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楓的大挑戰(zhàn)

　　1

　　聽得到海浪聲。

　　打上沙灘，然后像夸張地吸一大口氣般退去。

　　眼前所見的是七里濱的海。

　　在熟悉的景色中站著比現(xiàn)在稍微年幼的咲太。

　　從海岸線眺望的世界沒有色彩，海、天空與水平線看起來蒙上了一層暗灰色。

　　所以這是夢。咲太即使意識朦朧也立刻察覺了。

　　是兩年前……國中時代的夢。

　　咲太內心一蹶不振那時候的夢。

　　也是初遇牧之原翔子當時的夢。

　　「知道嗎？」

　　今天也一樣，語帶玄機詢問的她不知何時來到咲太身旁。

　　距離約三公尺的右側。后方看得見江之島。

　　「七里濱的長度其實只有一里左右，卻叫做七里濱，總覺得很奇怪吧？」

　　「翔子小姐的嗜好是妨礙別人想心事？」

　　「我的嗜好是陪咲太小弟談心?！?p>　　翔子裝模作樣地露出笑容。

　　「……」

　　「啊，你現(xiàn)在覺得我很煩吧？」

　　「覺得超煩的?！?p>　　「不過，你內心大概有百分之二覺得有個大姊姊愿意陪你談心很幸運吧？」

　　翔子說著「我早就知道了」徑自頻頻點頭。

　　「唔哇～～愈來愈煩了～～」

　　咲太朝海面冷漠地拋下這句話。

　　「又來了～～咲太小弟真害羞耶?！?p>　　說來遺憾，翔子完全不畏縮，眉頭都不皺一下，只像是守護頑皮孩子的保母看者咲太。咲太開始認為抱怨也沒用了。

　　「在想妹妹的事嗎？」

　　咲太稍微大意時，翔子改以溫柔語氣投出正中直球，直到剛才的白目言行消失無蹤。

　　「我在想翔子小姐的事?！?p>　　「原來如此，色色的事情啊。咲太小弟是正值這種年紀的男生，嗯，我就原諒你吧。」

　　希望她不要擅自誤解、擅自接受。

　　「不是啦。」

　　咲太稍微加重語氣抗議。

　　「那么，果然在想妹妹的事吧？」

　　翔子說得沒錯，但老實承認的話總覺得不太甘心，所以咲太說出別的話題。

　　「我在想翔子小姐為什么愿意相信。」

　　這也是咲太認識翔子之后一直在意的事。

　　「嗯？」

　　「至今沒人愿意認真聽我說。包括楓的傷、瘀青……或是思春期癥候群的事?！?p>　　霸凌侵蝕楓的心，終于引發(fā)思春期癥候群，內心受傷的痛楚成為割傷或瘀青出現(xiàn)在身上。

　　──真的好煩。

　　網(wǎng)路上出現(xiàn)這句留言，手臂就出現(xiàn)像是刀割的傷。

　　──好惡，去死吧〈笑）。

　　每當收到這樣的簡訊，大腿就出現(xiàn)大片瘀青。

　　咲太再怎么詳細說明，都沒人愿意相信。連目睹過程的母親都拒絕當成現(xiàn)實接受，和楓保持距離。諮商的醫(yī)生劈頭就斷定這是自殘，沒把「思春期癥候群」這種話聽進去，將咲太的說法當成小孩的戲言，不當一回事。

　　咲太愈是不斷說明，愈是拚命，相關的人們看著咲太的眼神就愈冰冷。

　　他們的眼中蘊藏共通的想法。

　　完全把咲太當成放羊的孩子。咲太明明伸手求助，卻只得到輕蔑的視線。

　　再怎么大喊「這是真的！」也傳不進任何人的心。

　　這種狀況只會造成惡性循環(huán)，原本親近的朋友們也一個接一個離開咲太。

　　沒多久，人們就遠離咲太身邊了。

　　──梓川這個人好像不太妙。

　　某人的簡短細語透過網(wǎng)路瞬間傳開，全班對咲太都采取少碰為妙的態(tài)度。包含老師在內，整間學校都避免和咲太扯上關系。

　　沒人想接觸真相，沒有朋友愿意詢問咲太發(fā)生什么事。大家被動相信錯誤的認知，因為大家都是這么說的……

　　如今，咲太認為這也在所難免。因為學校教導眾人凡事必須以解讀氣氛、跟隨氣氛為第一優(yōu)先。即使認為自己獨樹一格，也要巧妙地隱藏這份想法避免泄漏，這才是聰明的生存之道。這是大家在學校學到的準則。

　　所以對大多數(shù)學生來說，比起咲太自己的說法，他人對咲太的評價更容易成為真相，因為大家都是這么說的。比起事情的真假，和大家共通才是更重要的事。對于不太親近咲太的同班同學來說，真的只要這樣就好，不需要采取更多或更少的行動。

　　結果就是「大家」消極的贊同誕生出一只氣氛妖怪，不知何時擋在咲太的面前。

　　用推的或拉的都沒有勝算。因為沒有實體，所以無法造成傷害。咲太不用多少時間就察覺自己束手無策。

　　而且，咲太察覺這一點的瞬間，感覺自己心里的某個東西壞掉了。確實有這種感覺。

　　明明自己是對的、明顯是對的，卻被當成錯的。這個世界存在著這種不講理，何其荒唐、何其古怪，咲太忍不住笑了，發(fā)出乾啞的笑聲。

　　從這時候開始，咲太眼中的世界失去色彩。

　　世界看起來是灰色的。

　　「每個人眼中的世界肯定都不一樣喔。」

　　翔子注視著水平線，靜靜地說。

　　「就像咲太小弟看見的水平線比我看見的水平線遠?！?p>　　翔子身體稍微往前彎，從下方窺視咲太的臉。

　　大概是想強調個子高的咲太看得比較遠吧。

　　「這陣海風也是?！?p>　　翔子站直身體，完全張開雙手。

　　以全身承受從海面吹來的風。海風吹拂她的頭發(fā)。

　　「有人覺得舒服，也有人因為皮膚或頭發(fā)會變黏而覺得討厭?！?p>　　翔子舒服地閉上雙眼的側臉讓咲太知道她屬于前者。

　　「換句話說……」

　　「意思是正義因人而異？這種事我知道?！?p>　　咲太有點愛理不理地扔下這句話。翔子見狀笑了。

　　「我不會學正值青春期的男生講這種話?！赫x』這兩個字講出來挺難為情的吧？」

　　「不然是怎樣？」

　　「我的意思是說，敗給沒勝算的怪物而不甘心的咲太小弟前途無量?！?p>　　「架子擺真高啊?！?p>　　「因為我比你成熟?！?p>　　翔子挺胸得意洋洋。

　　「……」

　　「啊，你正在想『憑這種胸部就叫成熟？』對吧？」

　　「我沒這么想也沒不甘心，只是得知人生沒有夢想與希望而有點感傷罷了。請不要管我。」

　　「我不要。」

　　翔子以堅決的語氣立刻回答。講法溫和，沒有否定的感覺。

　　「啊？」

　　「我不要。我不能不管。」

　　清澈的雙眼看著咲太，表情正經，卻像是隱約帶著微笑。真要形容的話就是溫柔的表情。

　　「……」

　　面對這樣的表情，咲太語塞了。

　　「能像這樣相遇也是一種緣分，所以人生的前輩要提供美妙的建議給沒有夢想與希望的咲太小弟?！?p>　　說法莫名裝模作樣。

　　「一般來說，『美妙』這種字眼是自己講的嗎？」

　　翔子沒回應，再度面向大海。

　　「……」

　　她的雙眼過于美麗，所以咲太也跟著看向海。翔子看著水平線的另一頭，咲太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東西。

　　「我的人生，也絕對沒有偉大的夢想與希望。」

　　咲太想知道這是什么意思，疑問卻沒能化為言語。因為翔子轉過身和他四目相對，然后搖了搖頭。

　　「即使如此，我還是在自己的人生找到意義了。」

　　「……」

　　「咲太小弟，我認為啊，人生是為了變溫柔而存在。」

　　「變溫柔……」

　　「為了達到『溫柔』這個目標，我努力活在今天?！?p>　　「……」

　　「希望今天的我是比昨天溫柔一點的人。我抱著這個愿望過生活?！?p>　　「……」

　　咲太不知道理由。

　　雖然不知道，但翔子這番話緩緩滲入咲太身體，溫暖全身，如同曬過一整天太陽的毛毯包裹著他。

　　鼻腔深處涌上一股溫熱的感覺，氣勢直奔而上。咲太無從防堵，淚水的防波堤瞬間崩垮，水珠從雙眼一顆顆滴落。

　　淚水成為雨水灑在沙灘上。溫暖的淚雨。

　　原本灰色的世界出現(xiàn)一道光。咲太像是被這道光吸引而抬頭一看，世界以翔子為中心逐漸取回色彩。大海的深藍或天空的藍白，萬物都取回了色彩。

　　「那個，翔子小姐……」

　　咲太淚也不擦，緊咬牙關叫她。

　　「什么事？」

　　翔子投以柔和的笑容。

　　「我也可以學翔子小姐這樣活下去嗎？」

　　翔子的表情忽地變和藹。

　　「那當然啊?！?p>　　翔子滿臉笑容地接受咲太的想法。

　　「你得知了不被人理解的痛苦。既然這樣，你肯定能變得比任何人都溫柔，絕對可以成為別人的支柱?！?p>　　淚水模糊視野，無法辨別翔子現(xiàn)在的表情。不過既然是翔子，肯定是掛著和煦太陽般的笑容吧，毋庸置疑。

　　這成為咲太與翔子最后的對話。

　　醒來之后，眼角傳來緊繃的感覺。

　　看來剛才在睡夢中哭了。

　　咲太伸手想確認是否留下淚痕，手卻舉不起來。

　　手臂好重。不對，不只如此，全身都感受到重壓。說穿了就是某人壓在身上的感覺。

　　咲太視線往下。

　　正如預料，安靜熟睡的妹妹映入眼簾。

　　「喂～～楓？」

　　叫了沒回應。

　　「呼～～」

　　不久，楓以熟睡的呼吸聲回應。

　　「喂～～」

　　咲太再叫一次。

　　「哥哥燉的鯽魚乾乾的?！?p>　　這次回應的夢話格外具體?？磥碇荒芟蚵橐聦W習廚藝，燉出彈牙的鯽魚給楓吃了。

　　「喂～～楓，給我起來～～」

　　「……彈牙。」

　　「還在講？」

　　這樣下去沒完沒了。

　　咲太硬是抽出手臂，搖晃楓的肩膀。

　　楓發(fā)出不悅的呻吟，睜開雙眼。

　　「楓，早安?！?p>　　「哥哥早安?！?p>　　楓帶著依然惺忪的睡眼打呵欠。

　　「楓，拜托起來，好重。」

　　「怎么這樣！楓是妹妹耶！」

　　「就算是妹妹，會重的還是會重?！?p>　　「可是，楓的目標是成為像是黏人幼犬的妹妹。」

　　「這我不管，但以體積來說不可能吧？」

　　咲太再度注視發(fā)育傲人的楓。依照最新資料，楓的身高多了一公分，達到一六三公分。怎么想都不是可愛幼犬的體型，大概只能以可愛的大型犬為目標吧。

　　「楓受到打擊了……」

　　「話說，這種目標沒寫在筆記本吧？」

　　「這是楓暗中立下的目標，妹妹的理想形象?！?p>　　「這樣啊，那還真是遺憾?！?p>　　「是的，很遺憾。楓想以這份不甘心為動力，今天起努力練習外出。」

　　彷佛比賽敗北的年輕運動選手，謙虛又積極的發(fā)言。咲太很想稱讃這股志氣，不過得先確認楓的身體狀況。

　　咲太伸手摸楓的額頭。

　　「……」

　　果然很燙。楓傳來的體溫從剛才就很高，果然不是多心?？磥砗茈y從今天起就練習外出。

　　「等你退燒恢復精神再說吧。」

　　「好的。只要有精神，什么事都做得到。上次電視上的模仿諧星是這么說的?！?p>　　「模仿諧星講得真好。」

　　「講得真好。」

　　「那么，今天乖乖睡覺吧?！?p>　　「好的。楓會努力睡覺，從明天開始努力！」

　　2

　　──從明天開始努力！

　　楓鼓足干勁這么說，不過到了隔天的周三依然沒退燒。

　　溫度計顯示的數(shù)字是三十七?二度。

　　是讓人覺得有點疲憊的輕微發(fā)燒。

　　除此之外，沒有明顯的感冒癥狀。不過到了周四早上、周五早上，輕微發(fā)燒的癥狀還是沒有消退。

　　這種輕微發(fā)燒實在棘手。似乎是心理脆弱造成的癥狀，所以吃感冒藥也治不好。雖然好像會暫時發(fā)揮退燒作用，不過藥效退了之后，溫度計的數(shù)字就又在三十七?二至三度來回。

　　每次確認數(shù)位顯示的數(shù)字，楓就憤恨不平。她就算感覺全身酸軟，依然想活動，看來叫她躺著似乎令她覺得無聊。

　　「在退燒之前想好戰(zhàn)略吧?！?p>　　咲太感受到楓這種積極的心情，給了她一份作業(yè)。

　　「戰(zhàn)略？」

　　「也可以說是想像訓練?！?p>　　「聽起來好帥氣，好像在全世界活躍的專家?！?p>　　「一流選手在比賽之前一定會這么做。」

　　「楓也要變成一流！」

　　「那么，試著想像要怎么外出吧。」

　　「首先，打開門?！?p>　　「不用穿鞋嗎？」

　　「首先，穿鞋子?！?p>　　「或許衣服也最好換一下。」

　　楓在家里總是穿熊貓造型睡衣。

　　「首先，楓想換一套可愛的衣服?！?p>　　「打扮很重要?！?p>　　「非常重要?！?p>　　「楓，就是這樣，想像你勝利時的光景?！?p>　　「好的，哥哥?！?p>　　每天進行這樣的互動。

　　只要正常應對，楓看起來精神就很好，不像是對某些事物感到不安，因此無從著手。

　　發(fā)燒的原因位于咲太看不見的楓心中。

　　所以，咲太能做的只有加油打氣。

　　然而，如果開口聲援，應該只會將楓逼入絕境。說起來，咲太覺得這種事似乎不是努力就能解決。

　　要是目睹楓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某些成年人或許會說她干勁不足。實際上，楓遭受霸凌的時候就有想法過時的老師以這種態(tài)度應對。這種老掉牙的毅力論救不了現(xiàn)代的女國中生。

　　那么，該怎么做？

　　既然沒有特效藥，到最后，咲太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十月十七日，周五放學后。咲太在打工的連鎖餐廳一如往常地依照時薪價值勤快地工作。

　　「好啦，該怎么辦呢？」

　　在兩個男學生結帳離開之后，咲太刻意將內心的迷惘說出口。即使是這種小事，也多少能宣泄不知不覺間累積在心里的壓力。

　　晚上八點多的連鎖餐廳，顧客逐漸減少，空位也慢慢增加。

　　今天的尖峰時間應該過了。

　　咲太離開收銀臺，收拾客人離開后的桌上餐具，暫時進入后場。

　　將漢堡排的鐵盤與盛飯的盤子放在洗碗?yún)^(qū)。

　　「拜托你了?！?p>　　「收到?！?p>　　咲太知會打工的大學生之后回到外場。

　　「唉……怎么辦……」

　　此時，咲太聽到比他還憂郁的嘆息。聲音來自嬌小的少女。

　　「好大的嘆息聲啊?！?p>　　「唔哇，學長？」

　　受驚嚇而退后一步的人是學妹古賀朋繪。在學校是學妹、在打工餐廳也是后輩的現(xiàn)代女孩。似乎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梳理的輕柔短發(fā)今天也非常適合她。

　　「又在煩惱屁股變大嗎？」

　　咲太隨口詢問，朋繪就迅速將雙手放到身后，從俯角直直地瞪過來。

　　「哪……哪有變大，而且為什么是『又』?。俊?p>　　「不然是下周的考試讓你憂郁？」

　　「這是原因之一啦，不過……」

　　「不過什么？」

　　「校慶?！?p>　　朋繪噘起嘴低語。

　　「那是什么？」

　　「當然是在煩惱下個月的校慶啊?！?p>　　「哪里的？」

　　「我們學校的！」

　　「是喔……」

　　「學長，你還好嗎？校慶是高中生的重要活動耶?！?p>　　驚訝與傻眼參半的表情，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校慶就是部分受歡迎的學生開心玩樂，順勢成為男女朋友，不經意當成一段美好回憶作結的那個活動吧？跟我沒關系。」

　　回想起來，確實在第二學期開始之后，班上好像就在討論要擺設哪種攤位，主要是由佑真的女友上里沙希帶頭指揮決定。不過咲太在這種班會大多都是睡覺打發(fā)時間，所以記憶很模糊……

　　不只如此，咲太上個月遭遇了麻衣與和香身體對調的思春期癥候群，因此內心無暇掛念班上要在校慶做什么。

　　「唔唾～～不愧是學長，了不起?！?p>　　字面上聽起來像是在夸獎，但朋繪眼神充滿憐憫。說來遺憾，完全是看著可憐人的眼神。

　　「話說，學長真是亂七八糟?！?p>　　「怎么了？」

　　「明明和櫻島學姊交往就絕對是人生贏家，卻依然沒有融入班上吧?！?p>　　「古賀，你還是老樣子，因為班上討論校慶要擺什么攤位或是如何分工而亂成一團，你在意自己的立場所以很煩惱？」

　　「已……已經決定要擺什么攤位了啦！不過分工的部分，大致就是這種感覺……」

　　咲太只是隨便說說卻好像猜中了。朋繪憤恨不平地看著咲太，鼓起臉頰鬧別扭。大概是認為咲太在瞧不起她吧，應該是這樣。

　　「順便問一下，你班上要做什么？」

　　「鬼屋?！?p>　　「啊？憑你這張可愛的臉蛋？」

　　「真是的，學長這么講真的很煩。絕對跟我的臉蛋無關啦！而……而且又不可愛！」

　　「不不不，有關吧？你扮鬼絕對不恐怖?！?p>　　自以為扮成貓妖，卻只是可愛的貓女郎扮裝。咲太輕易就能想像這種結果。

　　「那……那么，學長，當天要來喔。我一定會把你嚇到尖叫?！?p>　　「免了啦，我對鬼沒興趣，畢竟我完全不怕這種東西?？?，現(xiàn)在你后面也站著一個長發(fā)女鬼喔?！?p>　　咲太不經意指向朋繪身后，還露出笑容揮手問候。

　　「咿……咿呀！」

　　朋繪尖叫跳起來。

　　「哎，我騙你的……啊？」

　　朋繪大概是嚇了一大跳，在收銀臺旁邊跌個四腳朝天。附近的顧客聽到尖叫也看過來。

　　「失……失禮了?！?p>　　朋繪一邊打圓場一邊起身，含淚看向咲太抗議。

　　「你啊，說真的，班上辦鬼屋沒問題嗎？」

　　「事到如今講這種事也沒用吶！」

　　「啊，嗯，說得也是?！?p>　　咲太聽不太懂，不過問題確實很大的樣子。朋繪慌得連鄉(xiāng)音都跑出來了。

　　「哎，既然這樣，你難免會感到憂郁吧?！?p>　　「原因不是鬼啦。學長剛才不是說了嗎？」

　　「嗯？我說了什么？」

　　「雖然決議要輪流扮鬼，但分組的時候產生摩擦……」

　　因為分工問題而起糾紛是很常見的狀況。

　　「這種事，依照平常的小團體分組就好了吧？」

　　只要別計較各組人數(shù)不太平均，應該能迅速定案。

　　「話是這么說，不過男生組跟女生組搭配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些狀況……」

　　「這我真的要說，受歡迎的組別自己配對不就搞定了？」

　　明明沒人明講，不過班級這種集團會自動出現(xiàn)階級順位。這個順位具備神奇的強制力，低階不能忤逆高階，否則會被說成「那個家伙得意忘形」，失去在班上的容身之處。

　　無論怎么想，咲太認為真正得意忘形的應該是說別人「得意忘形」的家伙……在瞧不起別人的那一刻就肯定是如此。

　　日本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重啟封建制度的？咲太也是日本國民，既然要變更制度，他希望有人能好好告知。

　　「如果能跟學長說的一樣擅自定案就好了，不過后來變成用抽簽決定配對……」

　　朋繪移開視線，似乎不太自在。咲太因而猜出端倪。朋繪恐怕是當事人……

　　「然后，男生受歡迎的那一組和你這組配對？」

　　「唔……」

　　「因此被女生受歡迎的那一組盯上？」

　　「……唔，嗯?！?p>　　朋繪死心般承認事實。

　　「你還是老樣子，總是在做現(xiàn)代女高中生會做的事耶。」

　　「因為我就是女高中生??！」

　　以朋繪的狀況來說，事情會更復雜。因為她原本屬于女生受歡迎的那一組，后來發(fā)生一些摩擦而離開那個小團體。明明經過一段落單時期才落腳到現(xiàn)在的小團體卻遇到這種事，咲太認為她運氣很差。

　　「如果男生抱怨抽簽結果該有多好，可是男生接受了?！?p>　　「哎，大概是認為『反正這組有可愛的古賀，無妨吧』這樣。」

　　「……」

　　朋繪害羞又生氣地臉紅。看來她有所自覺，不愧是對周圍觀察入微。說不定配對定案的時候，那群笨男生就開心不已，完全不知道女生小團體社會的恐怖……

　　「話說，古賀，你真厲害耶?！?p>　　「哪里厲害了？」

　　「筆直朝著魔性女人的目標邁進?！?p>　　不愧是小惡魔，所作所為不辜負這個稱號。

　　「人家明明真的很煩惱，學長真是氣死我了。三格火?！?p>　　朋繪鬧瞥扭地撇過頭。

　　她的視線朝向一張四人桌?，F(xiàn)在坐在那里的是四個男國中生，都是一邊看著手上的掌上型游戲機或手機畫面，一邊俐落地交談。隨著笑聲傳來的是正在他們之間流行的RPG話題。

　　例如等級多少、那把武器超強、最終大魔王很卑鄙……總之看起來很開心。

　　「啊～～如果跟電玩一樣再簡單易懂一點就好了?！?p>　　朋繪輕聲說了。

　　「朋繪，你會玩電玩？」

　　咲太不太能想像。感覺就算有玩也沒什么技術可言。

　　「只有碰一下手機游戲。奈奈喜歡玩，所以和她一起玩?！?p>　　「是喔……」

　　「學長，你正在想『古賀又在配合旁人做這種麻煩事』對吧？」

　　「我以為你想繼續(xù)提升男生的好感度，更受異性歡迎?！?p>　　「咦？打電玩可以提升好感度？」

　　「當然啊，可以成為找你搭話的契機吧？」

　　「……」

　　咲太的指摘使得朋繪沉默。看來她心里有數(shù)。

　　「不過，我知道你想說的意思?！?p>　　那四個男國中生還在暢談電玩話題。

　　「和怪物戰(zhàn)斗，獲得相應的經驗值升級，學到技能，變得可以使用魔法，死掉也能重來，最后只要以暴力制服魔王歸來，自己就會成為勇者，世界也能得救?！埂肝铱蓻]想得這么扭曲?！?p>　　朋繪有意見，但咲太暫且不理會。

　　「現(xiàn)實沒有電玩那么簡單易懂。」

　　朋繪對抗的是叫作「班上氣氛」的魔王，楓對抗的是「不安」，同樣是看不見的魔王。

　　沒有作者準備的最強武器，也沒有最強的魔法。到頭來，盡是無法以暴力打倒的魔王。

　　而且說來惡質，這些魔王出自人類之手。無自覺的集體意識誕生出魔王。

　　咲太記得之前玩的某個游戲設定，人類的不安會成為魔王的糧食，這或許大致無誤。人心確實會誕生出魔王，發(fā)育茁壯。

　　「……」

　　「學長，發(fā)生了什么事？」

　　朋繪詢問暫時沉默的咲太。她的語氣聽起來比起詢問更像確認。

　　「沒什么……這么說來，不知道校慶是什么時候。我只是在想這件事?！?p>　　「學長，這個謊說得好爛?！?p>　　這樣終究難以瞞過旁人。朋繪如此批評。即使如此，朋繪也沒有追究咲太吞進肚子里的「真相」。她非常體諒咲太的心情。

　　「十一月三日文化節(jié)?！?p>　　她還規(guī)矩地照著咲太的謊言走。真的是優(yōu)秀的學妹，非常能理解她為何受到歡迎。

　　「你在鬼屋扮鬼的時段決定了嗎？」

　　「還沒?！?p>　　朋繪簡短回答，眼神詢問咲太為什么問這種問題。

　　「那么，確定顧店時間再跟我說?！?p>　　「學長，你要來？」

　　朋繪一臉半信半疑。

　　「你不是想讓我尖叫？」

　　「我絕對會讓你叫?！?p>　　朋繪投以囂張的笑容。幾乎在同一時間，告知顧客上門的鈴聲響起。朋繪率先去迎接，說出「歡迎光臨」的臉上沒有剛才的憂郁氣息。

　　對此感到滿意的咲太也回到工作崗位。

　　后來咲太勤快地工作，九點整準時打卡下班。被吸入機械的出勤卡打上「21：00」。

　　「我先告辭了?！?p>　　咲太迅速換掉服務生制服，回到楓等待的家。

　　從打工的藤澤站前連鎖餐廳徒步約十分鐘。

　　咲太抵達公寓，在搭電梯前確認信箱。他還是有點在意「翔子小姐」那天之后是否又寄信。

　　「……」

　　不過，今天也撲了個空。信箱里只有披薩店的傳單。

　　「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待不確定會不會來的東西也沒用。這并非咲太的想法、心愿的強度或是努力的結果可以解決的問題，是看對方而定。

　　抱持期待只會疲累。真的發(fā)生事情再思考就好。

　　咲太做出這個結論，進入電梯。

　　抵達家門口開門。

　　「哥哥，你回來啦?！?p>　　預先等在玄關的楓冷不防這么說。

　　「喔，嗯。我回來了?！?p>　　咲太還是稍微嚇到了。

　　楓不顧咲太的反應，小跑步回到客廳。

　　總覺得挺匆忙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咲太感到疑問時，傳來楓的聲音。

　　「哥哥真的回來了?！?p>　　聽起來像是在和某人說話，不過玄關沒擺放訪客的鞋子。說起來，楓極度怕生，只要咲太不在家，就算門鈴響了也會極力假裝沒人在家。咲太在家時頂多也只是遠遠偷看咲太應門，實在不可能主動邀客人入內。

　　「麻衣小姐說得沒錯?！?p>　　咲太脫鞋到客廳，發(fā)現(xiàn)楓在講電話。她雙手拿著話筒，聆聽對方說話。

　　楓提到對方的名字，所以她講電話的對象應該是麻衣沒錯。

　　麻衣說今天下午要進棚錄綜藝節(jié)目，第四堂課結束時就早退。大概已經錄完了。

　　「好的。楓拿給哥哥聽喔?！?p>　　咲太接過楓遞出的話筒。

　　「麻衣小姐？」

　　『你回來啦?！?p>　　「我回來了?！?p>　　『我在陽臺看到你回來，你卻完全沒發(fā)現(xiàn)?！?p>　　「嗯？剛才？」

　　『沒錯?！?p>　　「原來如此，所以……」

　　這就是楓預先在玄關等咲太的原因。

　　『小楓狀況怎么樣？』

　　聽麻衣這么問，咲太看向楓。楓不知為何愉快地看著咲太講電話。

　　「看起來笑咪咪的?！?p>　　咲太據(jù)實告訴麻衣。

　　『這樣啊，太好了?！?p>　　麻衣松了口氣。

　　『我說過今天要進棚錄綜藝節(jié)目吧？』

　　「嗯?！?p>　　『那是醫(yī)療相關的節(jié)目，主題是壓力，所以錄完之后，我找專業(yè)醫(yī)生諮詢小楓的事?！?p>　　麻衣在這個時期接到該節(jié)目通告的原因，咲太大致想像得到?？隙ㄊ且驗槟翘斓木p聞。說到眾目睽睽造成的壓力，麻衣可以提供最新又極受注目的個人經驗。

　　『醫(yī)生說，現(xiàn)在的小楓應該是做了不習慣的事，身心還處于受驚狀態(tài)。』

　　「這我大致知道。」

　　接咲太以外的人打來的電話。對楓來說，即使是這種行為也和日常生活截然不同，盡管順利完成，心臟依然狂跳不止。

　　這不只會發(fā)生在楓身上。無論是什么事，心情被影響好幾天的情形也屢見不鮮。只是楓受到這種影響時的反應比別人嚴重，如此而已。

　　楓承受咲太的視線，不明就里地歪過腦袋。

　　『身心受驁的這種狀態(tài)，時間久了好像就會大致平復，不過以小楓這種案例來看，醫(yī)生說反覆也很重要?！?p>　　「反覆？」

　　『即使是不習慣的行為，只要多做幾次也會逐漸變普通吧？以這種方式習以為常之后就沒必要受驚了，所以醫(yī)生建議最好不要只做一次就放棄?！?p>　　「所以才打電話過來啊?！?p>　　『沒錯。畢竟我在陽臺看到你回來了。原本想先找你商量之后再這么做……但我認為趁著成功經驗記憶猶新的時候挑戰(zhàn)第二次比較好。小楓看起來還好嗎？』

　　楓現(xiàn)在似乎依然很高興。咲太伸手摸她的額頭。

　　感覺有點發(fā)燒，不過從今天早上就是如此，所以似乎沒有明顯的變化。接著咲太以耳朵與肩膀夾住話筒，拉著楓的手臂卷起袖子。從手腕擴散到手肘下方的瘀青還在，不過這幾天逐漸變淡，現(xiàn)在已經幾乎消失了。

　　最后，咲太只以唇語對楓說「溫度計」，也沒忘記用夾緊腋下的動作示意。楓回答「知道了」，拿起桌上的溫度計滑進睡衣底下。

　　「看起來感覺完全沒事，精神好像也比今天早上好?！?p>　　『這樣啊?！?p>　　楓看著從睡衣縫隙露出的溫度計。注視沒多久，響起「嗶嗶」的電子音效。楓立刻拿出溫度計給咲太看，表情驕傲得像是抓到獵物的貓。

　　數(shù)位螢幕顯示三十七?一度。雖然一樣稍微發(fā)燒，卻是這周測得的最低數(shù)字。上次是講完電話就發(fā)燒，所以相較之下，這次狀況好很多。

　　成功一次的事情在第二次也成功，這種「成功」的累積想必稍微緩和了楓內心的不安。這種點滴累積將會轉變?yōu)闂鞯挠職馀c自信吧。

　　而且累積這些「成功」，楓就會逐漸邁向筆記本最后寫的目標「上學」。咲太想如此相信。

　　多虧麻衣，咲太感覺一直封閉視野的濃霧稍微散去。

　　雖然還看不清楚道路、路標以及周圍的景色，但應該可以注視雙腳，一步步確實前進。

　　現(xiàn)在的楓就是以這種方式試著前進。

　　「麻衣小姐，謝謝你這么為楓著想?！?p>　　『不用客氣。畢竟我也感受到責任。』雖然是楓自己的愿望，但楓發(fā)燒是麻衣直接造成的，所以她很在意。麻衣說的「責任」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咲太知道她這么說只是便宜行事。畢竟要是知道楓的隱情，應該無法這么輕易開口提議陪楓練習講電話。目睹楓因而倒下之后，很難像這樣更進一步，一般來說應該都會猶豫。

　　包含這些要素在內，麻衣依然愿意協(xié)助楓。咲太在高興的同時也感到可靠而安心。

　　『咲太，你也不能勉強自己喔。』

　　「嗯？我？」

　　麻衣突然稍微離題。

　　『在一旁守護也很耗費心力吧？』

　　「……」

　　『小楓想改變自己是非常好的事，但我認為今后難免會和這次一樣發(fā)燒或造成傷害。在一旁守護這樣的小楓，比你自己遭遇難受的經歷還累吧？』

　　不愧是麻衣，真清楚。麻衣與和香身體對調的時候，她一直保持適度的距離避免多嘴，這樣的她說出的話語很有分量。除非是真正必要的時候，否則麻衣都會尊重和香的意志，一直在遠處守護。

　　實際上明明擔心得不得了，好想主動搭話，但麻衣刻意不這么做，這都是為了和香。

　　「總之，我沒事喔?！?p>　　『真的嗎？』

　　「覺得很累的時候，我會向麻衣小姐撒嬌尋求療愈?！?p>　　『如果這樣可以恢復精神，那我不在意?！?p>　　還以為會惹麻衣生氣，麻衣卻答應了。

　　「咦？可以嗎？」

　　『既然是自己的男友，那就無妨吧?！?p>　　惡作劇的聲音將咲太耳朵搔得酥癢難耐。

　　「唔哇～～我好想現(xiàn)在見麻衣小姐?！?p>　　『不行，我要去洗澡了?！?p>　　「這樣我會更想見你?！?p>　　『今天忍一忍吧。畢竟小楓應該有新的事情要宣布?！?p>　　「什么事？」

　　聽麻衣的說法，顯然是從楓那里打聽到了某些事。

　　『你直接問小楓吧?！?p>　　「這樣啊……」

　　麻衣這樣回答，咲太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事。

　　『那么，晚安?！?p>　　「啊，好的，晚安。」

　　咲太反射性地回應之后，電話掛斷了。接下來是麻衣的洗澡時間。咲太想像著那幅光景，放下話筒。

　　「哥哥，終于完成了喔?！?p>　　在這個時候，楓探出上半身接近。

　　她的胸前不知何時已經抱著筆記本做好準備。

　　「那真是恭喜啊?！?p>　　「喜獲麟兒?！?p>　　「并不是喜獲麟兒?？傊阃瓿墒裁戳耍俊?p>　　「這個！」

　　楓自己發(fā)出「當當～～」的音效，在咲太面前打開筆記本。

　　咲太從上方依序確認內容。

　　──一、換穿可愛的衣服。（可愛很重要！）

　　──二、休息一下。

　　──三、走到玄關。

　　──四、休息一下。

　　──五、穿鞋。

　　──六、休息一下。

　　──七、在哥哥的背后合體。

　　──八、補充哥哥成分。

　　──九、然后和哥哥一起外出。

　　──此外，要是楓昏倒，就請哥哥抱。（新娘抱！）

　　好啦，該從哪里開始吐槽？

　　總之，咲太知道筆記本寫的是楓為了外出擬定的戰(zhàn)略，但令人在意的點太多了。

　　「楓也妥善準備了發(fā)生狀況時的應對方法。」

　　「嗯，這很重要?！?p>　　「很重要?！?p>　　這樣下去，咲太對楓新娘抱的機率應該很高。

　　「很完美?！?p>　　不知道楓的自信究竟來自哪里。這是難解之謎，不過楓充滿干勁是好事，是非常好的事，所以咲太克制自己不要，認真吐槽。畢竟剛剛在電話里才和麻衣討論到要在一旁守護，所以咲太違反自己想要表達各種意見的沖動。

　　「真完美的戰(zhàn)略?！?p>　　他如此打包票。

　　「是的，很完美。」

　　不知懷疑為何物，純真無瑕的笑容。咲太看著楓這張笑臉，在心里悄悄開始思考要如何請麻衣療愈。

　　3

　　接下來的周末，輕微發(fā)燒的楓總算退燒了。

　　三十六?五度。手臂的瘀青也消失，暫時可以放心。

　　下周是一連三天的期中考，所以麻衣這周末來教咲太念書。當時麻衣準備了自己的舊衣服給楓，將恢復活力的楓當成換裝娃娃。

　　這么做是按照楓的戰(zhàn)略。

　　寫在筆記本的第一項目標。

　　──一、換穿可愛的衣服。（可愛很重要?。?p>　　麻衣協(xié)助楓實現(xiàn)這個愿望。

　　而且，麻衣專心陪在楓身旁，以幫她換上各種衣服為樂。老實說，理會咲太的時間反而較少。就算咲太搭話，她也回答「現(xiàn)在忙不過來」。即使終于有空了，感覺也只是順便教一下咲太不懂的地方。

　　「好好喔，可以穿姊姊的舊衣服?！?p>　　一起來訪的和香羨慕地看著換上麻衣衣服的楓。

　　「你也接收舊衣服不就好了？」

　　「我的身高不搭啦?！?p>　　「身材也是?！?p>　　咲太一邊寫數(shù)學題一邊隨口評論。

　　「你在說胸部嗎？」

　　「按照常理，你認為男生會沖著這一點講嗎？」

　　「你做事總是不合常理吧？」

　　挺敏銳的。咲太說的當然是胸部，不過面對和香就含糊帶過吧。楓在這方面也令人非常擔憂，但她的身高和麻衣相近，所以出乎意料地穿任何洋裝都合適。

　　多虧如此，梓川家的周末連日維持陰盛陽衰的狀態(tài)。

　　「那一題，你不會的話，我教你吧？」

　　咲太的手停下來時，和香探頭過來看筆記本。

　　「不，我要請麻衣小姐教我?！?p>　　「姊姊今天也只顧著幫小楓換衣服吧？」

　　「那我就委屈一下拜托你吧?！?p>　　「我還是不教你了。」

　　「真過分。」

　　「給我落榜吧?！?p>　　「我落榜的話，麻衣小姐會傷心耶。」

　　和香一臉不悅地瞪過來。即使如此，經過一段時間，她還是嫌煩似的以自動給筆輕戳課本上的公式。

　　「……那一題，要用這個公式?！?p>　　還準備類似的練習題，咲太答對的話就給予夸獎。

　　「你只要有心還是做得到嘛。」

　　「當然，任何人有心都做得到吧？」

　　「動不動就講得這么別扭，煩死了?！?p>　　多虧和現(xiàn)任偶像舉辦讀書會，下周開始的期中考，咲太得以順利填滿答案卷的欄位。

　　「得謝謝和香老師了?！?p>　　「高學歷偶像」或許挺不錯的。

　　在如此得心應手的期中考期間，楓穿著麻衣給的舊洋裝在家里生活。這也是外出準備之一。楓在家里主要穿睡衣活動，所以這是讓她習慣穿洋裝的戰(zhàn)略。

　　雖然微不足道，不過逐一完成這些微不足道的目標有其意義。

　　實際上，楓穿洋裝的時候似乎覺得怪怪的，和之前穿熊貓睡衣相比，背脊挺得筆直，總是給人必恭必敬的印象。

　　「總覺得今天好累。」

　　楓穿洋裝一整天之后會這么說，甚至晚上八點就上床睡覺。

　　即使如此，楓隔天就若無其事，思索著今天要穿哪套衣服，看起來很開心。

　　「話說，你接收的舊衣服多到必須思索穿哪一件？」

　　「楓接收了好多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