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玄川端坐在閣主房的草席上,等著傅平把東西送過來。
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百草的話是什么意思。太子明明已經(jīng)將“簡玄川”殺死了,殺一刀也帶著尸體和木盒前去復命了,為何百草卻如此篤定太子會上山請他?難道......太子并不知“簡玄川”遇刺一事?馬車上遇到的也不是太子的人?那又會是誰的人呢?
而且簡玄川也想不明白,太子來不來,和這金陵城內的劍莊又有什么聯(lián)系?
簡玄川看向百草的時候,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和尚子沖一樣的疑點,甚至出現(xiàn)了比尚子沖更多的未知人物。憑此一點,簡玄川就可以確定這百草也是當年宮中之人。
百草的資料上顯示,他二十八年前來到昆侖閣,半年之后就成了這里的長老,人們都尊他為百草長老,一直到今天。二十八年來,百草的生命軌跡極為簡單,只有兩次閣主易位時的記錄,其余的一片空白。
當然,百草資料上的名字顯示的就是“百草”兩個字。簡玄川不相信會有人叫百草,搖頭嘆道:“見的人多了,這雙眼睛好似也越來越渾濁了。會不會有一天,這雙眼睛會徹底變成尋常人的眼睛?”他干笑了兩聲,便不再去想此事。
“二十八年前就來到昆侖閣了。”簡玄川一只手搭在大腿上,呆望著窗外的景色,緊蹙眉頭自言自語。
片刻,傅平便叩響了閣主房門。“進!”傅平推門而入,手中拿著一張大紙,上面寫的是金陵城中所有劍莊的名字。他把大紙放到桌子上后,轉身準備離開了。
“傅平,今年是哪一年?”
“萬順二十八年??!”傅平回頭,眼中有些疑惑,不知簡玄川為何會如此問。
簡玄川點頭擺了擺手,傅平離開了房間。他拿起大紙,默默看著金陵城中所有的劍莊。一共三十三家,大多數(shù)都不是昆侖閣的對手,有一家與昆侖閣實力相當,還有三家的實力未知。
簡玄川顧自揣測著,實力未知的劍莊,八成是遠在昆侖閣之上的。如今,還是不考慮那些了。與昆侖閣實力相當?shù)囊患覄ηf,名為城北劍莊,莊主是一個被人叫做徐公的人。
全城皆知,徐公人美,劍術也很高明。
簡玄川決定下山到城北去了解一下徐公,日后若真的成為敵人,也能做到知己知彼。他放下手中的大紙,便朝著江峰走去。此去到了山下,少說也要個三五日,所以還是很有必要知會一聲江夏的。
來到江峰,簡玄川說明了情況。江夏那里倒是沒什么態(tài)度,說了一句“閣主去就是了,閣上我來照應著?!苯姆磻容^大,一聽簡玄川要下山,吵著鬧著要跟去。簡玄川不應,江水寒便把鍋甩給了百草,道:“又是這個百草長老,老閣主就因為去了趟桃園才消失兩年的。如今簡哥哥又是從桃園出來就要下山,今日我定要到桃園去問個明白!”
簡玄川無奈的搖了搖頭,“簡哥哥此去是辦正事的,等我回來,給師妹帶你最愛吃的刨冰子。”隨后簡玄川又給江夏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江夏馬上把江水寒關在了房間中。若是真由著她的性子到桃園胡鬧,那還得了?
剛剛走出昆侖閣,簡玄川便迫不及待地將面具撕下來,頂著自己前世的那張臉朝著城北走去。
城中不似山上那般清凈,耳邊永遠有停不下來的吵嚷聲和叫賣聲,攪得簡玄川的心緒也有些煩亂。進了城北地界,他就隨便拉住一個人問道:“這位兄臺,請問城北劍莊怎么走?”
“城北劍莊?你到那里做什么?”
“拜師學藝?!焙喰ㄐΦ馈?p> 那人也笑,“看先生的氣質倒也有幾分不凡,是個練劍的好胚子。但是,”那人表情頓了又頓,似有什么難言之隱。簡玄川又追問了一遍,那人繼續(xù)道:“城北劍莊啊,唉,先生若是想學劍,到昆侖閣學吧?!?p> “到城北劍莊去,有什么不妥嗎?”
“先生有所不知,”那人把聲音壓了又壓,生怕被人聽到。“城北劍莊的人心術不正,最近有傳言,這城北劍莊里的莊主正在修習一種邪術,要用活弟子為引子?!?p> 簡玄川瞳孔擴張,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絲毫不知,看來整日縮在山上也不行,還是要到山下多走動走動的?!斑@樣啊,那多謝兄臺。只是我有一個多年未見的故人在那城北劍莊,所以我還是要前去一看的?!?p> 那人一臉的無所謂,看他的表情大概是要說:反正我告訴你了,你若是想去送死我也不攔著你?!跋壬恢蓖弊撸蟾琶魅瘴磿r就到了?!?p> 簡玄川作揖,“多謝兄臺。”那人一擺手就離開了,沒多說一句話。
明日未時?那豈不是要走上一天?簡玄川心中嘀咕:看來這城北劍莊還是比較遠的,如今天色漸晚,不如先在街邊對付些吃的再上路。若是能順道搭個便車,那最好。
簡玄川找了個空位置坐定,小二殷勤招待,很快就把飯食端上來了。簡玄川拿起筷子端起碗,粗略的吹了吹就準備吃飯。
突然!
一柄白劍插在了桌子上。
抬頭,不見附近有人。街道上的人仍舊行色匆匆,攤販前也依舊熱鬧如常,叫賣聲混合著叫罵聲充斥在耳邊。簡玄川朝前望望又朝后看看,街道很長兩邊都望不到盡頭,城市繁華依舊。
奇怪,這柄飛劍從何而來?
簡玄川將劍拔出,還是費了些力氣的??磥砥渤鲞@柄飛劍的人一定也是個練家子,力道足夠。
只是這個人在哪里?是不是在暗中觀察簡玄川?飛劍又是何意?威脅?恐嚇?
簡玄川拿著劍遲疑的瞬間,“砰”的一聲,又是一個東西飛過來。這次簡玄川就沒那么幸運了,那東西直接砸到了簡玄川碗里。一碗飯還未動,可惜了。
簡玄川看向飛來的那東西,竟是一條胳膊,還帶著未干的鮮血。胳膊飛進碗中,瞬間染紅了整整一碗湯。他覺得臉上有些癢癢,伸手一摸,是血......
簡玄川頓時起身,四下張望。人群中突然出現(xiàn)幾匹快馬,正朝著他這邊飛馳而來。
又是一個東西飛來!
是人頭!雙目睜得渾圓,像是不甘心就此死去,看著著實嚇人。
接著,血光乍起!
簡玄川回頭,他身后不遠處有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那人的頭顱已經(jīng)不見了,還少了一條胳膊?;蛟S是變故來的太快,所以那人仍然在狂奔,跑出去足有數(shù)米之遠,這才栽到了地上不再動彈。
幾匹快馬跟在那個無頭人后面,距離足夠近了,簡玄川也終于看清楚,快馬上的人正是東宮侍衛(wèi)殺一刀!
混亂是在一瞬間爆發(fā)出來的!
熙攘熱鬧的大街霎時亂作一團,很多不明所以的人瘋狂的簇擁在一起。人群中傳出找不到來源的喊叫聲,“快跑!快跑!”攤販老板來不及收攤,混在人群之中瘋跑。緊接著,哭喊聲,呼救聲之中還夾雜著幾個突兀的聲音:“新出鍋的包子嘞......”大街上人多,很多人都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包括簡玄川。
井然與混亂同在,驚慌的人與悠閑的人并存。
“奉旨辦案!閑雜人等避讓!”
聲音傳來的瞬間,快馬也到達了簡玄川這里。殺一刀如風一般呼嘯而過,留下一道殘影,上面好似還掛著絲絲血跡。
行人避讓不及,有的直接被踏于馬下。一時之間,所到之處盡是哀嚎。攤販前一片狼藉,物品七零八落,叫嚷喧囂此起彼伏,慌亂的人群猶如被沸騰的油鍋澆過。簡玄川恍惚之間,只見又一顆人頭沖上云霄......
前面的殺一刀忽然停下了,調轉馬頭,緩緩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簡玄川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反應了。他幾步踏出去,攔在了殺一刀前面。身后,混亂依舊在。
“殺統(tǒng)領!”簡玄川喊了一聲。殺一刀勒馬,“簡閣主?”
“殺統(tǒng)領,剛剛這是發(fā)生了何事?”
殺一刀飛身下馬,大手一揮,隨即便把簡玄川請到了茶樓里面。
簡玄川離京的同時,宮內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有兩人趁夜行刺當今圣上。宮內地形復雜,但是這二人卻如魚得水,直接找到了皇上休息的地方。
這事情要查,但是皇上卻一連拖了好幾天。很多人都稱,刺客一定是宮內之人,若是宮外的人,絕不會對大內禁地如此了解。
后來皇上下旨,刺客來自金陵。此言一出,大多人都以為皇上是被嚇傻了,但是皇上卻執(zhí)意派殺一刀來金陵徹查此案。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刺客確實出自金陵。
殺一刀連查數(shù)日,順藤摸瓜找到了一個名為圣恩閣的劍莊,刺客,就是這個劍莊內的弟子。
圣恩閣簡玄川了解不多,但是他知道,這個劍莊便是未知的那三個劍莊之一。今日一早,殺一刀便準備前往圣恩閣,不料卻在半路上遇到了那兩個刺客。于是,一場追逐戰(zhàn)便就此展開。直到剛才,殺一刀才將這二人殺掉。
簡玄川微微點頭,喝了一口茶問道:“圣恩閣出了這等事情,想來是要被皇上滅門了吧?”
殺一刀搖了搖頭,“圣上旨意,除掉刺客即可。這圣恩閣之事,不用我管?!?p> “為何?”
殺一刀又搖了搖頭,他看起來很郁悶,“我也不知道。據(jù)說這圣恩閣和先帝有關,就連他劍莊的名字都是先帝賜予的。可能正是因為這種關系,圣上才不準我插手圣恩閣吧。”
“既和先帝有關,那為何還要行刺皇上?”
殺一刀擺了擺手,起身走開了,臨走,他留下一句話,“圣恩閣的水太深,據(jù)傳聞他們還在修習什么歪門邪術,皇上......”他又走出幾步,“有些事情,知道了不見得是好事。”
又是歪門邪術?簡玄川起身搖搖頭,早上就聽聞有人說城北劍莊在修習邪術,現(xiàn)在,又聽殺一刀說起圣恩閣也在修習邪術??磥碛械臒狒[了。
簡玄川撂在桌子上幾粒碎銀,隨后出了茶樓。
茶樓外,已經(jīng)恢復了最初的平靜。簡玄川四下里望了望,殺一刀也不見了。他理了理衣服,擦了擦臉,隨后朝著城北劍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