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他們就已回到了咸陽城。
咸陽本就十分繁華,此時天色已黑,兩旁的商戶卻依然燈火通明,來往商客絡(luò)繹不絕。
澹臺衍背著梅公子,從街道上走過。
城中自然會有棺材鋪,可帶著傷者來棺材鋪的,卻是極為少見。
梅公子面上毫無血色,連嘴唇都是發(fā)紫發(fā)青,無論是誰都能看出他深受重傷,所以倒也無人多說什么。
這棺材鋪雖然店面很大,但內(nèi)中卻沒有什么客人,唯有一老者坐在爐前,輕輕煽著蒲扇。
似是聽到腳步聲,老者頭也不抬,緩緩說道:“閣下腳步沉穩(wěn)有力,背著一人卻毫不氣喘,斷不會是窮苦人家的子嗣。
你們既已找來此地,就該知道老夫的三不接才是。”
此人正是寒老板!
澹臺衍嘆息一聲,輕輕地道:“晚輩自然知道,只是此時前來,卻并非是為了打造棺木,而是求醫(yī)問藥!”
寒老板眉頭緊皺,坐的卻依然穩(wěn)如泰山。
他抬頭掃了一眼,就立刻就變了臉色,喃喃道:“到底還是找來了。”
澹臺衍與娜兒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一臉的不解。
娜兒氣呼呼地問道:“喂,難道我們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居然將你的臉色嚇的這般難看?”
寒老板瞪了她一眼,冷冷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不過今天你這話倒也說對了一半,你們雖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卻比它們更加駭人。
我倒寧愿是遇到了它們,也不想見你們一面!”
澹臺衍緩緩走到寒老板身前,輕輕道:“這般說來,前輩已認(rèn)出我們身份?”
“澹臺衍,一個麻煩至極的人?!?p> 寒老板嘆息一聲,道:“也罷,我始終是要見你一面,便索性將這人情還了,也省的日后惦記?!?p> 澹臺衍心中疑惑,但臉上卻不露分毫。
他正要開口,卻聽寒老板道:“你背后這人面若白紙,唇青,眼腫,怕是遭了故人的道。
若是不能及時醫(yī)治,非但傷處難保,只怕日后練武也會有些阻礙!”
澹臺衍動容道:“你當(dāng)真能治他的傷?”
寒老板笑道:“他這傷除我之外,天下再無一人能治,哪怕是將他打傷的人,也就是如此!”
澹臺衍將梅公子放到地上,道:“不愧是藥王堂的掌柜,光是這份自信,就絕非常人可比。”
寒老板面上一苦,道:“你們果然已經(jīng)知曉!”
梅公子斜靠在桌角,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是在聽他們說話,其實(shí)已經(jīng)意識渙散,離死只差一步。
寒老板見他這幅模樣,哪里還敢耽誤?
只見他手腕一翻,手中便已多出幾根鋼針。澹臺衍還未看輕他的動作,鋼針就已刺入梅公子的身體。
最讓他感到驚恐的,卻是寒老板所刺之處,無一不是大穴、死穴!
尋常人哪怕被刺中一處,都會一命嗚呼??擅饭颖煌瑫r刺中數(shù)處穴道,非但性命無礙,臉色還越發(fā)紅潤起來。
寒老板一面彈動鋼針,一面將各式丹藥塞入梅公子口中。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寒老板才終于停下,將鋼針拔了出去,幫他重接斷骨。
接骨的時間很短,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已接完。
待這一切做完,寒老板深深地出了口氣,道:“好了,他已昏睡過去,你們誰都不要動他!”
澹臺衍表情有些怪異,道:“是否將他抱與床上休息,就這么躺在地上,實(shí)在有些不雅?!?p> 寒老板卻是冷冷道:“你若是想直接幫他選口棺材,盡可把他抱起來!”
澹臺衍不說話了,心中暗道:這老頭果然性子古怪!
寒老板卻是嘆息道:“二十年前,我遭了大難,若非是你們澹臺家,我絕活不到今天。
今日我便還了這情分,你們想知道什么就快些問,問完趕緊離開,以后莫要再來尋我!”
澹臺衍盯著他看了許久,終于開口道:“漢中、清水河!”
聽到這兩個地名,寒老板臉色一會青,一會白,道:“你們怎會知道此事?你們不該知道此事才是!”
澹臺衍也不說話,只是從懷中取出了本冊子,丟給對方。
寒老板翻開看了一眼,就像是斗敗了的公雞,呆坐在了那里。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道:“清水河,就是疫病的源頭!”
娜兒立刻湊了上來,道:“說清楚些!”
寒老板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忽然瞪大了眼睛,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因?yàn)樗暮韲狄驯灰桓鶙椇酸敹创?p> 寒老板喉嚨里‘格格’的響,臉上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動,鮮血仿佛不要錢似的流淌出來。
娜兒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還未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澹臺衍就已追了出去。
“你且留下照看梅公子,莫要讓他也遭了毒手!”
娜兒這才驚醒過來,翻手取出武器,守在梅公子身前......
澹臺衍追出棺材鋪,只見一道黑影自街角閃過,便沒了蹤跡!
澹臺衍不敢猶豫,立刻飛身追了上去。
兩人就這樣一追一趕,先后離開城鎮(zhèn),來到了樹林之中!
就在此時,黑衣人忽然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澹臺衍。
“你實(shí)在不該獨(dú)自追來?!?p> 這聲音聽起來十分熟悉,竟似是何時聽過一樣。
忽然,澹臺衍靈光一現(xiàn),淡淡道:“什么時候,榮好漢也學(xué)會蒙面行兇這一套了?”
黑衣人見身份敗露,索性也不再隱瞞。
他竟直接摘下了面罩——正是前幾天自段家相遇的榮明山!
澹臺衍目光閃爍,道:“你想殺我?”
榮明山點(diǎn)頭,道:“不錯!”
澹臺衍道:“你就不怕谷家找你的麻煩?”
榮明山卻是冷笑一聲,道:“那谷大當(dāng)家不過是還份人情,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你澹臺家已破敗多年,誰會真將十幾年前的情分記在心上?
又有誰會為了一個死人,去找活人的麻煩?”
這“煩”字才剛說出口,他人就已經(jīng)沖了出去!
榮明山將手中長劍高高舉起,重重地劈向澹臺衍。
他這一手并非自家拿手的劍法,而是十分常見的刀招!
他嘴上說的如何厲害,心中卻也打定主意,絕不能讓人知道是自己殺了澹臺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