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銹的鐵鎖圈住牢房的門,一股腐朽難聞的氣味縈繞在不見天日的大牢中,地上鋪著的稻草由黃色變成褐色、再變成黑色,偶爾路過的幾只老鼠成了這里活得最久的???。
云若槿倚靠著凸凹不平的墻面,抬頭望向大牢最上方那扇唯一能與外界相連接的鐵窗——從那里透進(jìn)來幾道罕見的日光。
她的三千墨發(fā)直達(dá)腰際,散開披在身后,顯得有些凌亂,渾身上下遍布的傷痕有的已經(jīng)結(jié)痂,有的還在流血,還有的甚至結(jié)痂之后傷口再被打開,又成新傷;猙獰的紅血痕和她蒼白的臉色相互映襯,讓人看了觸目驚心,甚是可憐。
她舉起手去捕捉陽光,那雙因受刑而血肉模糊的手,在顫抖。
云若槿盯著那陽光許久,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似一朵帶血的薔薇。
她被關(guān)在這里,有七天了吧。
七天前,就在她十六歲生辰那天,淳王府還充滿歡聲笑語。
她早上起來穿了那件母親親手給做的青色木槿花裙,吃著嬤嬤給做的長面條,加了兩個荷包蛋;一出門就碰到十四歲的弟弟小朔給了她一個熊抱。
她去拜見了父王和母親,父王塞給了她一個大紅包,還提到了要給她說親的事,為了這件事,她還故意鬧了些小脾氣。
然后……
然后一切都變了。
好多官兵將淳王府團(tuán)團(tuán)圍住,魏丞相帶著圣旨前來,把謀逆之罪平白按到父王頭上。父王、母親、小朔、她,還有純王府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都被抓了起來,她被關(guān)到了這里,而第二天就傳來了父王和母親已被處死、小朔延至秋后行刑的消息。
從天堂到地獄,來得太快。
后來她知道了,如今的南安皇為鞏固自己的帝位,對至親兄弟姐妹痛下殺手,先皇留下的五個兒女,如今就只剩下皇帝一個。
而她云若槿之所以被留命至今,是因為先皇曾下過特旨:云若槿是南安國唯一一個擁有永世免死之身的人。
這是先皇向天下發(fā)布的詔令,如今的皇帝不敢違抗,否則就是犯天下之大不韙。
既然不能殺她,就用酷刑折磨她,讓她低頭。
但肉刑又怎樣?死刑又如何?她所有的至親都離開了她,一個人像行尸走肉一般游蕩在這世間,生與死又有何區(qū)別?肉體的疼痛又怎能掩蓋內(nèi)心的荒涼?
她的看著那道日光,眸中之色深邃而未知,看不出是何種情緒,眼角泛著的光芒也看不出是何種色彩。
鴿子,有鴿子鳴叫的聲音。
云若槿的眸光微微一動,瞳孔慢慢放大,原本空洞的眸色變得靈動起來。她撐著地面艱難地站起來,腳腕上綁著的鐵鎖鏈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音。
她走到正對著那道陽光的地方,聽見鴿子叫聲越來越近,直到一只真正的鴿子穿過鐵窗,在陽光中飛進(jìn)牢房。
“你來了,是葉辰讓你來的嗎?”
鴿子落在了云若槿的肩上,云若槿解下它腿上綁著的小圓筒,從里面抽出一張字條,打開的一瞬間,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滑落。
上面寫著兩排字:
雙枝若飛絮,槿上花開,思慕君。
長葉恰有意,沐辰風(fēng)來,但為伊。
……
她終于等到了長葉有意,卻不想槿上之花就要凋謝了。
每朵木槿花只有一個白晝的花期,云若槿此生只會為一人動心。
葉辰,我在這里撐不了多久了。此生未能與你相見,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若是有來生,我一定會不顧一切找到你,與你一起,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