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所謂的神

　　這東西在內(nèi)務(wù)府經(jīng)了多少人的手才出來到這兒，本來還比較難查，實在是有理由對定寧王府動手的太多太多了。而且，就算有了懷疑對象，在敏感的內(nèi)務(wù)府里，卓冰沁也不好找到證據(jù)。

　　木料有問題，多少太醫(yī)都沒有察覺出來，又是三方混在一起，別被倒打一耙才是。這也是為什么宮竹聞出還有，卻怎么也確定不了是什么。說不準(zhǔn)就是染了藥的木料的邊角料被拿來又做了什么家具的不起眼部件。

　　所幸在那一點兒已經(jīng)影響不到什么了，而看獨孤宛若有了身孕，背后下手之人一定就能猜到之前所布下的局已經(jīng)失了作用，勢必會促使這人再次出。而如果沒有了后手，那只能說明這個人的手還伸不進(jìn)王府里，只能在府外做些手腳，至少府里還算安全，獨孤宛若這一胎也不需要太過操心。

　　但是，看過卓驍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后，卓冰沁敢確定，這個人一定在王府里有后手，或者，這個人就是王府里其中之一。那么，這人一定會動手。

　　只是現(xiàn)在雖然明面上是王妃管家，后面還有更加厲害的老夫人林氏，再想找直接下手的機會很難，如此，不久之后的中秋節(jié)應(yīng)該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了。

　　“還有嗎?”明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卻是什么也做不了，這種既憋屈又無力的感覺弄得卓冰沁心里一陣的煩燥。

　　宮竹張了張嘴，有些難以開口，最后，還是小聲道：“世子妃有孕的消息剛散開，這幾天，有人就不太對勁兒了。奴婢已經(jīng)查過了，是，是，是王妃當(dāng)初的陪嫁?！?p>　　王妃給自己兒媳婦下藥，想也知道不可能。但現(xiàn)有的證據(jù)就正好斷在了王妃的陪嫁這里，她要是咬死了不松口，一個弄不好，就是王妃不滿意這個異國來的高貴公主，從而引起兩國不滿，最后無論真相怎樣，只能是王妃背這個黑鍋。這才是讓她投鼠忌器的。

　　“先盯緊了，看看她有沒有別的聯(lián)系。王妃的陪嫁可不一定就是王妃的人，別忘了曾經(jīng)的劉姨娘和秦如，那劉姨娘可還是王妃曾經(jīng)的貼身丫鬟。也別忘了，還有王妃的本家和王妃的嫡姐，那些人跟王妃，可不是一條心，難保不會對王府懷恨在心，做出些什么事來?！弊勘咛嵝训?。

　　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真是煩。江湖再勾心斗角，與這些相比，也都是直來直去的了。況且身后有母親，身邊有親侍丫鬟，哪里用得到卓冰沁自己去出謀劃策？她要真有那腦子，前世也不會被那個楚嘯和落雨軒給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了。

　　“看來，吾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思緒給理清了?！白框斖蝗怀霈F(xiàn)，笑著說道。

　　“母親這么說，這下手之人還就是大將軍府或是跟大將軍府有關(guān)的人了？”卓冰沁有些激動，母親終于給送提示了。

　　宮竹見此，連忙行禮告退。

　　現(xiàn)在知道卓驍來這里的，除了卓冰沁和林曉，就只有她們宮字四侍，就連秦箏這個定寧王府的主人都不知道。

　　陛下最近一直神出鬼沒，最叫宮竹感到奇怪的是，明知道陛下就在雪園，可只要陛下她不主動出現(xiàn)，她們所有人就仿佛集體中邪了，全都下意識忽略甚至是忘記這個人的存在。不過，不管怎么說，陛下與殿下之間有事要談，不是她能聽的。

　　宮竹也離開了，這被屏風(fēng)紗簾隔成簡單休息的水榭里，只剩下了她們母女兩個。卓冰沁顯然沒有打算繼續(xù)“是什么人下藥”這個話題，既然人員已經(jīng)鎖定了范圍，查到，是遲早的事，有沒有什么能拿出來的證據(jù)已經(jīng)不重要，反正卓驍只是期望她能涉足這類事情，且有能力查探和有所處理。她已經(jīng)接觸過了，也有了不算錯的應(yīng)對，剩下的，交給宮竹就行?，F(xiàn)在，她心中的疑問是別的。

　　“母親，這些確實沒有問題嗎？”卓冰沁顯得非常冷靜。

　　卓驍定定看了好一會兒，才笑了出來：“吾兒，你覺得，會有什么問題？不只是吾而已，四國幾乎都有預(yù)言者之類的大能者存在，可是，你看到誰出面了嗎？沒有。所以，這只能說明，沒有任何問題?！?p>　　“沒有嗎？”卓冰沁深吸一口氣，“母親，我不理解，也或許永遠(yuǎn)沒有辦法理解。”

　　“你會理解的，總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跟你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不需要理會他們，他們跟你沒有關(guān)系，更不應(yīng)該是你需要肩負(fù)的?！弊框斪呓勘?，小心的將自己所珍視的寶貝女兒攬進(jìn)懷中，輕聲低語著。

　　“沒有，關(guān)系嗎？怎么可能？”卓冰沁的心里有些堵。原來，果然如此。可是，既然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為什么他們不去改變？為什么要冷眼旁觀？

　　“因為，他們付不出代價，更不愿意付出代價。”卓驍輕聲回答。原來，卓冰沁自己不由得問了出來。

　　看出來了嗎？其實，卓驍早早就看出來了，比卓冰沁預(yù)想的要早的多。原以為，獨孤宛若被暗算這件事應(yīng)該能吸引卓冰沁的注意力，怎奈何，女兒手底下的人太能干，竟然全部大包大攬，幾乎不用卓冰沁太操心，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已經(jīng)快要處理完并且計劃永絕后患了。只是，她已經(jīng)忘記了，這些人，都是她一個一個的親自挑選出來，步步算計，才這么自然的送到了自己女兒身邊，且贏得了女兒的信任。如今這樣的局面，本質(zhì)上全是她自己一手操辦出來的，她算得上是自作自受。

　　卓冰沁可以說兩世以來，第一次感覺寒意從心底一瞬間涌遍全身。她無法相信，這天下難道說，不是他們的嗎？為什么他們可以這般不顧？

　　“因為，越是站得高，看得遠(yuǎn)的人，越是瞻前顧后。越是擁有的多，越是害怕失去哪怕一絲一毫。他們希望看到別人先犧牲，這樣，他們就可以保全他們自己的利益了?！?p>　　“那，母親呢？”

　　卓驍?shù)痛寡垌?，語氣里聽不出絲毫的感情：“母親不一樣。吾從來不屬于這里，也需要盡量避免干涉過多。除非直接損害到吾，吾是不能隨意動用一些能力干擾天地的正常運轉(zhuǎn)的?！?p>　　“包括阻止將要發(fā)生的？可是，母親不是已經(jīng)為我動用了？”

　　“那不一樣，不一樣的。吾并沒有用這具身體在這方天地做什么，不是嗎？”卓驍細(xì)心解釋著，“至于那一絲裂縫，那本來就一直存在，如果沒有外力作用，正常情況下，大概過個百萬年就會逐漸擴大，直至吞沒整個天地。吾也是事先與天道溝通，以最后會替祂修復(fù)，才會暫時使用。而且，吾不會輕易在這里動用能力，就像你們到別的天地時，玄凌自我封印一樣?！?p>　　卓驍?shù)谋咀鹗悄?，是魔域的至尊，哪怕身體里有一半神之血統(tǒng)，卻從來不是后天的人神。即使她現(xiàn)在是人類之軀，可說句實在話，這片天地里，動物都比人類更能讓她心軟。只是呀，她的女兒，一直都是很心軟的，如果不解釋清楚，或許最后的結(jié)果會跟曾經(jīng)的那一次一樣，讓她追悔莫及。

　　“可是，前世我不記得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才是?，F(xiàn)在為什么會出現(xiàn)？”卓冰沁還是在糾結(jié)現(xiàn)在為什么會發(fā)生前世根本沒有發(fā)生過的這樣大的天災(zāi)。她現(xiàn)在非常害怕，一方面擔(dān)心一切好像前世一般無法改變，自己已經(jīng)不愿意再像前世一樣被人欺騙與玩弄?？闪硪环矫?，她又擔(dān)心，是因為自己改變了的緣故，使得這方天地受到傷害而毀滅，更連累了這么多不相干的生靈。

　　卓驍想了想，還是決定將實情告訴女兒。原來，霞國六皇子楚嘯應(yīng)該算是這方天道所定下的天命者。原本神域也只是算出之后，找了一個機會，讓剛剛被救回而太過虛弱的落雨軒成為了這一身份。對此天道雖然不滿，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楚嘯的成長雖然要耗費多一些的氣運，但他飛升回歸，對天地也有好處，或許天地可以借此靈氣再度復(fù)蘇，提升自己。

　　但是沒想到，那時候的楚嘯不僅僅是神域的落雨軒，他還受到了那個所謂系統(tǒng)和那一抹異世之魂的影響，不僅把天道補給的氣運照單全收，還來了個釜底抽薪，用那所謂的系統(tǒng)把這方天地給抽干了。這時候的落雨軒應(yīng)該是非常虛弱，但是也還沒有廢柴到被一個凡魂給吞噬，也只是這個凡魂誤認(rèn)為自己代替了原身。這樣一來，楚嘯在的時候，因為氣運還在這方天地，僅僅是匯聚一人身上，還看不出什么來。

　　而在飛升時，神域來的落雨軒應(yīng)該就已經(jīng)恢復(fù)并且迅速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按照雪依然的計劃，那個魂魄和所謂的系統(tǒng)不可能進(jìn)入古域，不然魔尊不會看不出來才是。魔尊不是卓驍，要是還是那個凡魂，他才不可能把卓冰沁留在神域。只是他沒想到，落雨軒出了意外，竟然魂體一分為二，神域這個竟然會這么毫不客氣的傷害到他的女兒。

　　而沒了氣運的天地就非常悲催了，楚嘯還在，氣運也只當(dāng)是匯聚一人身上，天地還能維持運作，落雨軒飛升回歸，理都沒理這個倒霉蛋，神域的靈氣瞬間將這方?jīng)]了保護(hù)的天地碾了個粉碎，這里，再也不存在了。

　　這就是當(dāng)初的全部實情。而現(xiàn)在，其實也不比前世好多少就是了。

　　這一世的存在，是魔尊用了禁法逆轉(zhuǎn)了這方世界的時空。按照魔尊最初的計劃，本來所會影響到的，只有古域和這方天地相關(guān)的人，而且，魔尊還會順手為這方天地延壽。

　　這方天道當(dāng)然同樣記得那一世的后果，祂配合得非常積極。反正楚嘯也不過是在卓驍和秦箏都死了之后，才吸取了氣運，成為了天命之子。只要卓驍在，那沖天的氣運也不可能有誰比得上。既然這神域的家伙明顯靠不住，還有這么一尊大神，姑且就叫大神吧，這位可是不屑于對祂說謊的。既然都有這么多助力，祂也就不去倒貼了，什么天道氣運使勁兒往精女國偏移，只要卓驍高興就好。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還會有這么個異世凡魂和抽取氣運的系統(tǒng)，就連天道原本也只以為是神域來的家伙過河拆橋，索取太多。

　　前段時間異世凡魂曝光，雖然及時，但那個所謂系統(tǒng)還是被動的奪走了不少氣運。要知道，卓驍?shù)哪ё鹩洃洀?fù)蘇后，天道才逐漸減弱六皇子楚嘯身上的氣運，在那之前，他還是未來的天道氣運之子，自身所攜帶的氣運也只比卓驍和秦箏少一些。這份氣運的虧空已經(jīng)是補不回來了，天道自己一算賬，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堅持不到祂與魔尊約定的日期，于是，天地氣運虧空，人間勢必要多些災(zāi)禍才能維持下去。只是，這一次，怕是很多地方要十室九空了。

　　卓冰沁心有不忍，但是她也沒有理由要求自己的母親做什么。魔尊為了她，可以說已經(jīng)犧牲太多了。而且她也有猜想，這么做會耗費多少？如果魔尊消耗嚴(yán)重，神域會不會趁機攻打？也或許，消耗過大，母親卓驍就會提前消失。這是卓冰沁最無法容忍的。她終究還是一個自私的人，眾多的百姓和母親，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后者。

　　“乖，放心吧，至少，吾不會讓這里這么快就出現(xiàn)意外，尤其，是你還在這里。如果不需要什么代價，吾會出手的。”卓驍輕輕撫摸著女兒，從行動上同步給予安慰。她對女兒太過熟悉，知道該怎樣讓她快速平靜下來。

　　卓冰沁閉上了眼睛，久久不想開口。自從她知道母親的真實身份后，她就知道，很多事情已經(jīng)不能用了原來的方式思考了。母親來到這里，僅僅是因為她在這兒。所以當(dāng)初，在認(rèn)為她身死之后，卓驍幾乎將整個天下鬧了個天翻地覆，讓精女國和蕪國國力迅速衰退，霞國定寧王府承受了所有報復(fù)，涉國也受到了影響。這一切，應(yīng)該算作魔神對世人的懲罰。

　　可即便看起來如此自私冷血的存在，也從未想過把這片天地當(dāng)做一個用過就丟的可有可無的東西。原本的神做了什么？這片天地在她飛升后為什么完全找尋不到了？不是因為祂太過偏遠(yuǎn)了，而是因為，舉天下氣運匯聚，成就了又一個神尊之下第一之后，這片天地就沒用了。就好像之前的獸世一般，如果當(dāng)初那個穿越女把氣運完全抽走，獸世就會很快崩塌，什么也不會剩下。

　　如今看來，神族不僅僅是冷眼旁觀，甚至還直接參與進(jìn)了滅世，魔尊卻在拯救蒼生，不得不說，實在是諷刺至極。

　　卓冰沁的三觀有些崩壞，她覺得，自己以后估計會對“神”這個字眼厭惡，會對一切神佛失去原有的敬畏。原來，所謂的“神明”也并不是大部分凡人所認(rèn)為的那樣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