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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云闕

第六十六章 冷雨夜(二)

四時云闕 水涵明 2048 2020-08-19 00:24:30

  片刻后周管事也冒著大雨回來了,他剛剛辦的事自然是要向榮芷稟告的:

  “公主,我們的人馬快到了,沈?qū)④娨才闪巳诉^來接應。沈?qū)④姕蕚浒堰@些尸首和馬匹運到均州北邊和鳳翔府交界的山里,在那里導演一出好戲,到時候要頭疼的就是鳳翔府的陶華禮了。”

  周管事說這個話的時候隱隱透著歡欣雀躍,他怕這個主子久在深宮,不知道外面的局勢,又多說了幾句:“陶華禮在鳳翔府多年經(jīng)營,如今勢力越發(fā)大了,聽說都敢私底下開采銅礦了,他其實是為求財,可陛下不會這么想,這銅礦比鐵礦鹽礦還要命!陛下要是知道這事,夠他喝上一壺了。哈哈哈哈~”

  榮芷當然知道陶華禮,那可是她父皇的親信,特意安插在這鳳翔府,這可是戰(zhàn)略要地。北邊能盯著沈家的一舉一動,南邊還可以打探河陽府公孫家的動靜。

  河陽府這十幾年間朝廷陸續(xù)委任派過三任知州和知軍,只可惜知州行使不了主權(quán),在地方上都是豪族說了算,知軍掌管兵權(quán),豪族便和他聯(lián)姻共同做生意。

  再說,這些人的孩子總得讀書吧,難道就不想去天下最好的學院龍崗書院?到頭來還得妥協(xié),天高皇帝遠,她父皇拿公孫家也是沒奈何,只能在這均州和鳳翔府安插親信。

  榮芷還知道,這均州的現(xiàn)任知軍高世維也來自京城,是原來右防營的副指揮使,也是她父皇的親信。沈憲把他的手下殺了,卻嫁禍給鳳翔府,讓這早不對盤的兩個天子寵臣相斗,這火燒不到公孫家也燒不到沈家,還讓兩家坐收漁翁之利,果然好手段。隨便一撥弄就是一盤大棋,把天子近臣當棋子,這樣的人,高深得都有點讓人后怕。

  周管事那滿臉的崇敬之意溢于言表,短短時間內(nèi)沈憲便拿了主意,若是這隊均州官兵能蒙混過關便少一事,若是殺了他們也不怕,還有更好的招在后面等著,真是狡黠如狐。沈憲不以為意,淡定若素,這對他而言只是翻手覆手之事。

  等接應的人馬到了之后,沈憲再次把周管事叫了進來,補充了兩句:“銅礦的線索不宜留的太多,要讓他們自己去發(fā)現(xiàn),去挖掘才顯得真實。馬掌間留一點,那個頭目嘴巴里含一塊銅就夠了,拋尸的地方也隱蔽些?!?p>  “是!”周管事點頭應道,轉(zhuǎn)身就去辦了。

  同在一車,馬車這么小,又只有他們兩人,自是避無可避,榮芷終究是要面向沈憲的。只是她這一扭頭,卻正好遇到他脫了上衣,正在擦水。蜜色膚色,強壯的身體,肌肉均勻緊實,榮芷自然而然臉紅發(fā)燒。

  可是這健壯的前胸和手臂上多處新傷,被雨水泡的有些發(fā)白還在流血,猙獰交錯的傷口光是看起來就覺得一陣肉疼,自己昨日那點小傷與這比起來簡直就不是個事兒。她顧不得女孩家的嬌羞,滿眼焦慮地詢問。

  沈憲雖沒想以弱示之,可現(xiàn)成的福利不要白不要,他淡淡地說道:“南陳往回走的時候遇到了幾波人馬,受了點傷,再換兩次藥便好了?!闭f罷,眼神示意榮芷。

  是了,從南陳這么多重包圍中出來,不受重傷才怪。這一路上只看沈憲氣定神閑,卻不知道他背后受的傷,榮芷顧不得問客棧的事,翻出了上好的金瘡藥。小心替他擦拭,涂藥,包扎,又幫他換上衣服。

  如今不比第一次時的緊張,多了一分嫻靜與生活氣息,沈憲看她,一國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事無巨細有人照顧,如今反而幾次來照顧他,他為這獨有的美好有些失神。

  榮芷忙碌了一番下來,都出了一身薄汗。她凈了手,靠在馬車上,有些不知道接下來如何相處,這一會兒甜蜜,一會兒患難與共,內(nèi)里還有疑惑……榮芷有些鴕鳥地想,不知道如何相處,索性就不開口了。

  沈憲探究道:“你在想什么呢?”

  榮芷莫名的情緒還是在翻涌,她終究忍不住出口問道:“你把客棧里那些姑娘怎么樣了?”

  沈憲眼簾微垂:“怎么樣了,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把她們都殺了?”

  “誰和你說的!?”

  這么說就是變相承認了?

  “怎么,聽信他人的話,把我當成隨便殺人的暴君了?”沈憲譏笑道。

  榮芷不理會他的態(tài)度,繼續(xù)追問:“人命在你眼里就如此輕賤?!”

  “哼!榮芷,我告訴你。在我心里,那幾十個人的性命還真不算什么,為了你的安全,便是把她們都殺了又如何?!”沈憲的臉色冰冷又輕蔑。

  這話是一顆用冰包著的蜜糖,內(nèi)里再甜蜜,聽起來還是又冰又硬,很讓人心傷。榮芷實在理解不了他的這份心意,追問道:“你為什么要騙我???”

  沈憲半晌沒有回答,他披上外衣,慢慢坐直了身子,嘴角還帶著譏諷的笑容,一邊系帶子一邊說道:

  “你終究是不相信我的,既然你都認定了,我多說又有什么意義???”

  沈憲的眸子里滲出冰冷的寒光,仿佛透著無限的悲涼與失望,竟是連句解釋都懶得給。說完這話,他不顧外面大雨和滿身傷痕,直接飛身出去了。

  榮芷掀開車簾,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這茫茫黑夜。寒風和著雨刮在臉上有些生疼,但榮芷的心更像掉到了無底黑洞,她都有點看不透自己了。這是怎么了,什么時候她的喜怒哀樂全牽在另一個人手里,自己引以為豪的冷靜自持呢。

  周管事把里面的爭吵聽得真切,他狠厲地挖了周越一眼,這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兩人和平相處,轉(zhuǎn)眼間為了那批姑娘的去向爭了起來,定是剛剛離開的時候周越從中說了什么。周越身為一個暗衛(wèi),他的耳朵和嘴巴太多事了,這趟回去一定要好好懲治他。

  剩下的路程,榮芷昏昏怔怔坐在馬車上,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第二天的下午,這輛低調(diào)的青布馬車從公孫府一側(cè)的角門悄悄進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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