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微微亮。楠木林外的村莊,一對剛要出門鋤地的老夫婦,突然站住了腳。
“老頭子!你快看……那西邊是怎么回事!”老眼昏花的老婆子問道。
老漢剛鎖上門,迷迷糊糊的轉(zhuǎn)過身,抬起頭慢悠悠的看向西邊。
“是、是、是太陽……紫色的太陽!從西邊出來個太陽!……”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異象,老漢結(jié)巴的說道,激動的渾身哆嗦,腿竟不自覺地軟著跪了下去。
太陽慢慢的從西邊升起,紫色的光輝籠罩了整個看似祥和的大地。
安靜的詭密森林里頓時百獸爭鳴,似乎在歡呼雀躍著什么。沃土村的村民似乎看到了曙光,扔掉了吃了一半的土開始跪拜起來……
紫色的光芒祥和的傾灑在這個世間,這一天的人們似乎忘記了時間的流轉(zhuǎn)。在那輕淡的紫氳下,人們似乎看到了內(nèi)心無限的美好?;蜻^去或?qū)硪嗷蛘呤乾F(xiàn)在。
洋溢著的笑容還未散去,東邊的太陽將要落山之際,一個黑色的小點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安寧。那小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在紫色的余暉中被拉得很長很長,宛如一只碩大的蒼蠅驚擾了人們的美夢。
清醒了的人們無不咬牙切齒抱怨,隨時打算逮住這蒼蠅將它痛扁一番。只不過下一秒人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飄過來的是一個六面體的風箏,風箏上面似乎還坐著一個昏睡的少年。
那風箏宛如幽靈般輕靈,被風一吹竟吹到了那片白骨嶙峋的死亡森林——楠木林。一群黑色的寒鴉開始在天空盤旋,之前圍觀的人們露出驚愕的表情,看了一眼那昏睡的少年,紛紛搖著頭躲回了屋內(nèi)。再看那少年,竟還是睡得那么安穩(wěn)。剛剛還在盤旋的寒鴉發(fā)現(xiàn)入侵的少年,眨眼間頓時集結(jié)成群。如一把離弦的黑箭,徑直朝向那悠哉的白色立方體沖了過去。砰!一聲巨響。漫天的黑白,宛如一束綻放的煙花般炸開。
然而離奇的是,風箏里的少年竟向上飛了出去,如一朵飄動的白云。
如鵝毛般悠然飄落的少年醒來向下一看,不禁一聲驚呼:
“我特么怎么在半空中?!救命!救命??!……”無人回應(yīng)。
“難道是我死了?!”少年下意識地扭了下自己的大腿,蘇蘇的疼痛頓時傳到了神經(jīng),這下他確定他還活著。
少年極力的揮舞手臂,扭動著全身,像溺水的人一樣奮力掙扎著。半個時辰過去了,他終于站了起來,也有了片刻的閑暇去觀察下自己周遭的這個世界。
夜?jié)u漸張開了它的血口大盆,黑暗的森林向他的牙齒一樣,咀嚼著那天際殘存的余光。夏至未至的傍晚,天氣還有些涼。少年裹緊了他身上的披風,向下看去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仿佛被吊在空中的人,不知道自己何時會突然掉了下去。他望了一眼腳底那被縮小了的森林,剛把視線拉回了天邊,就又看到一群寒鴉又向他沖了過來。
“餓啊餓啊餓啊”此起彼伏的叫聲吞沒了片刻的寂靜。少年身不由己的被一群寒鴉拖拽到了森林的深處,一襲白衣被啄的零零碎碎。少年手抓著樹干,頭朝底腳朝天的倒立著穩(wěn)住了身體。
周圍黑壓壓的一群寒鴉像在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他也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這群寒鴉。又是一陣唧唧喳喳,一個體型稍大,頭上插了根雞毛一樣的寒鴉走了過來。
它狠狠地喯了少年的屁股幾下,又痛又癢。雞毛寒鴉搖搖頭,揮了揮翅膀。少年便被一群寒鴉拖拽著飛了出去,像丟垃圾一樣丟在了滿是鳥糞的坑里。此時的夜,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糞坑里的少年又冷又餓,可他必須得緊緊的抱著身下的糞堆?,F(xiàn)在的他就像一個氣球,一不小心就又可能又被吹上天。他終于等來了一陣風,一陣吹向坑外的風。少年趁著風勢抓住了一棵粗大的樹干,穩(wěn)定住身體后,他沿著樹干向上爬去。
他正過身體,開始在方圓幾千里搜尋著人類的燈火。少年欣喜的看到就在不遠處的前方,透過林間一閃一閃的有光亮起??煽傋ブ鴺涓梢膊皇寝k法,于是他找了一塊足足有一百斤的石頭,用手搬著它向著那光亮一點一點蹦去。
鐺!鐺!鐺!沒人回應(yīng)?
鐺!鐺!鐺!還是沒人回應(yīng)!
咚!咚!咚!有點生氣的少年剛要砸第四下的時候,只聽那厚厚的的木門吱呦一聲竟倒了下去。
屋內(nèi)一對父子一人撐著弓箭,一人拿著尖刀,如臨大敵。
屋外是一位搬著巨石,一身鴉糞鴉毛的襤褸少年。
“別!別!別放箭!我不是壞……!”話音未落,一柄箭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射了出去。
只聽“?。 钡囊宦?,又冷又餓的少年頓時昏厥了過去。因為巨石擋在胸前,那箭只好不偏不倚的正好射在了少年的褲襠中間。
翌日,燥熱難耐的少年醒了過來。一張厚厚的被子,四角被釘在了木床上。中間夾著的正是那被熱醒的少年。
“喂!有人嗎!我要喝水!”少年掙扎著喊道。
不一會門打開了,進來一和他差不多的皮衣少年。
“給!”皮衣少年從門縫里遠遠的丟來一袋水,身子卻不進來。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下,便又把門關(guān)上了。
不管怎么說,他現(xiàn)在總算是暫時安定了下來。少年從厚厚的被子里抽身出來,抓著墻在地面上走動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外面世界的人都是這樣的?為什么感覺身體一下子會飛了?正想著,少年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褲襠。不疼了,仔細摸去甚至連傷口都沒了。少年的頭越想越大,越想越想不通。此刻他只想找個人問明白,他想到了外邊的皮衣少年。
“喂,你還在門口嗎”少年問道。
“嗯”門外的人答道。
“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正好我也有些問題想問你”
“你會飛嗎?”
“不會!你會飛?”
“好像會又好像不會”
“哼,你叫什么”
少年也開始反問自己,回想過去,只覺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道道白光,刺的大腦和眼睛生疼。
“嗯……不記得了”少年痛苦的回答道。
“哪有人會忘記自己的名字”
“名字很重要嗎?”
“那要看對誰來說。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那還怎么和人交朋友?!?p> “奧,那我先想一個”
“我倒覺得有個名字挺適合你”
“什么名字?!”
“寒鴉少年——項千羽!”
“項千羽!……嗯。那從現(xiàn)在起,我就叫項千羽了”少年越說越神氣。
“在下項千羽,可否和你交個朋友”
“呵呵,學(xué)的倒挺快“
片刻的沉默過后,門外傳來了一句:
“小爺阿澤,暫時愿意交你這個朋友。”
話說完沒多久,阿澤就聽到“duang!”的一聲。再看那屋頂,竟已被千羽頂了個窟窿。原來是屋內(nèi)的千羽一時高興,用力一跳徑直頂破了屋頂。
看到露出半個腦袋的千羽,阿澤被氣的哭笑不得。他爬上了屋頂,露出一個壞笑的表情,用腳一蹬,千羽直接被踹下去了。
獵人老爹臨走前曾囑咐阿澤不要和那個少年走得太近,而如今阿澤不但和他走的很近,還和他做起了朋友。阿澤自己也很奇怪,明明之前對他有種莫名的恐懼。只是千羽的聲音似乎有種魔力,一種說不清的美好,讓人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一種想要為他做點什么的沖動。
千羽換上了阿澤的衣服,央求著阿澤帶他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經(jīng)過這兩天的非人遭遇,蓬頭垢面的千羽估計連親媽都認不出來了。阿澤看了看面目全非的千羽,除了一雙干凈的眼睛,渾身上下確實也沒啥干凈的地方了。阿澤強忍著沒笑出聲,故作一臉不情愿的答應(yīng)了。
午飯過后,千羽的腰上多了一根粗粗的繩子,腳上多了雙十斤重的鞋子。好像終于可以正常走路了,千羽手舞足蹈,歡呼雀躍著,一得意又差點飛到了天上。阿澤攥了攥手里的繩子,朝千羽邪了一眼。
第一次出遠門的千羽,似乎對一切都充滿著好奇。只要是繩子范圍內(nèi)的生物,他都要親手摸一摸。阿澤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手里的繩子突然扯不動了。
只見千羽蹲在一堆草叢里,注視著不遠處,眼里充滿了怒火。那是一只正在向一個玻璃瓶里叼石子的寒鴉,腦袋上插著一小根雞毛。千羽隨即撿起身邊的一塊巨石,立馬向它砸了過去。
阿澤剛想要出手阻止,可那巨石已經(jīng)不緊不慢的飛了出去。受到驚嚇的寒鴉一下子飛到了樹上,再看那瓶子早已被一塊四五十斤的石頭砸的稀爛。阿澤暗道一聲壞了,小寒鴉拍打著翅膀,生氣似的呱呱呱的叫了幾聲,便向著森林深處飛去。千羽似乎有些高興,哼了一聲,又恢復(fù)了剛才的好奇。
“阿澤,我們是要去哪里?“千羽興奮的問道。
“本來是想去佛陀河的,可現(xiàn)在去不了了?!卑煽嘈χf道。
“為什么,走啊,走啊,我要去!”
“是得快點走了!不然我們的家就得沒了!“
千羽一臉問號,還沒問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阿澤扯著向家沖去。
阿澤轉(zhuǎn)動了了墻上的油燈,屋底頓時出現(xiàn)一個密室。
“快!把所有的東西都搬進去!”阿澤仿佛生出了三頭六臂,有條不紊的搬著屋內(nèi)的東西,千羽不明就里的也跟著搬了起來。
“啊啊啊……”原本湛藍的天空,頓時被潑上了濃重的黑墨,一群烏壓壓的寒鴉無情的朝這邊飛了過來。
聽到叫聲的阿澤沖著千羽嚷道:“來不及了,快跳進密室里!”
不一會只聽室外劈里啪啦,起里跨查,各種支離破碎的聲音……像一幫流氓上門來要債一樣,獵人的家被這樣被翻了個底朝天。
不知過了多久,室外終于安靜了下來。阿澤打開機關(guān),看到被折騰的不成樣子的家,無奈的搖了搖頭。
千羽攥緊了拳頭,喘著粗氣,眼睛有些血紅。
“欺人太甚?。∥胰フ夷菐突禅B算賬!”
“回來!”阿澤用力一抻,竟沒拽住千羽,手中的繩子一下子飛了出去。
午后的夕陽如血一般染紅了整個天際,無盡的寒鴉安詳?shù)脑跇渖疑洗螋[嬉戲。只是它們不知道一個飛奔的身影,即將打破這份長久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