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我向媽媽說了家長面談的事。媽媽看上去很平靜,還笑著對我說:“沒問題,我會過去的?!蔽医又埱笏骸澳悄隳芟嚷犖艺f一句嗎?這個老師對我的一些看法可能不是真實情況,請你到時候親自判斷哪些話是可信的?!眿寢屄犕昱牧伺奈业碾p肩,自信地對我說:“放心吧,我相信你,也永遠(yuǎn)為你驕傲?!彪y得看到媽媽這么值得信賴的樣子,我握住她的手,“謝謝,幸好我的媽媽是你?!?p> 隔天我來到學(xué)校,課間黃圣睿又坐到我背后踹了兩下我的椅子,我無視他,繼續(xù)看著我的輔導(dǎo)書。
似乎有一個人正朝我走來,我抬頭一看,是邵晴。
我剛張開口,想和她打招呼,她用異樣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走向了我背后的黃圣睿,和他說話。
我又低下頭,繼續(xù)看書。
邵晴和我的再度碰面,是在中午放學(xué)的時候。
我站在走廊等班長他們一起去吃飯,正望著樓下的小花園發(fā)呆。這時候,一個人走到了我的身邊,站住了。我感知得出來是她,這樣的走路方式,這樣的身高,還有一切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特征信息,它們早就在我的大腦中有了一席之地,組成了一種只有邵晴在我身邊時才會有的獨特感覺。
我不敢轉(zhuǎn)過頭去看她,一動不動地望著樓下。我聽見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想開口叫我。
我的心臟怦怦直跳,她要對我說什么?我又要以什么表情面對她?我累了,我可能沒有辦法在她面前演戲了,我不想面對她。
但是啊,邵晴,只要你對我說“請幫助我”的話,我是絕對會替你想出辦法的。就算那么多人在背后說你的壞話,就算黃圣睿不再理你,只要你愿意的話,我可以一直站在你的身邊啊。
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在走廊上流動。
她沒有發(fā)出聲音,嘆了一口氣,邁開步伐離開了我的身邊。
我轉(zhuǎn)頭目送邵晴離去,上一次見到她的背影時,她在學(xué)校后門剛和我笑著說完“明天見。”搖搖欲墜地小跑著去找她家的車,那一天的情景就好像發(fā)生在不久前一樣,這份回憶分明還那么鮮明,我甚至能想起她的校服外套摩擦在我的手臂上發(fā)出的“沙沙”聲——那陣子我計劃著說給她聽的笑話,也還沒找到機會講出來呀!今天她低著頭,走得很慢,看上去是那么陌生,怎么會這樣?
你明明害怕寂寞,怕得要死。
過會兒,我和班長還有幾個同學(xué)一起去吃了午飯,期間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熱議什么,到了飯后,我就什么也不記得了,接著大腦一片空白地上完了下午的課,吃完了晚飯,到了晚自習(xí)的時候,我總算勉強讓自己提起了一點精神,打算好好完成作業(yè)。
“李俊雄,你過來一下?!币粋€老師在窗外輕聲對我說,我走到教室外,她開門見山地告訴我:“現(xiàn)在高三的老師在物理實驗室給基礎(chǔ)差的同學(xué)補課,雖然你不是高三的,但是你去聽一下也是很有用的,快去吧?!蔽乙苫罅耍骸盎A(chǔ)?您讓我去?”“是啊,別磨蹭了,快去吧!”
我回教室拿了幾樣文具趕往物理實驗室。剛找個找個角落坐下,旁邊的人朝我揮了揮手,“李俊雄,你也來了呀?”我看了一眼那個人,是初中時排名在我后面的同學(xué)。
“啊,我……來看看這里在教什么?!蔽一艔埖胤笱芰诉^去,然后趁著休息時間從物理實驗室逃走了。
我不能回教室,于是躲到了停車場。停車場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只有窗臺透進來的光,而現(xiàn)在,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停車場一片昏暗。我站在窗臺旁,噼噼啪啪的雨聲近得可以灌進我的腦中,我仰頭望著陰暗的天幕,雨一滴一滴、連綿不絕地落下,仿佛永無止境。我在雨聲中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每一次跳動都沉重得讓我全身隨之震顫,呼吸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變得吃力起來,不管我怎么做,都好像缺氧一樣。我望著眼前的循環(huán)往復(fù)的雨景,腦海中什么想法也沒有。我非常害怕這時候有人進來問我:“你在這里做什么?”因為我一定無法作答。但我移不開我的步伐,我只能站在原地,對著天空沉沉地呼吸著,直到鈴聲響起。
一年前,李俊雄的生活里根本沒有邵晴的存在。就算只是短短的一年,他也已經(jīng)無法回到原先的生活里了。
我的心已經(jīng)變成魔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