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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來自山里

028.智齒

夫人來自山里 不知下落 3053 2020-08-04 22:30:14

  搬去陸瑰那兒住后再沒有和劉綺山同路走過,陳意歡同他儼然成了兩個方向,再沒有別的理由同行,他心底空落落的。

  最近她常去老洋樓吃飯,村長發(fā)現(xiàn)他這期間獨來獨往的,飯桌上點醒:“怎么不見你和金念真來往了?”

  劉綺山掀起眼皮,清俊別致的面上,布滿茫然,炒青菜里漏網(wǎng)之魚的小石子落在齒間,被他用力一合。

  似乎裂開了一條細細鋒利的縫隙,可疼了。

  他知道金念真在往陳意歡靠攏,金念真比他更懂得辦法,作為旁觀人明白那是在溫水煮青蛙,偏偏劉綺山做不了什么。

  顯得他懦弱無能。

  他父親幫他看了下,大牙確實裂了個小口:“你吃個菜這么大力做什么!得去張醫(yī)生那兒看看了?!?p>  劉綺山感覺那兒在隱隱作痛,興許也是蛀牙了。平壤附近有個小村,那兒的牙科小診所技術(shù)不錯,附近的人都排著隊去。

  莊稼人是體虛勞累也要下地干活的,可牙痛的時候卻干不了活兒。

  張醫(yī)生的院子很好辨認,白墻灰漆,高聳瘦條的銀杏樹拔地而起,惠風和暢。

  樹下安了一排公園長椅,銀杏的藥味夾雜,坐著排隊等候的人,多的時候還要排到門口去了。

  亭亭玉立坐著一個身影,濃密及腰黑發(fā)像,消薄的肩頭也像,抬腕都很像陳意歡。

  她忽然的回眸看見劉綺山,似有燕尾劃過湖面,漣漪波動,冽滟滿盈。

  只是左頰微腫,像只嬌俏的小松鼠。

  風輕云凈,夏有涼風冬有雪,捎帶起陳意歡烏潤披肩的發(fā),和某人旖旎的心,劉綺山腳步停了,好像疼痛都被緩住。

  牙疼不是病,可疼起來真要命!陳意歡最近也深有感觸。

  她十六歲的年紀才生了第一顆智齒,在吃蛋糕的時候,帶著涼酸的痛楚涌上來,舌尖小心試探后槽牙已經(jīng)冒出了個智齒。

  徐媽用手電給她看了:“哎喲,這智齒生的有些歪了,應(yīng)該去找醫(yī)生拔了才行,不然會擠著旁邊的牙齒,更痛咯!”

  她有些退卻,曾聽黃婉婷說過拔牙真是痛死個人了,用針管在你嘴的肉里戳來戳去,然后就再用老虎鉗子那樣的東西硬生生翹起來。

  破了個血窟窿眼,不停的往外冒著腥血,據(jù)說炎癥的毒就在那血里。

  聽著后槽牙不免涼絲絲的,金念真看在眼里,心神一動:“前幾年我那邊出了個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有個孕婦生產(chǎn)前大牙生了炎癥,可怕對孩子有影響,遲遲沒有去看病,一日比一日嚴重了起來,牙齦腫的老高?!?p>  陳意歡仿佛看見了那個慈愛的婦人,母親可真?zhèn)ゴ?,若是她肯定是忍不住疼,臉上有了淡淡的笑?p>  “可不知道怎么了,本來十月懷胎應(yīng)當是順利生產(chǎn)的,卻在手術(shù)臺上一尸兩命?!苯鹉钫嫘Φ臎]什么生氣,看在她眼里只覺得陰森,“醫(yī)生檢查后才發(fā)現(xiàn),原是她齒中的炎癥已經(jīng)順著血管流向心脈,生產(chǎn)更是廢心廢血,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陳意歡小臉瞬間變得煞白,徐媽也想起這事,那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媳婦,鬧的挺大的,那戶人家不信是一個牙齒的炎癥就能要了人的命。

  一口推脫是醫(yī)院救治不當,就拿牙疼來擋槍,最后還上了新聞,專家出來說話了,嚴重的牙病也是會要人命的。

  原是小病,可一拖再拖就釀成了悲劇,那戶人家只有一捧黃土永相隔,認了命了。

  金念真的話嚇得她趕快應(yīng)了,下午就要去診所拔牙。

  他輕輕的笑了,很溫柔。

  嚇一嚇就乖了。

  村長給張醫(yī)生打過招呼了,今天下午診所的人少,陳意歡剛剛結(jié)束,他正消毒過治牙椅子,打開窗戶:“綺山,趕快進來吧,現(xiàn)在沒人。”

  陳意歡已經(jīng)拔了牙,陸瑰沒興趣去看拔牙,不夠意思的溜了。

  路上金念真給她解釋,那針管是麻醉劑,打了拔牙就是沒知覺的,最多只是麻酥酥。

  等她躺在椅子上的時候,藥效上來確實麻的厲害,可看見醫(yī)生拿出的‘老虎鉗子’,背后還是出了冷汗。

  金念真隱約聽見她含糊的聲音:“唔,唔……唔!”在外面笑彎了腰。

  拔了牙,就會留個洞,過幾天肉就會長的封閉起來,張醫(yī)生給她塞了個大棉花球,不然要血流不止。

  坐在涼椅上緩緩神,等麻藥的勁兒過去了,果然很疼!

  嘴里塞著棉花,說話會吃疼,劉綺山看了看她,以為她只一個人,正要往前去,金念真拿著兩個紙杯從里面出來。

  正好張醫(yī)生叫他,抿著唇與陳意歡揮手作別,匆匆擦身而過,依稀聽見金念真溫潤的聲音:“血吞下去……”

  劉綺山的心像被打了麻藥,椅子上明晃晃的燈照的他聽不清張醫(yī)生的話:“這是有道縫兒……補一補就行了,來漱口……”

  陳意歡狐疑的看著他,拔牙的血聽說可是有毒的,可惜她不能說話,只有用目光瞪著他。

  他蹲了下來,與她目光平視,把紙杯湊到她面前,軟聲細語:“已經(jīng)咬三十分了,棉球吐出來,口水和血都別吐,吞下去,那是血凝塊,能幫你止血的?!?p>  離開了京都,離開了母親,她只一門心思的鉆進書里,或許對于陳意歡來說拿到文憑自力更生,能夠不靠接濟的生活已經(jīng)是知足。

  可沒有人來告訴她這些常識性的東西,一個人摸爬滾打的摸索,她就是一張干凈的白紙,任何人按下去都會留下痕跡。

  此刻的警惕與不安才是真實的,沒有人告訴她該怎么做,可奇怪的,她下意識以為。

  金念真不會害她!

  順從的吐了棉球,血和唾液交纏很難下咽,他又遞過去另一個紙杯,里面盛著清水。

  平心而論,他對陳意歡很好。

  還輕輕為她勾走掛在了唇邊的發(fā)絲,微涼指尖碰著她宛若凝脂的臉頰,陳意歡內(nèi)心怦然亂跳。

  這是什么知覺!

  他眸間不見半點顏色,像沉靄靄的硯臺研磨而出染著冷水,層層蕩開了,蔓延浸透,如水墨畫。

  沒什么真情實感,生冷但卻是本來的目光。

  只有讓她想起額角已經(jīng)痊愈的傷口,那炙熱撕裂的痛,摸一摸疤痕,才能稍微令她清醒些。

  她到底是在妄想些什么?陳意歡也不明白。

  兩人走的近了,許多人看得到,都說金少爺和陳意歡關(guān)系真好。

  黃婉婷卻不敢再發(fā)什么瘋,陸瑰說已經(jīng)好好收拾過她一頓,陳意歡卻沒從黃婉婷臉上看出什么痕跡。

  不明白她的‘收拾’是什么個法子,可黃婉婷更怕金念真,是從內(nèi)心深處而來的恐懼。

  見了面都會躲著走,完全沒有一點曾經(jīng)愛戀的影子。

  能夠讓黃婉婷這么懼怕,陳意歡深覺金念真的手段高明。

  他只憑輕描淡寫的兩句話,讓黃婉婷砸破她的頭,如是四兩撥千斤,再讓黃婉婷的名聲臭了。

  再不敢在人面前亂舞,真懂得掌控人心,永遠都勝券在握。

  管家稍微能放心他倆慢慢的散步回去,遠遠開車跟在后面,樹蔭蔥郁,斑駁的光暈撒在新修的柏油路上,星星點點。

  有些事根本不用說開,不是不愿只是聰明人看破不說破,只是金念真聰明的非比尋常,他就是要說出來:“劉綺山喜歡你,你應(yīng)該知道。”

  陳意歡面紅耳赤,藏有情愫的不是她,可終究也是當事人之一,別開頭:“你說這個是要做什么?”

  始終覺得金念真話里有話,帶著玩味,這人總是惡趣。

  他要把這么私密的事提到面上來說,陳意歡想起劉綺山那么清風明月的一個人,頓時羞愧,不愿意和金念真搭話。

  不應(yīng)該把旁人的心事說的這么透明!那時生出的些綺麗的想法,頓時消失殆盡,不愿去和他同流合污。

  金念真看的出陳意歡對誰都沒那種旖旎的心思,她光明磊落,就是裝著弱討些生活。

  也是這一點注定了,她會比平壤的任何一人都站的高看的遠。

  “你覺得他為何喜歡你?”他與劉綺山相處不比誰多,陳意歡不愿意回答他的問題也不在意,自問自答可一針見血,“他對你的了解比我還差些,大約是覺得你和他都沒了母親,同病相憐無意識的想要接近你吧。”

  感情總是從一方想要靠近時,就默默生出來的,小苗至參天大樹,渺小角落至占滿心房。

  陳意歡忽然想,那金念真靠近自己想的會是什么呢?

  她并不天真,甚至是狡猾,不坦言明說,洞察內(nèi)心。

  真心里或許都摻著一半假,腳步一頓,陳意歡面無人色,對啊……她又有什么資格去說金念真呢?

  金念真想,若是陳意歡留在平壤,劉綺山何嘗不是個好的歸宿,可很快又搖搖頭,她不會就待在這么個小地方的。

  在心里為劉綺山畫了個叉,她應(yīng)該多去見見世面,瞧見了,就會注意到更好的人。

  強扭的瓜不甜,陳意歡又不喜歡劉綺山。

  他這是在怕什么?

  金念真失笑,扭頭才發(fā)現(xiàn)她落在了后面:“干嘛呢?”

  陳意歡才慢吞吞的跟了上來,不知不覺走在他身側(cè)已成了種習慣。

  只是日子不容她松懈,多半是和金念真沾邊了就準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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