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霧靄山腳下的一個軍用帳篷里,一位面容俊美的青年突然噴出一口鮮血。
他面前的一個雪色人偶娃娃在平整的桌面上左右瘋狂搖晃,眼看就要飛將出去。
伊藤景三急忙飛奔過去,扶住了將要暈倒的青年。
“少主,您沒事吧?”
青年緩了半天才勉強止住了眼前的眩暈,他掙開了伊藤景三的手慢慢站了起來。
“無事。”
安倍晴明面色不愉,一個人背著手走出了帳篷外。
他獨自一人面對著溪水坐著,為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感到懊惱與羞愧。
他從小便是整個安倍家族的天之驕子,他的天賦之高就連作為伊賀最強陰陽師的太爺爺也贊不絕口。
他幼時就被伊賀最強的占卜師矢野武池預(yù)言會成為伊賀的第二個安倍晴明,所以七歲后太爺爺就做主為他改了名字。
他頂著這個名字,就是要承接起整個安倍家族的榮光。
他確實做到了,不過十八歲的年紀便可以操控伊賀十大鬼神之一的雪女,這讓整個國家都沸騰了。要知道他的太爺爺可是到五十歲才能做到的。
然而今天的表現(xiàn)卻將一向自信的他推到了谷底,他如今才明白離真正操控雪女還有多遠的距離。
不過,他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氣餒的家伙!
他猛然站起身,眼中又再次蔟起了自信的火焰。
霧靄山此時的風(fēng)雪還在下著,不過卻似乎越來越小了。
雪女的臉色一如之前一樣溫柔,仿佛絲毫不在意宋遠清對她的厭棄。
她站直了身體,面帶微笑地說著:“雪子已經(jīng)知道宋桑對雪子無意,雪子不會強求。只是還請宋桑在以后大戰(zhàn)之后能夠?qū)ρ┳佑袔追謶z惜,饒恕雪子一命。雪子無意與東華為敵,然而自身卻被束為式神,以后的一切恐怕都不能如雪子所愿了。”
雪女的聲音帶著悲泣,這悲傷連伊緹都有些感同身受了。
“你如果不想被束縛可以離開,畢竟那陰陽師還不能完全操控你?!?p> 伊緹緩緩開口,看她之前的樣子似乎可以逃脫。
“伊緹小姐不知,雪子原是伊賀最強陰陽師安倍乃川的式神,后被轉(zhuǎn)贈與其后人安倍晴明。雪子可以逃離安倍晴明卻無法逃離安倍乃川?!?p> 雪女面色戚戚地說著。
然而她的稱呼卻讓伊緹心中一驚,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雪女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繼續(xù)道:“伊賀國早就時時監(jiān)視著東華國的一舉一動,如今更是對東華國的所有異能者了如指掌,恐怕比你們東華國人還要清楚。雪子不僅知道您,還知道那三位軍官。東華國早就被其他國家盯上了,我們伊賀也不過是馬前卒,后面更是有強大的西堅國虎視眈眈。他們已有不少強大的魔法師,另外還有教廷,你們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她這話一說,幾人皆露出驚愕的表情。
“既然這樣,你為何還愿告訴我們這些?畢竟我們東華現(xiàn)在式微,怎么看成功的幾率都不大。”
紀霆想到了癥結(jié)所在,對這雪女的話有了些懷疑。
“紀桑不必如此懷疑,雪子作為存活近千年的靈體,對這天地氣運還是有些粗淺的了解。東華絕不會永遠都是現(xiàn)在這樣,東華是強盛的,就像雪子曾經(jīng)有幸遇到的那位天師一般,即便是伊賀最強的陰陽師也不過在他的幾招攻勢下敗下陣來。不然其他國家怎么會對你們?nèi)绱思蓱??!?p> 雪女的臉上神色十分恭敬,看著紀霆的眼睛說著,態(tài)度十分誠懇。
“既然你擔(dān)心自己以后的遭遇,那你為何不干脆離開伊賀呢?”
紀霆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明,據(jù)他所知陰陽師不能隔著國家操控式神,為何不躲起來。
“雪子出生便在伊賀,那里是雪子的故鄉(xiāng),雪子不想離開。雪子可以不幫,但也做不到完全背棄。如果東華開始攻打伊賀國土,雪子也是不能袖手旁觀的?!?p> 雪女的臉上有了分堅毅,這到讓眾人對這伊賀傳說中的可怕鬼神有了些另眼相待。
“雪子出來已久,也該回去了。這霧靄山的迷霧已撤,幾位還是趕緊趕路吧?!?p> 她說話的功夫,風(fēng)雪突然戛然而已。
隨著風(fēng)雪一起消失的還有她雪白的身影。
陽光透過枝葉照射了下來,雖然霧靄山仍被霧氣籠罩著,但相比之前仿佛一下子削薄了好多。
地上的積雪開始融化,剛剛還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幾人臉上又起了層薄汗,體內(nèi)的熱氣似乎越來越多了。
紀霆臉上的汗如雨下,他脫了大衣似乎還覺得不夠,恨不得把里面的襯衣也扯開才好。
他回頭看了看,身后的陸明三人此時已是赤腹?fàn)顟B(tài)了,身上的汗比他還多。
最可憐的要數(shù)小白猿了,它那厚實的皮毛也無法脫下來,一路上伸著舌頭努力散熱,整個猿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徹底焉了。
“我怎么覺得這么不對勁呢,照說現(xiàn)在都初冬了,我們也不該這么熱???”
陸明伸手粗魯?shù)啬税杨~上的汗,隨手在襯衣上擦了擦。
他感覺肚子里有一團火一直在往外冒,熱得他都快虛脫了。
伊緹有些心虛地假裝看不到他們的樣子,轉(zhuǎn)頭同宋遠清對視了下。
他們這反應(yīng)好像是剛才喂多了藥。不過兩人也不敢說出口。
宋遠清撐著把巨大的黑傘,頭上飄著兩朵祥云。雖然臉色蒼白神色困倦,但卻已經(jīng)能夠自己自如地在山間行走了。
帳篷里那桌面上的白色人偶不再晃動,人偶的眼里似乎也有了神采。
“雪女,你好大的膽子!你盡然敢?guī)椭侨簴|華人撤了迷陣,你不怕太爺爺?shù)膽土P嗎?”
安倍晴明盯著人偶,眼里全是怒火。
“哈哈哈,安倍桑果然只能用太爺爺來壓我呢?!?p> 這聲音輕靈悅耳,用極為溫柔的語調(diào)說著讓安倍晴明火冒三丈的話。
還好此時帳篷里只有他一人,要是那些下屬在恐怕他早就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了。
“好!很好!我早晚有一天會讓你知道什么是臣服!”
他說完大步走出去,再也不看那人偶一眼,努力咽下了口中的那抹腥甜。
“安倍桑才要好自為之呢,東華人可不是好對付的。”
雪女的聲音很輕很柔,那氣急敗壞的年輕人顯然是聽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