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著，一手摸著臉頰，忽然撕下了面皮。一張空白的臉出現(xiàn)在辰面前，沒有五官，有的只是臉部的輪廓?？瞻椎哪樧觳康奈恢脛恿藙樱先藴嫔５穆曇繇懫?。
“我是畫皮，荒獸畫皮?！碑嬈の⑿χ瞻椎哪樕现荒芸闯瞿橆a的肌肉牽動。
畫皮手往臉一蓋，放下手的時候臉上再次出現(xiàn)老人的面貌，似乎方才的空白臉只是幻象。
辰的表情有了變化，這就算畫皮，曾讓大鵬動蕩的畫皮一族？這是臉自己的力量也無法探測出的種族天賦，若不是老人自己報出畫皮的身份，辰壓根二不知道眼前面目和藹的老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畫皮。
眼前的老人如人類一般無二，看樣子已經(jīng)在人世活了一段時間，但卻沒有一人，沒一人知曉，自己曾于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的荒獸擦肩而過。
畫皮的偽裝術(shù)，恐怖如斯。
“十五年前，沉寂了千萬年的紫微星忽然升空，發(fā)出了比燭照還要亮的光芒。紫薇橫空，盛世將臨，我們都認為大荒將因紫薇星辰而動蕩。但是不久后，紫薇星卻再次沉寂了。這一沉寂，便不知何時才會亮起?！?p> “十五年后，北斗七星相繼亮起，閃耀了七日，宣示著紫薇君臨，盛世已臨！”
“但那盛世啊，卻是大荒萬獸的盛世，哪干我們荒獸的事兒？”老人嘆息道，“盛世已臨，紫薇降臨凡間?；墨F一千，注定會失去。”
“長兄，收了金翅大鵬鳥后，你便要來收服我了嗎？”老人看著辰，苦澀道。
“十五年前的異變后，我便遠離了大荒，躲在人世紅塵，只是期望能夠茍活多一些時日……”老人苦笑，“沒想到收了墮落九天的金翅大鵬鳥后，長兄便馬不停蹄地越過大荒，直接在在盡頭找上了我?！?p> 辰靜靜地聽老人的苦訴，這些，他都明白。這是使命，辰身為“紫薇”的使命。
“不?！背阶鹕碜?，說道。老人抬起了頭。
“我能遇上你，只是巧合。我來到人世紅塵，并非是為了你?！?p> 老人茫然。
“我的實力還不足以化解你們的執(zhí)念……我能夠幫助金翅鳥回歸，是因為金翅鳥的執(zhí)念便是回歸天際，否則我無能為力?！背秸f道。
老人的眼神亮起了希冀。
“在我還未能化解你的執(zhí)念前，我不會讓你回歸。若是你一日對凡間還要眷念，我便一日不讓你回歸天際。未來，如果你想再次降臨大荒，我不會阻攔。辰，在此起誓。”辰右手握拳，放在胸前。
“真的嗎……”老人雙手捂著臉，低著頭低聲啜泣，“太好了……太好了……”
“大荒如此龐大、如此美妙，我即便活了無數(shù)年，卻依然無法探索大荒的一角。大荒……我還想留下來，再伴大荒千萬年。”老人哽咽道，“星空，太冷了?！?p> 辰沉默了。
荒獸，真的有必要存在嗎？
荒獸，真的有必要回歸嗎？
辰心中茫然。
……
“謝謝……”已經(jīng)不知是第幾把虛弱的聲音，說著真誠的感謝。少年露出個微笑，替?zhèn)氐谋刻鎿Q繃帶，越來越多的傷員用來他與師父開的小醫(yī)館，床位不夠放了，在外堂上已經(jīng)鋪滿了許多地鋪。
從最初的幾個傷員，變成了現(xiàn)在接近一百個傷員，少年感到喘不過氣了，原本還有一些時間與精力可以替?zhèn)麊T擦拭血跡，現(xiàn)在只能任由傷員穿著被鮮血浸濕的衣物，迅速地處理包扎戰(zhàn)甲下的傷口。
少年已經(jīng)不是第一年經(jīng)歷過這些了，從十年前他跟在師父身邊的時候，戰(zhàn)亂的殘酷已經(jīng)深深刺進了當初純潔的心靈。三年前，他已經(jīng)得到了師父醫(yī)術(shù)的真?zhèn)鳎瑤煾搁_始讓他接管醫(yī)館，自己退居幕后，只在必要的時候才一展妙手回春的醫(yī)術(shù)。
是什么，讓師父下決心將小有名氣的醫(yī)館，放在當時剛滿十二周歲的自己身上？少年至今百思不得其解，師父的行為，總讓少年感覺，師父似乎隨時會離開一般。
在少年剛識字的時候，便不顧少年的感受，將少年拉進房中一字一字地背誦《百草集》。在同齡的孩童從窗外傳來歡聲笑語的時候，少年正在師父的指點下，磨著藥粉。
少年心知師父的心意，只好壓抑心中的好動，全心全意地學習師父傳下的知識藥理。
久而久之，少年的年紀大了，長年的足不出戶讓少年生性變得淡泊，不再渴望外邊的世界。
在他十二歲那年，親手醫(yī)治一位在戰(zhàn)亂中失去雙腿的兵士時，少年便知道，他的心思已不在大千世界。
那年，他對師父的一點怨念，灰飛煙滅了。他第一次對師父傳授的藥理知識感到深深的感激。
擦了擦汗水，少年抬起簍子，前往下一個床鋪。
“大夫！”醫(yī)館外，一道粗厚的聲音叫道，“我這兒有個傷患！”
少年看了眼填滿床鋪，已經(jīng)沒有空余的外堂，嘆了口氣，說道：“床位沒有空余了，找下一間吧?！?p> 據(jù)說這一次的戰(zhàn)亂格外慘烈，軍方設(shè)立的收容營放不下了，只能找上民間的醫(yī)館。
“但是，他快撐不住了。”一位滿臉胡渣的漢子不顧少年的逐客令，沖入了醫(yī)館，手上抱著一位奄奄一息的孩童。
少年抬頭，看了眼漢子懷中沾滿鮮血的孩童，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觸動。
“有幾只飛禽突破了防線，這孩子命不好……求你了，大夫！”漢子急道，“他快撐不下了?！?p> “我知道了?！鄙倌挈c頭，大踏步向內(nèi)堂走，“跟我來。”
漢子急忙道謝，抱著孩童，緊隨少年走入了內(nèi)堂。
來到了甲房前，少年一把推開了房門，道：“師父，這里有個緊急的……咦？師父你哭了？”
少年忽而一愣，看見了埋首雙掌間，渾身顫抖的老人。
老人身體一顫，完全沒想到乖徒兒會在這時候進來，只是瘋狂運轉(zhuǎn)“荒”，借著手掌的掩護蒸發(fā)淚水。然后，老人變出了一張面膜，遮蓋著臉龐。
抬起頭，老人作出一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樣子，嚷嚷說道：“誰哭了？師父只不過是敷面膜……”
“咦？”老人發(fā)現(xiàn)了一臉著急的漢子，和漢子懷中的孩童。
少年想起了孩童，著急道：“師父，這孩子被飛禽抓傷了，血流不止，再拖下去……”
老人迅速接過了孩童，平穩(wěn)地將孩童放在另一張干凈的床鋪上，平靜道：“不用著急。”
“徒兒，是時候讓你見見真正的醫(yī)術(shù)，妙手回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