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

　　三人狼狽地躲進樹洞中，暫且避開了狂亂的暴雨。樹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還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可以見得樹洞的上一個主人不怎么喜歡洗澡。

　　巨樹很寬大，這樹洞也挺寬敞的，容納三人綽綽有余。辰蹲下身子摸索地面，撿到了一些干燥的樹枝和草葉，大概也是樹洞的上一個主人留下的。

　　“打火石?！背降难劬芎?，再黑暗中也能視物，準確地拿走了蠻手上的打火石。

　　嗒，火光一閃，從半空中劃下，點在了地上堆積的枯枝堆。一絲絲火苗寄居在枯枝堆上，火苗越燃越大，燒成了一個火堆。

　　火光照在三人的臉上，照出他們松懈下來的表情，還有什么比傾盆大雨下找到安全的避風港更讓人暖心呢？

　　“阿嚏！”程宣打了個噴嚏，雙手抱著肩膀直打顫。辰蹙眉，說道：“先換個衣服吧，著涼了可不好。”

　　蠻二話不說，解下腰間的布袋，拿出幾件衣裳。程宣目不轉睛盯著布袋，蠻帶著它在大雨下跑了一程，布袋上卻沒粘上一滴水，干燥得像是經(jīng)歷過一場暴曬。

　　“這是蒲牢皮做的布袋。”辰笑了笑，解釋道，“蒲牢生活在海邊，卻又怕水，一沾上水就會全身無力。千萬年過去了，蒲牢也進化了一身避水的皮膚，能行走海中滴水不沾身?！?p>　　程宣點點頭，接過了蠻遞來的衣物。蠻脫去上身的獸皮衣，露出精壯的肌肉，辰也解開長袍，用力擰干濕漉漉的長袍。

　　“你不換衣嗎？”蠻好奇地問程宣，程宣沒有動作，拿著衣裳，眼神閃躲，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辰忽然恍然大悟，對蠻說道，“阿蠻，轉過身，閉上眼睛?！?p>　　“為什么？”蠻好奇地問，但還是乖乖遵從辰的命令，和辰一起轉過身背對程宣，閉上眼睛。

　　“你一早就知道啦？”程宣忽然開口，問道。辰擺了擺手，“待會兒再說吧?！?p>　　“蘇哈說過，不能老盯著女人看，不能拉女人的手，不能摸女人的臉，不能看女人換衣，不能看女人洗澡，不能……”辰閉著眼睛，朗朗說道。

　　“等等等等，你說，他是女人？”就算蠻再愚鈍，這時也意識到了什么，震驚得差點睜開了眼睛。

　　“是?！卑肷?，程宣開口說道，臉龐羞紅，“我換好了?！?p>　　辰和蠻轉過頭，瞳孔一縮，不約而同避開了視線，心里想著“不能老盯著女人看”……

　　程萱已卸去易容，改做女子裝扮，秀麗的三千青絲輕柔地放下，像柳樹青翠垂下的綠絲絳。

　　粉妝玉琢的臉龐浮現(xiàn)一抹微紅，就像天邊繚繞的霞光，沖破層層疊疊的云彩。

　　水里的游魚沉入水底，天上的大雁降落沙洲；盛開的夏花合攏花瓣，皎潔的月亮羞答答的。

　　她像淤泥中的荷花，像貝殼里的珍珠，像情人眼里的西施，像最絢爛的夏花。

　　美不方物。

　　空氣突然安靜，最終還是辰打破了略顯尷尬的氣氛，“我叫辰，星辰的辰?！?p>　　“我叫蠻，蠻力的蠻?！毙U依葫蘆畫瓢，學著辰的語氣說道。

　　“我叫程萱，啟程的程，萱草的萱。”怪異的氣氛下，程萱也受到了影響，用同樣的語氣說著自己的名字。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同時大笑。他們彼此都被彼此的樣子給逗笑了，笑得像個孩子。

　　這一笑，無形之中拉近了他們的距離，或許，在救下程萱時，他們的心還有些隔閡，或許能夠結成朋友，但絕不會坦心相待。

　　但在與禍斗狹路相逢，正準備分散逃跑的時候，三人竟同時跑向禍斗。那一刻，那若有若無的屏障破碎了，隔閡如陽光下的雪迅速消融。

　　那一刻起，他們共同死去了，又共同活過來。他們一起生，一起死，生死之別已經(jīng)無法阻礙他們，就連時間，也無法淡去這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大荒茫茫，無邊無際，他們卻偶然相遇，締結了一生都無法磨滅的情。

　　“蠻、辰，你們……是什么人？”程萱呼叫著他們的名字，感到一股親切感浮現(xiàn)在心頭。

　　“蠻擁有比擬猛獸的力氣，辰卻有浩瀚的知識，又如此年輕，我怎么沒聽說過你們?！?p>　　“我從昆侖山過來，蠻則是我在塔瑪平原遇見的，我們結伴走過格爾呼，走了大半年才來到這里。”辰笑著說道，縱然程萱聽不懂辰所說的地名，但卻能想象到其中的艱辛。

　　“蘇哈回歸后，讓我先走到大荒的最東方，找到人類生活的地方。當初我遇到蠻的時候，還高興了許久，以為終于走到人類的群落?！?p>　　“說到了，蠻頭上為什么有角？”提到蠻，程萱忽然想起他們對上青面猿時，蠻撕開的兜帽露出的角。

　　“為什么不能有角？”蠻眨眨眼，無辜地說道。辰也疑惑地問，“長角有問題嗎？”

　　“不……這……”程萱抓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含糊說道，“人類……怎么可能長角？”

　　“人類！”辰和蠻同時驚呼?！澳阏f，蠻是人類？”辰問道，想了想換了一個問的方式，“你說，人類長我們這個樣子？”

　　“是啊?！背梯骖^都大了，一個人類竟然不知道自己就是人類，這有多荒謬呢。

　　“蘇哈說過我不是人，蠻也不是人類，所以我以為人類不長我們這個樣子?！背讲缓靡馑颊f道。

　　“你們不是人類，那你們是什么？”

　　“不知道?！背胶托U搖搖頭。

　　“說說你們?nèi)祟惏??！背揭崎_了話題，興致勃勃地問道，蠻也湊過來，一張臉寫滿好奇。

　　程萱想了想，開口說道，“傳說中，在千萬年前，我們?nèi)祟愐彩亲≡诖蠡纳钐?。一日，大荒忽然爆發(fā)出危機，祖先們?yōu)榱朔N族的延續(xù)，只能舉族搬遷。

　　“祖先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一路上很多人倒下了，再也站不起來。而站起來的人，也在越來越艱辛的前路中倒下。走到西嶺的腳下時，人數(shù)已經(jīng)不到一半。

　　“祖先們跨過山一樣高的西嶺，終于來到西嶺背后。有了西嶺的阻擋，祖先們已經(jīng)安全了。祖先們走到大荒的最角落，開始定居下來繁衍生息。千萬年后，這里成了現(xiàn)在的永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