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可是身體虛弱,難行房事,無論何時何地都異常疲倦,倒頭就睡,怎么也睡不夠?”箜青子只看了這胖商賈一眼,就如將他看穿了一樣。
還不及回答白衡的問題,就已走到箜青子身邊,“咕咚”一聲跪在地上,一臉希冀地望著箜青子:“便是如此,城中大小巫醫(yī)我盡皆找了,無一人如先生這樣一眼就能找出癥結(jié)所在,還望先生救我。”
箜青子嫌棄地抖了抖腳,那胖商賈連忙松手,丟人,怎的說著說著就上手了?
“這是精氣神缺失的表現(xiàn),怕你聽不懂,就換另一種方法解釋,你沾上不干凈的東西了?!?p> 諱疾忌醫(yī)都快成了人之常情了,古怪邪門的很,一般人生了病,第一個念頭不是去醫(yī)師,而是去找巫醫(yī)醫(yī)治。
但大部分的巫醫(yī)都是江湖騙子,既不會巫術(shù),也不會醫(yī)術(shù),只是平日里裝神弄鬼的神棍而已,偏偏他們就信這個。
如果扁鵲當(dāng)初對蔡桓侯說的是你染上臟東西的話,歷史怕也不會留下諱疾忌醫(yī)這樣的典故。
箜青子的話一說完,胖商賈竟磕頭搗蒜,涕泗橫流,用極度悲傷的語氣說:“先生救命,先生救命?!?p> 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都快抹上箜青子的褲腿了。
白衡也詫異于這胖商賈說哭就哭的演技,都能拿影帝了。
“你身上并無鬼氣,日照則散,這鬼物道行也不算高,只是我很好奇,城隍坐鎮(zhèn)的地境之中,竟有可吸食人陽氣之鬼魂存在。”箜青子嫌棄地站起身:“你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讓城隍明知你有問題卻又不出手鎮(zhèn)壓。”
一般修為不強的妖魔鬼怪,在城隍權(quán)柄之下,像犯案,甚至連機會也沒有。
不同于高奴縣城中所有人為尉長青遮掩,在這,動用力量就會被盯上。
“城隍都不出手,我自然也不會逾矩,想要活命找給城隍添些香火錢,或許它會出手呢?”
要是城隍出手,他也不會來這按圖索驥般尋找白衡了。
“先生若能救我,我愿奉上百金以做謝禮。”
“百金?”箜青子不大的眼睛充滿了亮光:“這個,城隍治下,逾矩就是不敬,不敬城隍,我們也很難辦?!?p> “一百五十金,這是我能最多能拿出的價了,若是先生不愿出手,我只能引頸受戮了?!?p> “好,成交!”箜青子笑瞇瞇地看著這胖商賈。
雖然來到俗世不久,卻也知道金子那樣亮閃閃的東西有多么重要。
隨后瞥了白衡一眼。
花你的錢,這不就賺回來了嗎。
……
“竟然是銅禁,那你也是活該?!?p> 胖商賈竟是定陽縣本地人。
住的還是富人區(qū)。
古人以二十五家為一閭,且分左右,閭左為貧苦人家,閭右是富貴人家。
在六國剛滅時,閭左之人還不需去服徭役,但隨著始皇帝欲望很深,閭左之人也被發(fā)去服徭役了。
陳涉吳廣就是這樣被拉出服徭役的。
胖子姓魏,邑氏,名十萬,聽說是真正畢萬那一支人。
還是個破落貴族呢!
“居然還是玄鳥紋,你這是挖了周天子家那家諸侯王的墓?!?p> 銅禁是西周禮器。為祭祀所用,一般是周天子賜予同姓諸侯王或者重臣的寶貝,一般是用來給諸侯王禁酒用的。
“掘人墳?zāi)梗I人陪葬之器,活該城隍不管你,放我我也不管你?!?p> 箜青子看著眼前的玄鳥紋銅禁仔細敲了敲,聲音通透悠揚,很是悅耳。
白衡看著如同床上折疊電腦桌一樣的玄鳥銅禁,瞳孔隱隱發(fā)光,而后就見這銅禁之中,充滿了牛羊豬三種牲畜的魂魄,這些魂魄像電流似的在銅禁中游蕩著,好似銅禁中天地廣闊一般,逍遙自在。
白衡甚至還看見了幾道模糊的人影。
這是源自于銅禁的切身感受。
“這銅禁收納了祭祀時死去的魂魄?”
以人為祀,有這么恐怖的嗎?
“有些棘手??!”箜青子看著玄鳥銅禁喃喃細語。
他比白衡看到的東西還要多的的。
白衡只看見了牛養(yǎng)豬人的生祀,卻沒看見在銅禁中央里的其他魂魄。
那些魂魄明顯是死去不久,身上衣物規(guī)格和自己身上穿的類似,有些是富貴裝扮,穿金絲縷衣,配紫玉玉器,看起來富貴逼人。
也有些身上裝著些稀奇古怪的工具,應(yīng)該是盜墓賊。
盜墓賊,賣家,買家,都有魂魄入內(nèi)。
但這些魂魄清而純,并不像害人鬼魂。
那害人鬼魂就像不存在一樣,什么也看不見。
這都讓箜青子有些猶豫動搖了。
莫非他猜錯了。
于是又偏過頭看向魏十萬。
“之前的買家的境況是否和你相同?又或者有些買家直接一病不起,意識沉迷,但呼吸心跳尚在,與生人類似?”
魏十萬搖搖頭:“這我也不知,我那日在山神廟中避雨后遇見了往來的行腳商人,見這銅禁一時心動,這才花了低價從那行腳商人手里買來的。”
知道就有鬼了。
要是早知道這東西這么邪門,他怎么可能會花錢買。
買了之后沒幾天,剛納的妾室都不能寵幸,一天到晚就像死豬一樣長睡不醒。
只有軟玉樓的琴音能勉強安撫他的心神,不至于如此疲倦。
也是在軟玉樓里見到了身形與記憶中白衡相似的人這才一路跟著找了過來。
聽到魏十萬的解釋過,箜青子點點頭:“之所以琴音能疲倦,那是因為彈琴的不是人,那只狐貍看來沒有吸取你體內(nèi)陽氣,反而以琴音蕩去你體內(nèi)鬼氣,這才能讓你撐過這七天?!?p> 按照箜青子的猜測,別說七天了,五天怕魏十萬也扛不住就一睡不醒了。
到最后,怕也會像里面的這些家伙一樣,被其中鬼魂強行拘出了魂魄,拉進銅禁里面了。
白衡對這些自然沒有發(fā)言權(quán),他只能呆呆地看著箜青子。
后者圍著銅禁看了許久,最后心中有了主意。
“師弟,護好他,這家伙若是死了,錢就收不回來了?!?p> 箜青子說完,魏十萬連忙躲到白衡身后。
白衡看了他一眼,干脆在他身上下了一道法術(shù)。
類似于青元訣的盾牌,只不過是青藤制成,是一堵厚厚的墻,雖然只有三尺高,但魏十萬蹲下身子也能勉強擋住一般的法術(shù)。
箜青子身上漸有清氣浮現(xiàn),白光閃爍。
他口中念得是道門的《往生咒》。
《往生咒》,道門正統(tǒng)必修的法術(shù)之一。
天眼通用來分辨鬼魂,妖怪。
《往生咒》用來超度亡魂。
下山歷練,常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因為心中積怨,而久久不肯散去的亡魂游離人間,沒有人去度化亡魂,這些亡魂遲早因為人類世界誕生的欲望惡念而墜入魔道,從而殺人害人。
只是看著一只妖怪念《往生咒》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
白光柔和,溫暖,像冬日暖陽,亦如春光乍泄。覆蓋住銅禁,銅禁中一只只魂魄被清氣包裹,竟慢慢消散。
一只,兩只,漸漸竟消失干凈了。
而此時,只見銅禁震動,竟飛了起來,箜青子怒目圓睜,一掌拍向沖它飛來的銅禁。
白衡見箜青子掌心有白光,落在銅禁上,竟成了一五芒星圖案。
而后往五指各置一角,往外一拉,那鬼魂直接被他從銅禁中拉了出來。
黑色的陰氣渾濁無比,那肉眼可見的身軀,像被水泡發(fā)的身體一樣糜爛,一身兇厲之氣令白衡起了一身冷汗。
這鬼魂被拉出來的瞬間,就撲向了魏十萬。
“孽障,爾敢!”箜青子口中念咒,手中掐訣,以劍指往前一點。
空氣中的水汽在指尖凝結(jié)水珠,而后穿進了鬼魂體內(nèi)。
最后從鬼魂體內(nèi)穿過,再出現(xiàn)時,澄凈的水珠變得渾濁無比,像城市下水道里散發(fā)出的惡臭氣味一般令人作嘔。
而同時,白衡也施展了法術(shù)。
地上生出了兩根藤蔓,擋住了鬼魂前行。
“吼…”
鬼魂在低吼,同時屋內(nèi)狂風(fēng)大作,陰風(fēng)陣陣吹來,令白衡如墜冰窟,他這煉氣士尚且如此,更不要說魏十萬了。
他皮膚已變成了青色,再往后,只怕要被這一陣陰風(fēng)吹的涼涼。
一滴血,從箜青子的指尖飛出。
落在鬼魂身上,就由血液變成了火海,鬼魂在火海中凄厲地叫個不停。
而此時,魏十萬被白衡一腳踹出了房間,離開了陰風(fēng)范圍的他,也開始慢慢的緩了過來。
見這魏十萬逃出房間,鬼魂叫聲更加凄厲。
身體“嘭”的一聲竟化成了五道黑氣,到處亂飛,白衡眉頭一皺,體內(nèi)陽氣快速流逝。
這鬼魂還能這樣分身吞陽氣嗎?
白衡取出袖袍中的象牙笏,朝著頭頂一團黑氣一拍。
“啊……”
這黑氣凄厲地尖叫,然后黑氣消失不見。
這寶貝果真好用。
“借你劍器一用。”箜青子突然轉(zhuǎn)到白衡身邊,抽出他腰間的青銅劍。
指尖在青銅劍上勾畫符文,瞬間劍器外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火焰,這青銅劍成了一把火劍。
箜青子整個人飛起來,就像劈柴砍菜一樣,四團黑氣直接消散,化成了焚燒紙張般遺留的黑色灰燼。
這鬼魂算徹底在箜青子手里被燼化了。
而青銅劍也回到了白衡手中。
“這鬼物還好只是第一境,要是第二境那就棘手了?!?p> 煉氣士對鬼魂,也想煉氣士對煉氣士一樣,不是一回合兩回合就能解決得了的。除非是境界壓制。
白衡收回了箜青子手里的劍,劍上血痕尚在,那上邊的紋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
“已經(jīng)幫你解決好了,給錢吧。”箜青子出了房間,伸出手去。
魏十萬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房間里的玄鳥銅禁。
“給你們了,給你們了。”魏十萬將銅禁直接塞給了白衡:“錢我稍后給你們帶去?!?p> 一百五十金雖然不是小數(shù)目,折合成半兩錢的話,那就是十五萬錢。
看這死胖子,應(yīng)該沒法拿出等量的黃金,估計要拉那么一兩車的半兩錢到客棧里去。
箜青子對于錢的概念只局限于能買東西罷了,所以沒有什么概念,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