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以來,陸知辰每天都去查看孟星瀾是否在家,從不間斷。孟星瀾看見他根本不搭理,就當空氣,所以他也識趣,打個照面就走。根據(jù)他的觀察,這位小姐雖然金枝玉葉,卻是蒲石心腸,認準的事情怎么都不肯回轉。
現(xiàn)在他要出門十日,沒人看著,孟星瀾一定會跑。尤其前幾日孟侯爺跟林大夫出了遠門。如此天賜良機,她不離家出走才見了鬼!
“我……我要帶上孟星瀾。”陸知辰囁嚅著,他理虧,但是他還是得說,“帶她一起走?!?p> 陸知川知道自己弟弟的臭脾氣,時間不多,也不做無謂的口舌之爭。他沒松手,一字一句沖著弟弟的臉說道:“如果她肯跟你走,我就同意。如果不肯,你以后不準再見她!”
她肯定是不肯的,連見我都不愿意,更何況跟我走?陸知辰心里涼透了。
但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跟陸知川出門。他曾經(jīng)對孟星瀾說過,寧可你恨我,也不愿你沒有機會恨我。
不行就綁走吧,總好過回來時她再無蹤影。
侯府,小院。
孟星瀾坐在凳子上,面無表情聽他說完。陸知辰右手蓄力,只等著她輕啟朱唇,說個“不”字,然后一掌打暈她。
“好?!泵闲菫懞敛华q豫。
這么好的事情,她當然同意。出了順京天地廣闊,到時候想法子開溜就是。她被陸知辰帶走,他就再無報官可能。
陸知辰心頭一松,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他怕孟星瀾反悔,強調:“什么都不用帶,路上買?!?p> 孟星瀾點點頭,說要留書一封,他立刻去研墨。
“父親與二叔:見字如面。最近天氣太好,女兒出門游玩幾日,勿念?!?p> 寫罷特意不留日期,得意地拿手指彈了彈紙面,輕輕吹幾口氣,然后拿鎮(zhèn)紙壓在桌面上。她的字端正雅致,一手小楷臨的是林棲遲的字。所以她親手寫的書信,父親和二叔都能認出來。
她先跟孟管家說去吳家小住,等到兩邊對上發(fā)現(xiàn)自己不見了,已經(jīng)好幾日過去。然后孟管家來搜查,發(fā)現(xiàn)她的留字,再派人去追,東南西北的,估計連去哪兒追都不知道。就算把消息發(fā)給孟執(zhí)堂,父親緊急趕回來,又是好幾日。
嗯!這么多天游歷,足以判斷她是否能獨自在外生活。不行就跟著陸知辰回來,如果行的話,陸知辰也看不住她。到時候尋個機會一走了之。
完美!
打定主意,兩人兵分兩路。陸知辰原路翻墻出去,孟星瀾從廣濟堂大搖大擺出門。她似平常那樣走著,沿著賀昉巷往東走兩個路口,掀起一輛馬車的門簾,坐了進去。
孟星瀾還以為馬車里就陸知辰在,沒想到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陸知川,萬通鏢局的大公子。
她雖有些詫異,也不是特別吃驚,坐好了微笑點頭:“陸公子好?!?p> 兩位陸公子一起盯著她看,各自神色怪異。
陸知辰滿腹自責和擔憂,昨日他擅自行動招來現(xiàn)在的極大變數(shù),說不準接下來幾日事情會朝什么方向演變。無論如何,他要保著孟星瀾在身邊的話,就事后必須當面給孟侯爺一個說法。也就是說,孟星瀾少了一根頭發(fā)絲,他都必須負責。
陸知川則想得更為復雜。他知道陸知辰的心思,但不知為什么出門幾日還非要帶著孟小姐,不至于難舍難分到如此地步吧?而這孟小姐居然跟著走,也是令人費解。往嚴重了說,算私奔的。
他觀察這兩人的舉止,并未特別親密,甚至相互有些冷淡,眼神也不交流,怎么看都不應該是私奔的關系。
饒是他聰明過人,也未能想明白這兩人唱的哪一出。若是私奔還好些,回來把弟弟摁在孟侯爺?shù)拿媲埃獨⒁獎庪S便。只要孟小姐有情,弟弟就死不了。
可若不是私奔,孟小姐并未有情,她為什么要跟著走?
孟星瀾則輕松許多,只要不在順京,她呼吸的就是自由。陸知辰的輕功她放心得很,只要武功不太稀爛,就是可靠的保鏢。兇是兇了點,自己不去惹他也就好了。
馬車得兒得兒跑動,穿過小巷來到主街,一路往南行去。
三人各懷心事坐著,沒有人開口說話。
馬車一路出城,城門口今日增添數(shù)名守衛(wèi),顯然因著鄭旭之死加強了防衛(wèi),盤查也更為仔細。
陸知川掀開馬車門簾露個面,理由又正當?shù)煤?。司武營與鏢局上下相熟,并未搜查馬車,抬手放行了。
馬車在陸家城外的宅子停下,此處是為了夜晚抵達,來不及進城的鏢師準備的。上次陸知辰搭救孟星瀾,也是在此處落腳。
陸知辰進去挑一匹腳力好的馬,配上雙鞍,系好行李和壽禮,牽著走到馬車面前。
孟星瀾和陸知川已經(jīng)下馬車在等著了。
他先上馬,把手遞給孟星瀾,一把將她拉上馬,側坐在他身前。孟星瀾從來沒這么坐在馬上過,搖搖晃晃有些緊張,要求跨坐。
其實跨坐騎馬長途奔波,容易磨傷大腿內側。他們要趕很遠的路,孟星瀾不是常常騎馬的人,如果用這個姿勢,不多久就會破皮。
當著兄長的面,陸知辰不好跟她解釋,冷著臉吼她:“多事!坐好!”
然后他環(huán)著孟星瀾,向兄長抱拳告別:“哥,我走了?!?p> 他說的是“他”走了,沒有說“他們”,仿佛孟星瀾只是一件行李。
陸知川點頭,越發(fā)看不懂這兩人。
雙腿一夾馬腹,這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立刻拔足狂奔,很快消失在陸知川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