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古域事起
卓冰沁一手握著不知從哪里拿出的鞭子，在秦妍身上留下一條猙獰血痕。她目光愈發(fā)冰冷：“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之前那腰間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保你？你算什么東西？”一路上，她其實一直壓著自己的脾氣，本來不欲發(fā)作，可惜，有些人實在是給臉不要臉。
一身仿若尸山血海的氣勢讓所有人噤若寒蟬，就連秦妍也不由得忍著強(qiáng)烈的痛楚一聲也不敢吭。
秦箏心底竟然生出濃濃的恐懼，他無法相信，眼前這個仿若煉獄修羅的人會是自己那可愛的女兒。這樣的一身血腥味十足的血煞氣息，可不是親自殺了一兩百人就能擁有的，何況就他知道的那些，女兒親自動手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女兒的成長，雖說主要是卓驍在教導(dǎo)，可他幾乎都有了解。卓冰沁殺過人，這毋庸置疑，可據(jù)他了解，她親手殺的人，包括下令殺的人，全部加起來都不一定能超過一百。
“嬈兒究竟瞞著我干了什么！”秦箏心底暗罵，卻還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一只手努力搭在卓冰沁肩頭：“沁兒乖，把氣勢收起來，會受傷的?！?p> 卓冰沁冷冰冰的望著秦箏，一個字都沒有說。但秦箏卻感覺到，自己四周的時空竟仿若靜止了一般，他不敢動，也動不了。
突然，黑色的光芒閃過，卓冰沁恢復(fù)了正常。房中的所有人不由自主輕舒了口氣，估計再多堅持一會兒，這整個屋子里的人估計只有卓冰沁一個人能活著了。
卓冰沁收起了不自覺放出的氣勢，但依舊是冷冰冰的。她直直的盯著秦妍：“你最好安安分分的，不然，我真的會，親手，撕碎你?！睂⑹种斜拮尤釉诘厣?，卓冰沁轉(zhuǎn)身從正廳離開：“父親，看好你的女兒。這次是玲瓏球，下一次……想想龍門，您應(yīng)該知道，被逼急了，江湖上能做出滅門這事的，不止我母親。”
勉強(qiáng)回過神來的一眾丫鬟侍從依舊驚魂未定的樣子，向秦箏等人行了一禮，趕忙跟上了卓冰沁離去的背影。她們剛剛也在懼怕，也在驚恐。如果秦箏是懷疑，那么，她們就是肯定，在此之前，卓冰沁從來不是這樣。她們二十個大丫鬟之間不止消息從來沒斷過，更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輪換到她身邊伺候，可以說，比卓冰沁的父母陪她的時間更長，也更了解她。但在剛才那一瞬，她們完全不了解她了。
秦箏罕見的冷冷盯住了這個他從來不甚在意的女兒，他的冷，不似方才的卓冰沁，卻也不是秦妍能扛得住的，讓她只敢無聲流淚，不敢說出一個字。
“你覺得，你能跟她比，是嗎？”
“父王，我……”秦妍囁嚅著。
“逸哥兒，將你的弟妹全部叫過來，除了你小弟。”
秦逸愣了一愣，終究什么都沒說，趕緊出去了。不多時，秦箏所有能夠自己走的孩子全部來到了這里。他們中，除了秦逸三兄妹和找機(jī)會就來鬧的秦妍，沒有一個來過這里。若是平時，他們還會有興致四處打量，這園子里每一處都是他們感興趣的。但現(xiàn)在，他們沒有那個心思，根據(jù)今天得到的消息，秦箏這時候找他們，還只要他們單獨前來，不會是好事。
“我只說一次，如果之后你們還要跟你們姨娘來找她麻煩，我就當(dāng)這世上從來沒有你們母子?！笨粗粋€個面露忐忑的孩子，秦箏這一瞬間，變得無情，“仙音閣的閣主只會是林箏林九音，當(dāng)林逸雪成年，林箏將只會是一個死人。也別想著她死了，你們就有機(jī)會。她若是死了，仙音閣也不會是你們的。而且，若是讓我知道你們其中有誰有傷害她的念頭，殺子這件事，不是只有卓驍敢做?！笨粗优畟凅E然變白的臉，秦箏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道：“話已至此，不要做蠢事。都離開吧?！?p> 看著一個個離開的孩子，秦箏嘆了口氣，卻也什么都沒再說。正廳除了他，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沁兒究竟怎么了？”就是從尸骨堆爬出來的百戰(zhàn)悍將都不見得有這么濃烈的煞氣，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一個不過六歲的孩子身上？秦箏十分懷疑。還有剛才的黑芒，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又是什么東西？但是，其他人似乎都沒有看到。
晚飯誰也沒心思吃，包括卓冰沁。她早早洗漱休息，將所有人支出寢室，房中一片漆黑。
“你出來吧，我知道是你?！弊勘叩恼Z氣十分平靜。
黑暗中，是一點更加黑暗的光芒。很奇怪，極致的黑色，竟然會有光。
“剛才，是你吧，邪風(fēng)?！笨隙ǖ恼Z氣，卻是違和的稚嫩。
“看來，您確實記得?！毙帮L(fēng)很贊賞。
卓冰沁蜷縮了起來：“不是夢，對不對？”
“您可以當(dāng)做是夢，因為，那一切都還沒有發(fā)生?！?p> “你為什么會在這兒？你是，你是……”卓冰沁愈發(fā)驚恐。
“我是魔，是神凰一脈的死敵冥鳳一族，是古域魔族一員。”
魔，古域之魔，那個只有神魔兩族的地方，那個被稱為天地源頭的地方，從那里出來的魔。卓冰沁不知自己該怎么面對，那人人爭搶的黑鳳凰，其實是一個活了萬年起步的魔。不，不對，古域的一日，其他天地最少是萬年。
“我在這里，僅僅因為您在這里?！毙帮L(fēng)的語氣稱得上是溫和，“您似乎，從沒想過，為什么當(dāng)初您會被選中?！?p> “我……”卓冰沁怎么可能沒想過？可，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這世上，只有極陽霸體才有可能補(bǔ)足月華靈體的不足，而這世上，只有您母親才是真正的極陽霸體。”邪風(fēng)輕聲訴說著，“之后的事情，就不是現(xiàn)在的您能了解的了。不過，您應(yīng)該不愿再經(jīng)歷一次曾經(jīng)了，是嗎？”
“當(dāng)然！我不要！”卓冰沁更加激動，“可是他們，可是他們怎么可能會允許？對了，你是來破壞的，是不是？”
邪風(fēng)取出了那一枚藍(lán)色的蝴蝶吊墜，交給卓冰沁：“里面，有一道極陽真焰，一道赤幽魔焰和我的冥域鳳焰，吸收掉之后，您現(xiàn)在便可以開始修行了。只是，您該清楚，若是吸收掉這些，您將會成為魔?！?p> 極陽真焰與赤幽魔焰相對立，冥域鳳焰冥鳳一族的涅槃之火，卓冰沁十分清楚，畢竟，她曾經(jīng)也是……握住吊墜，她只感覺到與之心神相連，似乎，這原本就是她的東西。
金色的極陽真焰自然而然的跑了出來，就要以極快的速度竄進(jìn)卓冰沁的身體里，但另一道血腥紅色的火焰突然將之?dāng)r截。這兩朵有靈性的火焰仿佛兩個人在吵架交涉，來回在空中飛舞碰撞。最終，應(yīng)該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兩道火焰齊齊撞進(jìn)了卓冰沁的身體里。
卓冰沁一驚，下意識想要躲開，可是，當(dāng)兩道火焰進(jìn)入身體后，那種舒適感如同前世一般。不，應(yīng)該說，比前世更舒服，本就應(yīng)該這樣一般。最后的幽幽藍(lán)色火焰飄出，小心翼翼靠近她的身體，好似受驚的小獸，想要靠近，又擔(dān)心被傷害。那點幽藍(lán)讓卓冰沁很是喜歡，她早就將什么陰謀拋之腦后，不由得伸手去觸摸那小小藍(lán)色。
邪風(fēng)再次出現(xiàn)在門口，黝黑的眸子微瞇成一條縫隙：“這樣，應(yīng)該就不會困擾到您了吧，我的，主上?！?p> 黑與白，正與邪，善與惡，同生相對，卻又彼此相溶，正如同神與魔。一念成神，一念為魔，那表像之下，誰，又真分得清楚？
萬界之初的古域，經(jīng)無數(shù)年一次又一次的破碎。自我修復(fù)，再因神魔兩域不時的彼比爭奪，現(xiàn)在，也僅剩下那一點隨時可能變成戰(zhàn)場的相交之地，供新飛升上的修者劃分爭奪。而真正的神魔，則隱于古域雙極的神魔兩域，占據(jù)了整個古域九成九的地域與資源。
漸漸的，這片戰(zhàn)場從古域中脫離，自成一界，名為，蒼瀾。蒼瀾，成為距古域最近的一界，古域一日，此間，萬年。
古域的深處，烈焰沸騰，似要燒融萬物。這里，即使上古神尊也不得靠近半步，是古域僅有的兩大兇地之一，炎海，與之相對的，是冰獄。
炎海的深處，一雙眼眸睜開，滾滾炎海競驟然平靜，無數(shù)烈爛瞬間消失，冰霜立時出現(xiàn)全境。
“雪......”輕聲呢喃，似是詠嘆，”或許，是吾太天真的了。這古域，也平靜太久了。這天地，也該毀去了。”
古域再次亂了，繼百年前剛剛暫停的神魔之戰(zhàn)，戰(zhàn)局再開，神域一帝八尊再對魔域護(hù)法，唯一的古神月尊，則對上了他的師兄，曾經(jīng)的神域戰(zhàn)尊昊燚。
“師兄，汝當(dāng)真要阻止吾？汝當(dāng)真如此不念舊情？”
“從汝口中，吾還能聽到一句真話嗎？當(dāng)年吾已錯過一次，你覺得吾還會再錯一次？”昊燚眼中的傷痛怎么也掩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欺騙與利用，是汝先將情誼耗盡，不是吾?！?p> “這一次，吾必須……”
“必須？必須如何？必須來這兒送死嗎？”清冷的聲音似一陣輕風(fēng)，吹過整個戰(zhàn)場。
靜，無比的靜，時間仿若凝固。望向聲音的來處，沒有誰敢動一絲一毫。無論神魔。
三千青絲垂于腳邊，黑衣似潑墨，壓衣的墨色玉佩隱現(xiàn)血光，看似刀刻斧削的面龐卻有一種如美玉一般的溫潤感，那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的單薄身體卻讓在場者明確感覺到其內(nèi)不經(jīng)意散出狂風(fēng)驟雨……不，是山，壓得幾乎無法呼吸卻又無力反抗的大山。
“汝，又精進(jìn)了。”月尊喉頭上下滾動，艱難咽了一下，豆大汗珠白繁邊滾下。但他便是開口，這氣勢仍舊無法被打破。
“呵?！甭曇粢琅f清冷，幽深的眼中，有的只是冰冷與無情，“白衣，有件事本尊希望汝不要忘了。這世間，唯有神域天帝才有資格與本尊齊平，哪怕汝是上古初神，也不要忘記汝的身份?！?p> 月尊白衣，古域僅存的唯二初神之一，日精月華之始源。但也只是天帝之臣，哪怕資輩再老，能為再高，不是可與天帝并肩的戰(zhàn)尊，便也只能是臣，九尊一帝，十脈共治，聽起來很不錯，但也僅限聽起來。為防止內(nèi)斗，天帝一位為神域公認(rèn)的首位，另設(shè)戰(zhàn)尊與之持平，也有牽制之意，其他八位，可享天帝待遇但無天帝權(quán)柄，類似高級供奉。
而在魔域，魔尊至高無上，不服者，死，或是殺之能為下一任魔尊，是真正的魔域之主?；蛟S，戰(zhàn)力上魔尊不一定就一定強(qiáng)于神尊，但地位上，除了天帝，戰(zhàn)尊這并肩者嚴(yán)格上也差了一絲。
天帝神色陰睛不定。他雖為天帝，但太過年輕。兩任天帝死于這同一位魔尊之手，他這個天帝不過上任十萬年，并且是被位階之力強(qiáng)行提升至神尊境，底蘊(yùn)、實力、親信，一樣都沒有。那話顯示了看重，但他清楚，若非天帝這個身份，他才是這里最沒資格的。魔尊這話，有挑撥之意，但是……他真被挑撥到了。
可，魔尊只是要挑撥這神域眾所周知的脆弱關(guān)系嗎？他沒有這樣的興趣。
“本尊似乎說過，天帝，最好不要出現(xiàn)在本尊面前，那只會讓本尊回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讓本尊萬分想將那讓本尊作嘔的存在毀滅?！弊旖枪雌鹨唤z笑容，卻是依舊清冷且無情。
仿若魔咒生效，天帝瞳孔一縮，身軀如如砂化一般，隨風(fēng)消散，神形俱滅。
哪怕魔域所屬，在場者沒有一個覺得興奮，有的，只是膽寒。昊燚張了張口，卻是什么都沒說。只是，百萬年內(nèi)，三代天帝，盡數(shù)死于同一魔之手，也真是夠諷刺的?？上胂胱约?，曾經(jīng)的神域戰(zhàn)尊，如今不早成了神域的敵人？
白衣月尊只剩一絲苦澀。那不美妙的事情啊，他，也差點去做呢。不過這萬界蒼生，除了師兄，又有幾個不會起那樣的心思？現(xiàn)在最令他感到恐懼的，是魔尊竟已一只腳踏入了靈境。
靈境，那并非是萬界眾生可達(dá)到的境界，沒有傳承，便永遠(yuǎn)不可能?？烧麄€古域卻是根本不可能有傳承的，古域承載不了，萬界更沒那資格。那么，他的傳承從何而來？照現(xiàn)今局勢，神域怕是要不存了。之前神魔不同的弱點，現(xiàn)今已完全消失，哪怕他只能算是半靈之境。
魔尊抬手，壓抑之感終于消退。負(fù)手轉(zhuǎn)身，深吸一口氣：“都滾吧。白衣，記著，不要試圖探測本尊的底線，汝承受不起代價。本尊并不介意萬界俱滅。”
白衣忌憚的看了看魔尊，終究是帶上一眾又靜靜離開了。這一戰(zhàn)，又?jǐn)×?，還賠上了又一任天帝。
其實，自對上他，失敗，不是正常嗎？唯有的兩勝，一次卻是在近乎全滅之際他人出手干涉而得，名勝實敗。第二次，百年前的一計，魔域失去了一個少主，可神域呢？可神域并未得到所期望的，付出遠(yuǎn)遠(yuǎn)大于所得。魔尊那一次敗了，敗給了人心，敗給了猜忌，敗給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