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jìn)大小姐的城堡。
在正式被雇傭之前,我也為應(yīng)聘一事做足了功課。這其實也沒有什么費勁的地方,西里斯家大小姐是被收養(yǎng)的消息人盡皆知。
以前,西里斯夫人身體不適,一直無法孕育后代。因此,他們便從安都的孤兒院里收養(yǎng)了一位少女。
這位少女便是薩綺?西里斯。
最開始,大小姐是作為掌上明珠被寵愛的??僧?dāng)小少爺出生后,她的存在便尷尬起來。
“請站好?!?p> 女傭舉一支教鞭,對前端的大小姐說。
大小姐大汗淋漓,她柔順的長發(fā)緊緊貼著皮膚,猶如堆成一團(tuán)的小蛇。
她的身體由于長時間開始搖晃,而她每晃動一次,女傭的教鞭便拍打上去。
“請站好?!迸畟蛘f。
“是?!贝笮〗阃χ北臣?,回答道。然后她突然看到了我,頓時雙腿一軟,跌倒于地。
女傭立刻擺出一張責(zé)備的臉,“大小姐。這種程度的站姿都不能維持,可是會丟西里斯家臉面的?!?p> “對不起。但是……”
女傭順著大小姐的目光看來,她面露驚訝?!罢垎柲??”
“塞蒙。新任職的預(yù)備管家?!?p> “啊。您就是少爺?shù)男鹿芗摇N沂鞘谭钌贍數(shù)钠腿酥唤芾麃??!?p> 我看了眼房間內(nèi)的狀況,大小姐已是重新站起。她雙手疊放于腹前,面上忐忑。
“請問你這是?”
杰利亞解釋道,“我正在教導(dǎo)小姐學(xué)習(xí)禮儀?!?p> 我可沒聽說哪家大小姐的禮儀課老師是一位女傭。
不過這種事,我一介下人也無法插手。
“鄙人告辭?!?p> 期盼的視線逐漸在背后消失了。
在那之后又過了一個月。少爺突然命令我前往大小姐的城堡。
他將大小姐綁在椅上,一手拿著手術(shù)刀。
“塞蒙,你來的正好?!鄙贍旊S手將手術(shù)刀塞到我手上?!拔夷美哿恕D銇硖嫖彝?。”
被束縛的大小姐已是泣不成聲。我急忙移開眼神,“少爺?”
“你在等什么?”黎麥爾少爺不耐煩地說。他忽然靈機一動,“哦對。我忘了你是第一次玩。我來教你?!?p> 少爺又取走手術(shù)刀,先是湊到大小姐的臉頰邊繞了幾圈,少女反射性顫抖,卻又被女傭牢牢肩膀。接著刀突然劃開大小姐的皮膚,少爺移動了幾次,大小姐的臉上便多了一些紅線條。
“我畫了一條狗。杰利亞則是一只蝴蝶。塞蒙,你想畫什么?”
“鄙人……”
黎麥爾少爺?shù)男θ葜饾u收斂,“塞蒙。你敢違抗我的命令?”
我立即單膝跪地道,“不敢。只是鄙人畫技不堪入目,擔(dān)心會辱了少爺?shù)难??!?p> “不用擔(dān)心,我不會介意。畫丑了無非就是再畫一副。”
“可是……”
蠟燭突然擦過我的右臉,引發(fā)一陣刺痛。
“愚蠢的下人!你還在猶豫什么?!送你來的介紹人就是這么敷衍西里斯家的?”
他幾步走到大小姐身前,一把捏住她的臉。
“為什么違抗我的命令?因為她漂亮?因為她可憐?還是因為你們體內(nèi)流動的同樣骯臟的血?!”
少爺氣到呼吸都粗重了。他放下手,又走到我面前,直接給了一巴掌。“杰利亞!你來替我教他西里斯家的規(guī)矩!”
“是?!泵鏌o表情的女傭很快上前,她拿出一根教鞭。
鞭子不斷朝我揮來,而我卻不敢躲閃。
刑罰直至門外又一次傳來腳步聲才停止。我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其實低頭與抬頭結(jié)果都不會有什么改變。我的眼睛早已看不清東西,只能憑借聲音辨別來人。
希農(nóng)。貨真價實的西里斯的管家。
“少爺。是洗漱的時間了?!?p> 我雖然看不見少爺?shù)臉幼?,卻已在腦海中勾畫出他的動作。他定然是一撩發(fā)絲,從口袋掏出華美的鉆表來。
“竟然是這個時間了?啊,這里整天灰蒙蒙的,讓人根本辨認(rèn)不出時間。”
“希農(nóng),快替我準(zhǔn)備衣服。我可不能用這幅狼狽的姿態(tài)去見梅塔梅爾大人?!?p> “已經(jīng)準(zhǔn)備完畢?!?p> “不愧是希農(nóng),比只會朝主人吠叫的狗要可靠得多?!?p> 少爺?shù)哪_步聲逐漸遠(yuǎn)去。我也從地上爬起來。
那時大小姐是什么表情,我也看不清楚。
只是她的哭聲不知何時停止了。
我被調(diào)到了馬廄,負(fù)責(zé)替主人喂養(yǎng)與清理馬匹,再沒見到過大小姐。
然后又過了數(shù)月。大小姐提出離開安都,前往別處的請求。
“你不是心向著她嗎?那就一起滾吧。像你這種只會欺上瞞下的野狗根本不配進(jìn)我西里斯的家門?!?p> 1860年夏,我們到達(dá)了凡賽爾。
“事情就是這樣?!比梢廊槐3种潇o的面龐。
“所以你是被薩綺拖累,才……不。我是說,你其實在發(fā)泄自己不滿?”面對這種情況,弗里德倒也說不出什么責(zé)備的話語。他也是平民,他清楚平民往上爬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
然而塞蒙卻搖搖頭?!罢{(diào)任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鄙人學(xué)習(xí)不到家,被調(diào)離宅邸是正常選擇?!?p>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么對薩綺如此冷漠呢?”
“鄙人只是有些怒其不爭。大小姐很幸運,可她卻放任幸運從指尖溜走了?!?p> “即使被那樣欺凌,你仍然覺得她是幸運的?”
“她已比許多人都要幸運?!比烧f這話時,語氣明顯重了幾分?!八庥龅?,我們也會遭遇。而她得到的,我們一輩子也得不到。難道這不算是幸運嗎?”
“當(dāng)日,前來測試的主考官第一件事便是要求我們用舌頭舔干凈他腳底下的地板。他們都沒有做到,所以他們無法進(jìn)入西里斯家。”
弗里德欲言又止,他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在口腔里來回翻滾,最后演變成一聲嘆息?!笆前 N夷芾斫?。但是,該承擔(dān)你怒火的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而非與你同病相憐的受害者?!?p> 塞蒙隔了許久才說道,“不是所有人都與您一樣品行高潔。正如少爺所說,鄙人只是骯臟的匍匐于猛獸腳底的野狗。再饑餓,也只敢去啃被圈養(yǎng)的野兔。”
至于回頭咬一口雄獅,卻是連勇氣也提不起。