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僧

　　天剛蒙蒙亮，正是清晨最安靜的時候，此時，停駐在河中的一艘客船上卻傳來隱隱約約的誦經(jīng)聲。

　　“師叔，咱們快到濟南了，過幾日回了寺里，正能趕上端午吃粽子哩。”早課結(jié)束，善果收起經(jīng)書，笑嘻嘻地對在一旁的緣行說道。

　　“是啊，該回家了！”緣行一愣，也接了一句，語氣卻有些飄忽，三萬城一場廝殺后，接下來的旅程非常順利，四月中旬抵達(dá)天津，在三師兄家盤桓幾日后才搭上了南下的船只，現(xiàn)下距離濟南城只剩下一日船程。

　　這一來一去已將近一年時光。他修煉的神通頗有進展，雙眼早不是漆黑一片，已經(jīng)能模糊看到些光影了，他有預(yù)感，回到天禪寺用不了多久，就是他重見光明的時刻。而真到那時也該回家了。他十分喜歡寺院生活的安靜無憂，心中卻又想念家中的父母親朋，而這種復(fù)雜矛盾的心思，自船只進入大運河后便一直伴隨著他。

　　“小和尚竟是近鄉(xiāng)情怯了？這可不像個出家人。”身后傳來一道聲音，語帶調(diào)侃。

　　“貧僧學(xué)業(yè)不精，自不如道長灑脫?！本壭修D(zhuǎn)身合掌道：“張道長起得好早，昨夜可睡的安穩(wěn)?”

　　“如果沒有你們兩個和尚念經(jīng)，老道我睡的會更好?！本壭锌谥械膹埖篱L哼了哼。

　　緣行微微一笑，卻不理他，而是對著張道長身旁道：“小養(yǎng)道，不如來做我的徒弟吧?！闭f著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摸索著打開，俯身遞到面前：“跟我上山，蜜餞隨便你吃?！边@當(dāng)然是句玩笑，每日一次的誘拐行動，只為氣氣這老道。

　　“你這光頭真不是個東西，誘騙小孩子的事也做得出來……”果然，張道長立刻跳腳。

　　他身旁那粉雕玉琢的八九歲的小道童張養(yǎng)道卻已習(xí)慣兩人之間的作態(tài)，十分淡定地從紙包中掏了一把出來：“謝謝和尚哥哥?！币贿呥€分了一半給笑嘻嘻看熱鬧的善果，然后一個小和尚一個小道童就含著蜜餞，跑到尾看船老大起錨去了。

　　那張道長掃了眼笑呵呵的緣行：“你真看上養(yǎng)道了？就讓他跟了你又如何？”

　　這下緣行笑不出來了，沒想到對方這次竟會這般說，他只是開玩笑啊。不說他馬上要走沒有時間教徒弟，養(yǎng)道養(yǎng)道，單從這個名字就看出小道童的師長對他有著怎樣的期待，怎會讓他棄道入佛呢？

　　“我就喜歡你這一點，不像別的和尚一般裝模作樣?！蹦沁厪埖篱L卻笑出聲，顯然為扳回一局高興。接著又盯著緣行的眼睛，羨慕道：“老道觀察你也四五天了，你非天生目盲，是在修煉神通吧？”

　　“是天眼通，卻讓我吃足苦頭?！本壭衅沧?，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平和淡定的氣質(zhì)，他旅途上的人緣都不錯，面前這個雖然是個道士，兩人年紀(jì)也相差頗大，卻格外談得來，是以也不愿維持什么高僧的作態(tài)，想什么說什么。

　　張道長嘆息一聲，語氣感慨：“當(dāng)世靈氣衰微，神通難現(xiàn)，老道我云游天下，深感修行之不易，你年紀(jì)輕輕竟有此機緣，將來成就不可限量?！?p>　　緣行搖頭嘆息：“貧僧剛受大戒，還是個學(xué)僧，不敢談什么成就?！?p>　　“起碼有錢啊?！睆埖篱L突然來了一句。

　　緣行一愣，不覺莞爾。別看他自稱貧僧貧僧的，卻并不貧困，下山前大師兄備足了銀兩，回程時三師兄也給了足夠的行儀盤纏，就連誘拐小道童的糖果蜜餞都是三師嫂強塞的，足足有兩大包。遠(yuǎn)不是普通行腳僧可比，眼下可謂滿袖金風(fēng)，吃喝不愁。相比之下，張道長可是真的貧道，上船時還是船老大看在他是出家人的份上免了些船錢才成行。

　　這邊兩人正聊著，善果和養(yǎng)道兩人跑過來。

　　“師叔，昨日你同我們講了華山論劍的故事，我們很受啟發(fā)?！鄙乒搅私?，拍著胸脯說：“我輩行走江湖怎能沒有自己的名號？我和養(yǎng)道商量了一下，自己起了個威風(fēng)的?！鄙砗箴B(yǎng)道跟著點頭。

　　緣行聞言一呆：“你們兩個想的什么名號？”

　　“我號烏山道人?！鄙乒鲋^。

　　“我要叫斬蛟散人?！别B(yǎng)道跟上。

　　這什么跟什么？這兩逗逼是怎么想的？烏山，斬蛟，這和華山論劍有毛關(guān)系？

　　就在愣神間，雙眼間竟閃過一絲冰涼，視野竟變得清晰了些，已能看到面前幾人的輪廓，這讓他大為吃驚。

　　神出鬼沒的金蟬出現(xiàn)：“這是因果功德，你與未來的佛門高僧有半師之緣，功德之力對你大有益處?！?p>　　誰？善果？高僧？緣行咧嘴，實在不敢相信這時字都認(rèn)不全，念經(jīng)都磕磕絆絆的善果未來竟然是佛門高僧。

　　“你一點沒留意大雍出現(xiàn)過的名人啊，后世有載：善果，號烏山道人，青州人，幼年出家，通曉佛典，中年時遍參京城諸多禪師，其人行止大度武功卓絕，時人稱其有豪俠氣概，后于濟南郊外建佛興寺，印制經(jīng)文并主持了大藏經(jīng)的翻譯，大雍永佳二年，他被召入宮廷，五年后辭歸，閉門苦修直至圓寂，享年95歲?！?p>　　“善果??！你這名號起得非常好，太妙了。來，讓師叔摸摸。”緣行感嘆著將手撫上對方頭頂，恩，高僧的腦袋果然摸著不一樣。接著“啪”一聲拍了一巴掌?！懊荚?，一會兒趕緊把頭剃了?！?p>　　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