介的肩膀，“你完全可以為之而自豪。”
大介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番話語中的力量。那是孤門一輝發(fā)自內(nèi)心的、對他的尊重。這是一個多么堅強而執(zhí)著的人啊，在那樣艱難的處境中，依然堅守著對人類的希望，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人類的生存而奮斗。這樣懷著崇高的理想并為之不懈努力的人，理應獲得所有人的尊重。然而……
他緩慢但堅定地推開孤門一輝的手?！伴L官，你錯了?！彼⒅麻T一輝愕然的表情說道，“這么久的時間里，我明白了一個事實。人類不應該染指巨人，不應該試圖得到諸神的力量。人類太復雜了，我們遠不如諸神那樣純粹。力量終究會毀了我們。等到怪獸們都被消滅的那一天，難道我們?nèi)祟惥湍芨哒頍o憂地一直生活下去了？我想我們還是會自我毀滅吧。就像冷戰(zhàn)時那樣。在諸神的力量中迷失，最后玩火自焚?！?p> 遠方已經(jīng)隱隱地看到了自己居住的宿舍樓，大介邁步向前走去?！拔覜]有經(jīng)歷大災變，也許長官您經(jīng)歷過。我一直在猜想大災變發(fā)生的原因，來到東京后我想我可能明白了，為什么諸神會棄我們而去。”大介搖著頭，沖孤門一輝擺了擺手?！霸僖婇L官！今天多謝你的照顧了！”風輕輕地刮了起來，混合著一股鐵銹和血液的氣味。高山我夢皺了皺眉?！安畈欢嘣撟吡耍蠼?。按時間等會分發(fā)食物的飛機就要過來了，我們再在這里呆著會很麻煩?！?p> 大介靠在墻邊，搖了搖頭?！安弧也灰??！彼蛔忠痪涞卣f道，“我要好好地看著這一切……把這些人所受的苦，全部都記在心里?！彪m然他這么說著，可是雙腿已經(jīng)開始忍不住地打顫。目光呆滯，顯然是已經(jīng)到了極限。
“別傻了。”我夢說道，“再看下去只會徒增煩惱罷了。你不可能改變?nèi)魏螙|西的。連奧特曼都沒能改變的東西，你一個普通人又能做什么呢？”
大介猛然抬起頭來，雙眼血紅?！盀槭裁窗。覊粝壬?？他們不是無所不能的神嗎？即便是擁有神的力量，也不可能消除人類的苦難嗎？他們保護了我們這么多年……但現(xiàn)在有多少人在受苦，在白白地死去。可他們卻拋棄我們了。為什么？為什么啊??？”
我夢低下頭，把目光移向別處?！斑@種問題我怎么可能回答得了——他們可是神啊?！彼p輕地笑了笑，笑容中似乎有些嘲諷的意味，“只有一點我很清楚。奧特曼能消滅怪獸，能驅(qū)逐宇宙來的侵略者。但他們不可能帶給我們和平和安定。長久以來我們太信任他們了，以至于我們忘記了我們本來就是一個獨立的種族——人類只能靠自己?！彼叩酱蠼樯磉?，拉了拉大介的胳膊?！翱熳甙桑葧@里會變得很亂?！?p> 我夢的話音剛落，頭頂便傳來直升機刺耳的轟鳴聲。那聲音低沉強烈，地面似乎都在不停地顫抖。之前一直躺在地上的災民們此刻似乎突然又充滿了活力。他們從廢舊的房屋里走出，從地上爬起，涌上街道。轉(zhuǎn)眼間之前還安靜空曠的街道便聚滿了衣衫襤褸的貧民，他們仰著頭，伸出自己瘦骨如柴的手臂，伸向天空，好像朝圣的信徒一般，等待著神的饋贈。大介本已邁開的腳步停住了。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任我夢怎么拽都一動不動。
天空中，直升機里撒下了不少食品袋，落在人群之中，隨即引起一陣哄搶。大介看到了食品袋里裝的是什么，那是連他這種苦日子過習慣了的人都會難以下咽的東西，可那群災民似乎把它當做性命一樣護著，生怕他人搶走。
人群騷亂了起來，直升機投下的食物太少了，對于整個貧民窟龐大的人群來說，這點食物完全是杯水車薪。年老體弱的人接到一袋后便趕緊離去，稍微年輕力壯點的災民開始哄搶。好在打斗一直沒有發(fā)生——對于這群人的體力和精力來說，爭斗實在是太過艱難了。
“以前他們把諸神當做信仰，現(xiàn)在他們把那直升機當做信仰?！备呱轿覊衾溲劭粗巳?，語氣中毫無波瀾，“奧特曼不能給他們食物，不能醫(yī)治他們的病。即便是一位奧特曼就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他們也只會推開他，然后去搶那些食物。”
“所以說，諸神是因為我們失去了信仰才拋棄我們的？”大介的聲音顫抖著。
一反常態(tài)地，這一次我夢篤定地搖了搖頭?！八麄儚膩矶紱]有追求過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們拋棄人類是為了別的更深層次的原因?！?p> 大介又沉默了下去，看著那群饑餓驚惶的災民，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人群之中，一個穿著破爛粗布衣的年輕人在地上奮力爬行，懷里抱著兩包食品，試圖脫出人群的范圍。即便已經(jīng)蓬頭垢面，但那面容卻依舊顯出幾分俊朗和英氣來。
大介立刻認出了他，隨后如同發(fā)了瘋一樣沖過去?！拔磥?！未來！”難以言喻的喜悅和悲傷同時沖擊著大介的內(nèi)心。分別有將近四個月了，他原本以為今后的幾年都很難見到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還是這樣一副凄慘的樣子。
大介不顧一切地沖去人群，把未來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懷里。那個笑容燦爛而陽光的年輕人此刻顯得十分狼狽，顯然在貧民窟已經(jīng)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此刻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
“未來！未來你怎么樣！振作一點啊！”大介大聲地呼喊，用力搖晃著未來的臉?？吹酱蠼椋磥硭坪跻舶蚕铝诵膩?，帶著微笑閉上眼睛，似乎是昏了過去。
剎那間的驚惶幾乎讓大介崩潰，但他還是立刻伸手到未來的鼻子前，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之后，他長出了一口氣?！斑€沒事……應該是太久沒有進食體力不支的緣故吧。我夢先生，拜托你幫我把他抬回公寓……”腦子里很亂，驟然出現(xiàn)的未來幾乎讓大介懷疑自己是否身在夢中。然而周圍那些搶完食品后就席地而坐開始吞吃的災民，又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良久沒有應答。大介疑惑地轉(zhuǎn)過身去，看見了指著未來的，漆黑的槍口。那是大介在TPC的人員培訓中早就接觸過的、即便是對怪獸也能造成不小的傷害，對人來說完全就是一擊必殺的威力極其強大的手槍。大介很難想象為什么高山我夢在平日里正常出行的時候，也會在身上攜帶這樣恐怖的武器。只是此刻我夢就站在他的面前，槍口直直地對準未來，我夢的臉上，是大介從未見過的戒備和驚懼。
“你為什么……會認識這個家伙。”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字。我夢的全身都緊繃著，像是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
幾乎沒有任何時間猶豫了。大介如同條件反射一樣擋在了昏迷的未來前方?！拔覊粝壬∧氵@是在做什么！未來他不是敵人！只是我的朋友罷了！你快……你快把槍放下啊！”無論如何大介都不能相信，那個平日里和善詼諧的高山我夢也會有這樣嚴肅的時刻。
“你知道這家伙是誰嗎？”高山我夢的聲音冷得像冰，皺緊的眉頭暴露了他的驚訝，“見鬼！你怎么可能認識這個家伙……原來他真的在地球上！”
“你在說什么?。∥磥肀緛砭褪堑厍蛉税?！我在荒地的時候，看到他失去記憶，昏迷在路邊上，我和母親一起把他收養(yǎng)了。他真的不是敵人啊，我夢先生！請冷靜一點！”
“失憶么？”我夢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緩緩放下槍，似乎收起了戒備?！霸瓉硎沁@樣啊……那也許是我多慮了。對不起，讓你受驚了?！彼麖澫卵?，把未來的身體扶起來，態(tài)度和剛才已經(jīng)是天壤之別。“來吧，大介。我們一起先把他抬回去。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先安置在你的公寓里好了?！?p> “……”大介不再多說什么。兩人抬起未來的身體，向著公寓的方向走去。此刻大介已經(jīng)無暇休息貧民窟里的人了。他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未來身上。
——為什么？高山我夢那突如其來的敵意究竟為何產(chǎn)生？
大介似乎有點害怕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等到日比野未來慢慢去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未來從床上坐起，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換上了一套干凈的衣服。聽到動靜，大介急忙沖過來，眼中閃爍著掩飾不住的驚喜?！拔磥恚∧憬K于醒啦！”
兩人相視良久，彼此無言。因為多余的話已經(jīng)不需要再說了。大介緊緊地擁抱了未來一下?！霸俅我姷侥悖媸翘昧?。”未來長出了一口氣，說出了發(fā)自肺腑的話。
“說起來，未來你為什么會來東京??？我不是在荒地那邊給你找了一份工作了么？”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大介的心跳很快。那個答案，也許就能解釋我夢那奇怪的敵意了。
未來低下頭，輕輕地嘆了口氣?！澳阕吆蟛痪?，又有怪獸出現(xiàn)了，貌似是沖著那石像來的。TPC的部隊擊退了怪獸，可是鎮(zhèn)子也因此而毀掉了。我沒有地方可去，只知道你在東京，所以就動身來找你了。還好今天居然遇上了你……貧民窟簡直不是人能呆的地方啊?！蔽磥硪桓毙挠杏嗉碌谋砬?。
大介暗自松了口氣。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合理。
“當然……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蔽磥戆櫫税櫭迹珠_口道。
大介猛然一驚。
“我也不能很確切地說出來是為什么……反正自從那石像被TPC緊急空運走了之后，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東京的方向，有什么東西在召喚著我。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我知道我非到東京來不可。有什么東西……在等待著我?！薄啊皇遣恍械摹！鼻胺阶呃鹊墓战翘?，忽然傳來一個蒼老而渾厚有力的聲音?！皼]有找到本人的話，光靠我們的能量不可能讓他活過來……”
不知為何大介忽然有種不詳?shù)念A感。他急忙輕手輕腳跑到墻邊，靜靜地聽著。
“可現(xiàn)在不是找不到么？雖然父親你能確定他就在東京，可是找了幾個月了還是沒有線索啊?！蹦鞘橇硪粋€年輕的聲音，帶著張揚的沖勁，“再這樣在地球上耽擱下去也不行啊，警備隊現(xiàn)在本來就缺人手，我們再不及時回去的話……”
大介全身猛然一顫?！倜黠@不過了，在說話的是宇宙人？
“看來必須得用些別的辦法了。”蒼老的聲音說道，“我可以感受到夢比優(yōu)斯的氣息……很近了，絕對就在東京市里。今后很長一段時間估計都不會來地球了，夢比優(yōu)斯是警備隊的重要戰(zhàn)力，這一次不提一切代價也要把他喚醒！”
——那群家伙，知道巨人的名字！大介頭上的汗珠冒了下來。
“那到底怎么做啊？難不成要去和人類合作？”年輕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了。
“我會用溫和點的辦法——引導夢比優(yōu)斯復活?！鄙n老的聲音頓了頓，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樣說道：“我來召喚怪獸，讓夢比優(yōu)斯感受到危險后他自己就會覺醒并且恢復記憶吧。我們這群人中，夢比優(yōu)斯對人類的感情還是最深的。到時候我要全力操控怪獸不去襲擊人類，場面的控制就交給你了，賽羅——不要輕易出動，但如果人類真的啟動了那種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的話，那就拜托你來阻止了?！涀?！”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絕對，絕對不允許你傷害人類！警備隊雖然已經(jīng)放棄地球了，但我曾在這里生活過。這個要求，你絕對不能違反！”
“啊，啊，知道了老爹?！蹦贻p的聲音無所謂地哼了一聲，“我會盡量收手的?！?p> 大介雙腿猛然一軟，差點跌坐下去。簡簡單單幾分鐘的對話，蘊含的信息量卻幾乎讓他崩潰。腦子好像電腦的CPU燒壞了一樣，完全無法運轉(zhuǎn)，對那兩個人的話做出反應。大介唯一能做的，就是偷偷地把頭伸出去，從走廊的一側觀察那兩個說話的人。月光透過墻邊巨大的窗臺照射進來，把兩個人的身影纖毫畢現(xiàn)地顯示出來。年輕的那個男性大約二三十歲，面容俊秀身材挺拔，即便是靠在墻邊上，依然顯得英氣勃發(fā)。年老的那個男人大約六十多歲，穿著一身陳舊的粗布衣服，相貌以他的年齡來看也算不錯，整個人有一種無形地壓迫感，即便是站在那里，都會讓人心生敬畏之意。
——這兩個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大介突然感到一陣恐慌，心跳加速。他們絕對不是TPC的人，那他們是怎么潛入TPC的總部的？
也許大介只是遲疑了幾秒鐘，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個年輕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已經(jīng)露出去的半個身子?！斑稀话l(fā)現(xiàn)了啊。”那男人頑劣地笑了笑。
“糟糕——”然而大介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那個身影如同瞬間移動一般在不到半秒鐘的時間內(nèi)就來到了自己面前。大介頓時感覺到脖頸處傳來一陣難以想象的大力，整個人就被重重地按在了墻上，隨后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緩緩用力，把他貼在墻上提了起來。
年輕男人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熬尤皇莻€普通人類……真是膽子不小?！?p> 腳尖離地，喉嚨被掐住。已經(jīng)無法呼吸了。視線開始模糊，那年輕男人俊秀的面容在此刻竟然顯得有些猙獰?！斑怼 贝蠼閵^力地掙扎著，可那支手臂就如同鐵做的一樣，任憑大介怎么拍打掙扎，都紋絲不動。
“賽羅！停下！”老人此時也來到了他們旁邊，立刻喝止了年輕人。
年輕人瞥了瞥嘴，把手松開。大介一屁股坐在地上，低著頭重重地喘息著。
“別這么沖動，會惹麻煩的！”老人有些慍怒地說著，“怎么還是這么沖動！”
年輕人把頭瞥到一邊，一句話也不說。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大介雙手撐在地上，努力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下一刻，嘴部又挨了重重的一擊。那一記重拳看上去已經(jīng)是留情了，可還是把他整個人都打倒在地。
“你給我閉嘴。再說一句話你小命就沒有了?！蹦贻p人收回右手，輕輕揉了揉。“你知道么，我現(xiàn)在一聽到你們?nèi)祟惖穆曇簦蜌獾靡l(fā)瘋。所以你最好不要激怒我。人類?！彼а狼旋X地說道。
“夠了！賽羅！”老人怒氣沖沖地喝止了他。“暴擊不可能解決問題的！你現(xiàn)在就算殺了他又有什么用？”
“老爹！”年輕人沖著老人大吼，“看看他們對你做了什么吧！之前那次你受了多重的傷，自己心里不清楚嗎？誰干的？”他指著大介，手臂都在顫抖，“現(xiàn)在的人類和你在地球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醒醒吧！佐菲隊長說得一點也沒錯，這個種族根本不值得拯救，就放任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唔??！”大介猛然吐出一口鮮血。巨大的屈辱讓他咬著牙坐了起來。那一拳不可能是正常人類能夠揮出的，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好像散了架一樣，沒有一處地方不疼?？梢韵胍娙绻麆偛拍悄贻p人再用幾分里的話，他的腦袋恐怕早就被打裂了。
“……”老人低下頭不說話，似乎找不出話來反駁年輕人。
“那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年輕人指著大介說道，“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都不做貌似也不合適啊?！?p> “不允許你殺他。”老人猶豫了良久，最終嘆了口氣“洗腦吧。洗得徹底一點?！?p> 年輕人笑逐顏開?！熬偷壤系氵@句話！”他揉了揉手掌，居然對著大介獰笑了一下。“對不起啊，洗腦的技能我還掌握得不太熟練，萬一把你給弄成傻子了，可不要怪我啊。畢竟——誰讓你自己要偷聽來著？”
年輕人說著便抬起手來，手上閃爍著七彩的光芒。內(nèi)心中涌起一股本能的恐懼，大介在地上一點點向后退，可還是看著那只手伸向自己的頭部。
“危險！”老人一聲斷喝，年輕人面容一凜，迅速地收回右手，同時側身躲避。一道白色光線筆直地射過年輕人之前站立的地方，隨后沖擊在墻上?！稗Z——”大介的頭旁邊不足一米處，墻壁被轟出了一個大口子。
“居然是你……”年輕人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